酒店套房内，夕阳透过窗户闯进来，把所有东西的影子拉长，也渐渐爬上沙发上两人的脸。

“所以你说的换国运，就是有人对禄位做了手脚？诶？不对啊，真禄位不是机密吗？怎么会有人知道？”听完沐泽的讲述，韩思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但随即便感到了不对劲“诶？不对啊，真禄位不是机密吗？怎么会有人知道？”

“你也听见师兄说一个月前余杭有座道观也发现同样的字了，但是余杭没出事，所以我觉得他们可能也没有啥情报，就是有个大致方向瞎懵而已。这次的踩踏事件，我估计也是他们蒙对了盐隆宫这个禄位而已。”

“你的意思是，一旦他们找到了对的禄位，像踩踏事件这种事还会有很多？”听完沐泽的话，韩思灵一阵背脊发凉。死伤近百人的事故，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禄位引起的？这禄位能为国家带来多少国运韩思灵不知道，但是这不是简直给别人递了把架在自己脖子上匕首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布阵讲究时机、流年、气运、方位，然后再辅佐阵法、法器、八卦位等，任何一个因素都可能改变阵法的导向。你多少应该听过网上那种教人怎么布风水阵的吧？光是一个小小的居家风水，就需要考虑到阵法受益者的本命、流年和住宅方位，还需要根据不同的需求，用不同的法器置于不同方位，再以对应的符咒启动阵眼方可奏效。为国家布四神聚灵阵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外人随便刻两个字就改变？你也太小看我爷爷和天师他们了。”

“啊！脑袋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韩思灵抱着头，左右摇晃着，假装很痛苦。

嘴上开着玩笑，韩思灵心里却轻松了很多。还好是自己学艺不精，而不是国家陷入危难。

“不过布阵我都只是略懂皮毛，你这才入行几天啊？现在也只是刚教你一些保命的东西，之后有空我都给你讲讲，你看你对哪方面感兴趣可以重点学。”沐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不过我自己其实挺可惜没有好好学布阵的……”

本来靠在沙发上的韩思灵突然坐直了身子，心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学布阵给自己提升提升气运，眼睛亮亮的问：“所以这跟风水布阵是一个原理吗？”

“是风水参考的就是布阵。生活中确实更实用一点。比如最简单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改造工位的事，真的可以提升气运。”

沐泽说着说着，一转头，看到了韩思灵聚精会神的一张脸，突然想逗逗她：“不过我看你是没什么天赋，应该不适合。”

“诶？不是！你也说我才入行几天，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适合？”

看到了炸毛的韩思灵，沐泽满意了，呵呵笑着：“开玩笑的嘛。我也说了我不擅长布阵，等这事结束了，如果你真有兴趣，给你介绍老师啊。”

四象换灵大阵，与四神聚灵阵同根同源。

只不过四神聚灵阵，是将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聚集到一起，加以引导后为人所用。

而四象换灵大阵，则是一个比较阴损的阵法。是直接在四神聚灵阵中分别在艮寅、巽风二位请孟章神君和陵光神君，再于坤未、乾亥二位请监兵神君和执明神君，强行将四神聚灵阵扭转，把阵法聚的灵气“偷走”。

而灵气聚集之后，已经融入其实和整个国家的国运，所以这种“偷”会连国运一起偷走。如果不及时发现，最终国运会如枯泉一般，再无生机。

那句“龙虎换位赴枯泉”，也正是这个阵法最终的谶语。

“谁会偷我们的国运呢？会是N国吗？”终于勉强弄清到底怎么回事的韩思灵，摸着下巴问沐泽。

“这还真不好说。虽然说余杭发现的纸很像御守宣纸，但是盐隆宫这个却没有线索指向N国。而这世界上，不希望我们好的，可太多了，谁都有可能。”说完，沐泽往后一仰，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像你和你师兄约定好的先联系城市负责人？”韩思灵从另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站起身，俯视着沐泽问。

“其实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沐泽睁开眼，又坐直了起来。“就是因为目前发现的两块禄位，没有多余的线索，真是有些无从查起。所以联系城市负责人是必要的，但也是无奈的。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算道教协会的，所以我联系城市负责人不太合适，所以基本都由师兄去联系，不然我也不会一回来跟你讲那么久前因后果了。”

"那警方那边呢？这次不涉及吗？"韩思灵追问道。

“嗯？”沐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韩思灵应该问的是这次事情那么多人伤亡，为什么警方没有参与进来。

“警方那边主要还是处理‘人’的事，那么严重的伤亡，够他们忙好一阵子了。至于我们怀疑的方面，没有确切证据，也没有方向，联系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沐泽转头认真地看向韩思灵，“我现在也并没有完全信任那个姓顾的。”

不等韩思灵反应，沐泽有些怕韩思灵会继续为顾诚说些辩解的话。沐泽一说完，沐泽就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酒店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所以，我们现在也只有等师兄那边的消息了。”

“那如果要等，我还有问题问你。”韩思灵朝沐泽背影喊道。

“啊？”沐泽回过头，以为自己还有哪里没讲清楚，有点迷茫地看着韩思灵。

“你在来合乌之前，为什么那种样子？”

“啊？”这次沐泽是真的有点懵，完全没想到韩思灵会问这个。

“啊什么啊？你只会这个字啊？”韩思灵站起身，朝沐泽方向走，在沐泽身后站住，“我想过是不是因为这次事故伤亡太多人了，导致你有点down。但是后来你连话都不接茬，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沐泽轻笑了一下，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原来我那么明显吗？”

——

五年前，合乌斥资近6亿，对穿城而过的陵□□区段进行全面升级改造。而其中的天水广场，作为头期形象工程，最先建成，准备开业。

商场开业前，按例会找风水先生来看看。从最基础的挑日子开业，到如何增设改进风水都会涉及，天水广场这种城市最重要的工程，找风水先生当然只会更隆重。

五年前刚刚回国不久，就已经在风水界名声大噪的沐泽，在经过几轮对比筛选后，最终入选。

沐泽虽然不擅长阵法，但是所谓的不擅长，其实也只是相对于专攻阵法的研究的师兄而言。伏妖降魔需要真功夫，布阵也是重要环节，所以基础的风水格局对于沐泽而言其实非常基础，就像考验一个武林高手扎马步，完全没有难度。

所以沐泽在收到邀请时，没有多想就前往了合乌。

与给寻常人看风水并无不同，沐泽要来广场的平面图先看了整体的出入动线和格局，是标准的聚财格局。

之后沐泽戴着安全帽，被项目部营销策划经理带到了还有部分未完工，尚未对外开放的天水广场。

一开始的查看很顺利，直到沐泽走进商场大门，一股没由来的风迎面吹来。

刚刚还兴致勃勃听着营销策划经理大夸特夸设计师的沐泽，停下脚步，皱眉在脑中回想自己看过的平面图和之前所见的所有格局。

“不可能啊……”小声嘀咕着，沐泽没有理会旁边叫他的策划经理，快步向商场内走去，“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一边走一边掐算，沐泽走到了中庭空旷处。

和很多商场一样，大约5层楼高的建筑，为了空间和采光，会将占地很大的商场进行多个中庭设计，而这种中庭是完全中空，直接能看到房顶的玻璃的。

因为还未对外营业，本来也只是计划带沐泽进来看一眼就走，所以并没有开灯，中庭上方的玻璃就成了唯一的光源。

下午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烈，却也因为是唯一的光源显得有些刺眼，就这么把中庭设计的一个小花坛照得金灿灿的。

花坛里面种满了高低错落的植物，而且不像很多商场种的是假花，这花坛全是真花，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低头掐算，这个花坛对应青龙位，属木，是生位，活的植物确实可以带来勃勃生机。

可是，面前的花坛为什么一股死气？

掏出一张符纸，闭眼念诀，开了天眼的沐泽再次睁眼看向花坛。

结果一睁眼就被“贴脸”的树皮吓了一跳，愣愣地往后一边退一边抬头看，终于勉强看出是一颗看不到顶的杉树。

“是树灵吗？”震惊于眼前的景象，小声嘀咕着。

活了超过500年的树就有可能生出树灵，通常这种树不太建议人为干预他的生长，除非威胁到安全，通常也不太可能砍伐。

而现在树已经没了，树灵却还在原地的情况，沐泽也是第一次遇到。

探查一圈，确定自己感知到的死气就是来自这个树灵，沐泽稍作思考，决定先将树灵镇压住总不会有错。

于是拿出降魔杵，念诀结印，将降魔杵插入花坛中间。

几乎在插入的瞬间，树灵就消失了。

刚松了口气，将降魔杵拔出的沐泽，看到花坛里的植物竟然快速枯萎了。

刚刚还生机勃勃的花坛，一瞬间全是枯枝败叶，再不见半点生机。

跳下花坛，手中快速掐算，沐泽愣在原地。树灵消失，青龙移位，格局大变，生财聚灵的格局，突然变成了生灾破财局。

心跳仿佛停了下来，过了几秒沐泽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咬了咬牙才拨通爷爷的电话。

沐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酒店，只记得自己听爷爷的嘱咐，跟策划经理说自己还需要两天时间探查，让策划经理给自己办了两张出入证。

第二天爷爷到了，跟着沐泽去现场看了之后，沐泽才知道，这里的设计师和爷爷是旧识，在确定要建天水广场的时候就已经找爷爷看过。这个树灵的存在爷爷也早就知道，也是爷爷跟设计师指的位置，让设计师为树灵留一个能继续存在的地方。

“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们和妖打交道，凡事一定要记得留一线生机，万不可将事做绝！一颗树灵，你下什么死手？”在空旷的中庭，爷爷的话每一个字都直抵有声，砸在沐泽的心上。

“我只是想镇压一下，没想……”

“遇到没把握的事为什么不问我？你才见过几个妖几个灵？你想，你想个屁！这种时候连金克木都忘了？你用降魔杵对付树灵，你可真出息啊！”

被爷爷大骂一顿，沐泽反而心里好受了些，认真听爷爷说了事情的原委。

树和妖不一样，被人类侵占生存空间，妖至少还可以躲，但是树只能在原地。

有的树运气好，生长的地方是要盖公园什么的，那几百年的古树不仅不会被砍，可能还会被保护起来。但是大部分的树都会挡了人的“路”，基本活不了。

而这颗是难得在树被砍了之后还能留下树灵的，它的存在比真实的树对风水格局还重要，所以被沐泽无意灭杀后才会导致风水格局大变。

沐泽感受到的死气也不是真的死气，而是没有真身的树灵本身带的。这种“死气”是生机生出的，和普通的死气完全不同，不但不会对气运有任何影响，运用得当还会为生位提供更强大的生机。

“说到底，你就是学艺不精又自负！这次我会看着你把这里给我重新布局，收拾完了给我滚回去重新学！没有经过我亲自考核，不准再出来祸害别人！”

于是沐泽在爷爷的监督下，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重新将天水广场重新布局。并且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还因为耽误了人家开业，跟爷爷借了钱赔偿人家的损失。

至于爷爷说的回家闭门重学的事，沐泽也认真执行了。而且沐泽是真的“重学”，用了三年多时间把之前学习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三年间，沐泽日夜努力，甚至没有走出过爷爷的宅院，终于也得到了爷爷的认可，可以自立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