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下了一场小雪。

梁昭在秦赫奕家过了除夕。

蒋闻岚想要的“满汉全席”在秦赫奕的坚持下改成了老北京火锅。

筷子上夹着的羊肉滴着红油，秦赫奕不小心被烫到，发出“嘶嘶”吸气声。

宋诀在一旁幸灾乐祸，不忘给他递上凉茶。秦赫奕把梁昭碗里的羊肉夹走，从清汤锅里捞了一块给他。

梁昭问他为什么。

秦赫奕说，太辣了他不能吃。

宋诀问他们为什么。

秦赫奕想也没想说，宋诀最近身体不好，想吃点啥就吃。

于是梁昭又问他为什么。

秦赫奕盛起一碗清汤，把辣锅里的羊肉放进去涮了涮，夹到梁昭碗里。

蒋闻岚的疑问自然而来。

秦赫奕解释道，梁昭身体一直不太好，饮食上要注意，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蒋闻岚当然不是问这个。

在一旁默默吃白米饭的秦时月看到蒋闻岚欲说还休的样子，直言：“秦赫奕你是不是喜欢梁昭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指向秦时月，或惊讶，或质疑……

秦时月坦然道：“很明显啊，你们不觉得吗？我有证据不然我不会说的。”

梁昭先低下头，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他需要尽快想出应对的办法。

哪知秦赫奕笑了一声，说：“对啊，很明显啊。”

既然秦赫奕承认了，梁昭也不打算隐藏，“我……”

话未说完，蒋闻岚不悦道：“是我先发现的。”

秦时月说：“那你不说。”

“还吃不吃饭了啊，”秦赫奕轻轻撞了一下梁昭，“你吃你的。”

梁昭小声说：“他有证据。”

秦赫奕抬头问：“什么证据啊？”

梁昭：“……”

秦时月说：“那没有了，我只是诈你一下，你就承认了。”

蒋闻岚感慨道：“年轻人说话做事还是不沉稳。”

秦时月应和：“是吧。”

秦赫奕低头安慰梁昭：“好了你放心吧，他没证据。”

梁昭心道，这是没证据的事情吗？秦赫奕的家人对这件事就这样轻轻举起又轻轻放下吗？

宋诀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碗里夹了满满的肉，“都不吃，那我吃吧。”

秦赫奕往锅里丢了几片娃娃菜叶。

牛油锅咕嘟冒泡，鱼丸沉没在锅底，关于“秦赫奕喜欢梁昭”这一话题也随之沉默。

大家开启对新年的展望，互相道了吉祥话。在秦赫奕的带领下，蒋闻岚收到了朴实无华的赞美和真心祝愿。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蒋闻岚为他们准备了新年红包，宋诀礼貌道谢。在梁昭犹豫该不该收的时候，秦赫奕把红包塞进他的口袋。

“蒋女士的心意我们都收到啦，新年会多读书多睡觉的。”

秦赫奕说完把梁昭推上前，“梁昭有话要说。”

梁昭已经在心里组织好语言，“谢，谢谢，祝您生活愉快。”

“……哈哈哈，”秦赫奕说，“我们吃完看小品去吧。”

宋诀嘲笑道：“你不是从来不爱看春晚的吗？”

“哈哈哈，现在爱了。”秦赫奕说。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尴尬了。

秦时月的假期即将结束。他难得放假和家人团聚，又要分别。

他一把抱住秦赫奕，拍拍他的背脊，又摸了摸他脑袋，最后往秦赫奕的衣服领口里塞了厚厚一叠钱。

然后他抱住蒋闻岚，得意道：“我比你多给了一万，这次我赢。”

蒋闻岚差点被果汁呛到：“……”

秦赫奕问：“你要走啊？”

“还没呢，”秦时月想了想，说，“可以晚两天走，如果你和蒋闻岚女士特别特别想要留我，舍不得我走的话。”

秦赫奕没说话。

梁昭戳了戳他的手臂，见他无动于衷，又推他一下。

秦赫奕咧开嘴，笑道：“怎么我们梁昭还有话要说？”

“……”

这回梁昭没有提前组织语言，不过有前车之鉴，组不组织都一样。

梁昭说：“祝您工作顺利。”

秦时月：“哈哈好。”

“但是，我和秦赫奕都想要留你。”梁昭期待道。

特别特别。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秦时月这个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长辈，或大人。

秦时月时不时和他们开一些玩笑，尤其喜欢捉弄秦赫奕。

梁昭不知道家是不是这样的，原来聚少离多也可以充满温情，只要是真心，距离和时间都不会成为阻碍。

秦时月这回开始扮演大人了，他轻咳两声，“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下来吧。”

蒋闻岚笑眯眯看着他：“怎么感觉不大情愿呢？”

秦时月抱住蒋闻岚的脑袋，亲了一口：“我特别特别舍不得你。”

秦赫奕拽着梁昭去看小品了。

“啊啊啊——”

今年的小品特别特别尴尬。

秦赫奕把笼子里的猫放出来，一团毛茸茸在客厅里上蹿下跳，飞来飞去。

宋诀说：“它疯啦？”

秦赫奕趁其不备，扑过去利落地捏住猫猫后颈皮。

“你给它装那么多猫爬架，它当然要巡视一下领地，”秦赫奕温柔地摸摸猫头，“是不是啊？”

梁昭就在一边笑，“可以给我摸一下吗？”

他对猫猫说。

秦赫奕把猫塞到梁昭怀里，“你征询它的意见，它只会回你‘喵喵’，你应该问我。”

梁昭没摸几下，猫从他身上跳走了。他不像秦赫奕那样敢把小猫固定住。

猫猫跳到地上站定，扭动一下身体，甩甩尾巴。

好像被小猫瞧不起了。

宋诀说它现在住上大house，平等地瞧不起每个人类。

“小东西，给梁昭摸一下怎么啦？”秦赫奕又站起来逮猫猫。

这回没抓住，它钻到树洞里去了。

“摸一下给你一个罐头，行不行？”

秦赫奕试图与它交易。

猫猫没说话，猫猫听不懂。

宋诀：“你烦不烦？”

秦赫奕转身捡起地上的猫玩具，走到梁昭面前，“猫猫不出来，你先拿着这个。”

梁昭说：“哦好的。”

虽然不知道拿着这个有什么用。

秦赫奕说：“一会它出来看到你手里拿着它的东西，就来找你了。”

梁昭记得秦赫奕有两只猫，另一只去哪儿了，他不知道，他也没问。

猫猫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蒋闻岚说外面下雪了，问秦赫奕要不要出去堆雪人玩。

秦赫奕说他又不是小孩。

但他还是走了，蒋闻岚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梁昭说。

秦赫奕一步三回头。

梁昭想跟上，但蒋闻岚像一座山，挡在他与秦赫奕之间。

秦赫奕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他吗？秦赫奕怎么就敢让他独自面对。

“我走了。”秦赫奕说。

梁昭说：“好的。”

作为他们之中最成熟稳重的人，他可以独自面对。

“我就在外面，我堆个雪人给你玩。”

是秦赫奕的声音。

梁昭握着猫玩具没说话，秦赫奕有时候就是很像小孩的。

如果蒋闻岚问他是不是喜欢秦赫奕，他一定会说是。

蒋闻岚说：“你和秦赫奕在谈恋爱啊？”

梁昭：“……”

还没有。

“现在这个阶段，我不建议你们谈，但是谈了呢也没事，别分手就行，”蒋闻岚说，“也别吵架。”

梁昭：“……好的。”

蒋闻岚说：“秦赫奕还是蛮好相处的吧。”

梁昭：“嗯。”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或者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等你们考试结束再说，”蒋闻岚说，“考试比较重要的啊。”

梁昭点头，“嗯好的。”

“学校里遇到问题及时告诉我，秦赫奕说你不爱说话，不喜欢打电话，那你可以发消息的。”

“好。”

“那些不好听的话不用去管，要是影响到学习就别忍了。”

蒋闻岚凑上前打量他，缓缓道：“有人欺负你打回去嘛，我们不怕的好吧。”

“缺钱了说。”

“你的话真的好少。”

“……”

梁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秦赫奕这个人呢认定一件事或者什么人，他不撒手，”蒋闻岚说，“但他不坏的，你们好好相处，朋友也行，谈恋爱也行的啊。”

“又不说话？”

梁昭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的。”

蒋闻岚一脸严肃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人机？”

“啊？”梁昭回忆片刻，“好像没有。”

蒋闻岚笑笑，“你跟他们去玩吧。”

在楼梯转角处偷听的宋诀被秦赫奕推出来，秦赫奕问：“你干嘛呢？”

宋诀尴尬地挠了一下头。

蒋闻岚问：“你家那个失恋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还干蠢事吗？”

宋诀说：“在医院里躺着，这两天心情好很多了。”

蒋闻岚说：“那就好。”

之前听说宋诀的哥哥因为失恋要死不活的，她惊得手里的橙子都掉了。

年轻人情绪不稳定，失恋就不想活，蒋闻岚觉得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有必要和家里两个小孩沟通一下。

梁昭是个很聪明的小孩，秦赫奕说他敏感又消极。

他不说话，心里会想很多东西。

蒋闻岚考虑再三，委婉地传达不如直接把话说开，让梁昭想无可想。

虽然梁昭又在思考了。

秦赫奕捧着一个小小的雪人到他面前，“看我的雪人，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