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秦赫奕在身边，梁昭就不会睡懒觉。

为此梁昭耿耿于怀。

秦赫奕的妈妈亲自来敲门叫他们下楼吃饭。

梁昭觉得自己不但不紧张了，还被秦赫奕带得有些许放纵。

是的，都怪秦赫奕。

他最初建议一起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写了，至少先完成一部分，或者写掉一张试卷。秦赫奕不让他起来，还说冬天太冷不适合写作业。

梁昭不解地问他那适合什么。

秦赫奕说适合冬眠，许多动物都需要冬眠的，秦赫奕也要冬眠。

梁昭无言以对，他们或许可以到大学里再找机会适当放松一点。

他对这个目标充满向往。

他应该好好复习功课，如果不是房间里很温暖，还有香气，如果不是喜欢的人躺在自己身边……

于是在梁昭的默许下，他们两个在暖洋洋的被子底下躺了大半天。

其间，秦赫奕没有像往常一样找各种各样有意思的话题和他聊天，也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好像他们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

沙发床有些窄，两人躺着偶尔有肢体接触。梁昭一开始不说，后来就让秦赫奕往边上去一点。

过不了一会他又会挪回来。

秦赫奕不说话，气氛有点干。

梁昭在心里默念数学公式，越念越清醒，却听到秦赫奕平缓的呼吸声。

他冬眠了。

中午蒋闻岚来请他们吃饭，梁昭从沙发床上竖起身板。

梁昭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弯腰在四周找拖鞋。

他顺手推秦赫奕一下，秦赫奕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是谁说不紧张的。

当然秦赫奕没有说出来，他就是看了梁昭从慌乱到镇定开门的全过程。

“梁昭同学。”

“嗯。”

“不要太认真了，我听宋诀说你昨天写作业到很晚啊，怎么不和他们玩呢？”

蒋闻岚问出她的疑惑。

今天吃完早饭也在房间里学习了吧，怎么会有这么自律的小孩。

梁昭不知如何作答，转头看秦赫奕。

秦赫奕面不改色：“我不认真你要说我，梁昭太认真也不行，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小孩啊？”

蒋闻岚笑嘻嘻道：“我不喜欢小孩的啊，尤其是现在问我问题的，很烦。”

秦赫奕“哦——”了一声。

蒋闻岚说：“也不讨厌吧，秦赫奕这个小孩子不问问题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梁昭在心里点点头。

蒋闻岚看梁昭一眼，“梁昭同学也，很可爱啊。”

像个人机一样的。

她对梁昭有所了解，秦赫奕在叙述梁昭的过往时带了很多主观情绪。

她动容了。当然，没有动容到哪里去，秦赫奕乐于助人，把路边脏兮兮的小猫捡回家当宝贝是他们家的优良传承。

她关爱秦赫奕，于是爱屋及乌。

蒋闻岚说：“下午我想做草莓蛋糕，梁昭愿不愿意帮帮我？”

秦赫奕问：“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所以征用你的朋友好吗？梁昭不会拒绝我的，”蒋闻岚笑道，“你着急也没用哦秦赫奕同学。”

秦赫奕不满：“谁急了，0个人着急。”

梁昭拽住秦赫奕的衣袖，“可以的，我也想做草莓蛋糕。”

蒋闻岚愣了愣，说了句“好”。

好像人机。

至于为什么要做草莓蛋糕，蒋闻岚就是随口一说，她若是高兴，做个佛跳墙也可以。

只是梁昭似有所感。

他与秦赫奕认识、结缘是因秦赫奕给他送了一份草莓蛋糕。

虽然别人也有，但秦赫奕说他吃的蛋糕是秦赫奕亲手做的。

其他人的是买的。

秦赫奕觉得他喜欢吃草莓，于是他说，他还喜欢橘子和苹果，没有什么特别。

秦赫奕就说那下次给他做橘子蛋糕和苹果蛋糕。

梁昭现在喜欢吃草莓蛋糕了。

他即将给秦赫奕吃他做的蛋糕，想来觉得愉悦，特别愉悦。

秦赫奕说的有来有往，他一直记着，也执行着。

秦赫奕会很高兴的。

只是蒋闻岚为什么没有邀请秦赫奕一起呢？梁昭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他和秦赫奕一起睡懒觉了，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他和秦赫奕之间的秘密。

他与蒋闻岚之间可能有一场非常严肃的谈话。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却要为自己争取很重要的东西。

有点荒诞。

他竟然没有想要退缩。

梁昭在心里设想了许多可能，蒋闻岚会说什么，该怎么应对她的问题。以至于秦赫奕给他夹的菜在碗里堆成小山丘。

宋诀在吃饭时接到家里来的电话。他飞快地往嘴里塞满米饭，夸了一句好吃，说有事情先回去了。

没走几步，他又转头对梁昭和秦赫奕说，晚上一起对题目。

秦赫奕摇摇手，笑着叫他走。

梁昭一本正经地放下筷子，说：“可以，AB卷都对完。”

蒋闻岚看看梁昭，“下午没时间写作业的梁昭同学。”

梁昭回头认真道：“我快点写。”

蒋闻岚：“啊？”

秦赫奕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俩，语气从容柔和，“梁昭很厉害的，我说过的啊。”

“……”

厉害的人也有不擅长的事，梁昭站在蒋闻岚旁边尝试复刻她做的草莓蛋糕。

每一步都做了，又好像每一步都不太对，他做出的蛋糕不能说和蒋闻岚的一模一样，只能说，是草莓蛋糕吧。

上面那颗草莓是他精心挑选的。

蒋闻岚的评价是梁昭的记忆力很好，每一步都做了。

虽然不一样，但口感应该是差不多的。

梁昭有些惆怅。

“看起来很简单的，”蒋闻岚说，“只要一步有偏差，做出来的就不一样。”

“为什么要一样？”秦赫奕倚靠在岛台边，单手支撑着大理石台面，另一只手玩手机。

蒋闻岚回头，“你尝尝？”

秦赫奕放下手机，拿起餐具从两块蛋糕上各切下一小块。

“这块淡一点。”秦赫奕说。

梁昭说：“这是我做的。”

蒋闻岚拿起勺子，“容我品鉴。”

梁昭像一位等待分数的考生，“怎么样？”

“还可以，口感淡一点的话吃得多。”蒋闻岚说。

梁昭转头看秦赫奕。

秦赫奕解释道：“是夸你的意思，蒋女士一般不说‘还可以’，她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要求很高。”

梁昭不好意思道：“哦。”

也就是说，不一样不代表不好。

“梁昭想学佛跳墙吗？”蒋闻岚说，“这道菜很难做得好吃。”

没等梁昭回答，她已经开始准备食材。

“不过要晚点，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吃佛跳墙。”

梁昭受宠若惊：“可以的。”

秦赫奕无语。

蒋闻岚笑道：“那现在去玩吧，可以像做蛋糕一样认真。”

梁昭几乎没动，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像一尊雕塑，望着眼前人。

应该说点什么呢？

梁昭心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秦赫奕一样好看。

秦赫奕见此情形，一把搂住梁昭的肩膀，“妈，你再对他笑，他能把银行卡里1832.12都给你。”

梁昭回神，低声说：“秦赫奕你，怎么乱说话。”

秦赫奕揽着他往外走：“我没有乱说啊。”

梁昭不知道，他刚才看着蒋闻岚的时候像一位虔诚的信徒。

秦赫奕有理由相信，蒋闻岚现在叫他干什么他都会听的。

就是蒋闻岚让他离开秦赫奕，他可能只在心里挣扎一下，乖乖走了。

可怕。

蒋女士真的是外星生物吧。

“我差点以为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梁昭说，“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秦赫奕说：“她只是不在意。”

“是吗？虽然我没有家长，但是我知道家长在意这个的。”

家长总是希望自己的小孩走上一条充满鲜花和祝福的坦途。

秦赫奕本来好好走着的，一不小心走歪了，还偏偏认准了这条道，优哉游哉，从容自在得不得了。

秦赫奕：“梁昭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的家人……”梁昭有些说不下去，蒋闻岚没有问他与秦赫奕之间的事情。

“如果我的家人不允许我们谈恋爱，你会在我和你表白的时候拒绝我吗？”

“秦赫奕你又乱说话，”梁昭没有这样想，他的目光闪烁，声音很轻，“我答应的。”

“哦——”秦赫奕在他面前站定，悠悠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蒋女士要是不喜欢梁昭，不同意他们来往，梁昭还想争取一下。

然而，蒋女士和颜悦色，还带他玩，他就不知所措了。

他现在答应得这么乖，等将来长大，主意多了就敢走，招呼也不打。

梁昭问：“在想什么？”

秦赫奕温柔地注视着梁昭，双手搭上他的肩，吓得梁昭回头看。

“没有人。”秦赫奕说。

梁昭说：“那也不能在这里。”

“在这里干什么？”秦赫奕低声说，“亲你吗？”

梁昭低着头：“不要被看到。”

秦赫奕心头一颤，抬手摸摸他的头，仍觉得不满足，两只手齐上揉乱了他的头发。

梁昭惊愕：“你干什么？”

“太可爱了，”秦赫奕看着他浓墨般透着困惑的眼睛，“我真的忍不住。”

蒋闻岚正端着亲手做的蛋糕和咖啡回书房，见梁昭步履匆匆，往楼上去。

秦赫奕气定神闲，跟随其后，手里握着一只毛绒拖鞋。

蒋闻岚若有所思，抿了一小口咖啡。

至于梁昭在想什么，秦赫奕没说，梁昭现在也没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