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零零正盯着电脑,没料想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
她一眼瞥见微信提示"陆明"两个字时,手指一抖,碰翻了手边的水杯。
凌零零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擦拭,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条消息:【我的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卖掉?】
水珠在键盘上蔓延
凌零零的回复打了又删:"陆先生,我们正在积极..."——太官方;"最近市场行情..."——像在找借口。
她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发了个折中的版本过去:"我们正在筛选合适的客户,很快会安排看房。"
消息发出的同时。
她的手机几乎立刻又震动起来。
【我问了邻居,自从上次你看了房子之后,根本没有带过一个客户来看房。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如果敷衍我,我真的要投诉了。】——陆明。
"投诉"两个字像两记重拳砸在凌零零太阳穴上。她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指缝间带出几根发丝。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明科科技的裁员新闻上,陆明的照片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泛着冷光。
"我到底在干什么..."凌零零喃喃自语。
她原本应该一心研究特殊装修风格对房价的影响,然后想着怎么用尽量高的价格把陆明的房子卖出去,好摆脱现在这个状况。
怎么莫名其妙查起了陆明的职业背景?那些劳动仲裁案件、股权冻结信息,跟卖房有什么关系?
手机日历的提醒突然弹出:【销售方案截止:剩余5天】。这是上周她和吴大志约定的期限。凌零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颤抖着手指给吴大志发消息:"有没有现成的客户可以明天就去看陆明的房子?急!"
回复来得很快:
【能看的都看过了。现在谁还买那种老破小?更别说全屋粉红了。】——吴大志
凌零零把手机拍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电脑的出风口嗡嗡作响,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音。
她抬起头,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表格、新闻截图、裁判文书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窗外,一辆救护车鸣笛驶过,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凌零零盯着陆明最后那条消息,"投诉"两个字后面跟着三个红色的感叹号,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办公桌抽屉里放着锦绣门店的投诉记录本,明明白白记录着上周刚被总部点名批评。如果再加上陆明这一单...
凌零零伸手摸向电话,又缩了回来。她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一缕头发。
大庇房产网站上,陆明那套公房的挂牌信息简陋得可怜——只有一张灰扑扑的楼房外景和附近街道的随拍,完全看不出内部令人震撼的粉色装修。
八成,是之前的中介觉得,要是放上内部的粉色装修,就连看房的客户都约不出来了。
"浏览量13次..."凌零零小声念出这个可怜的数字,又看了眼挂牌时间——已经三个月了。
她摁动鼠标,可页面刷新后,数字依然纹丝不动。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套公房的浏览量数字——13次,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一缕头发。这个可怜的数字,让她想起了大学时那段勤工俭学的日子。
大三那年冬天,凌零零接了个市场调研的兼职,需要在大学校园里收集200份的问卷。
她先是按照要求在在校园网上发布了问卷,还特地学着将做个了个漂亮的网页展示。
可之后整整过去了三天,校园网上的浏览量居然还不到50。
那天晚上,她蹲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飘散。手机屏幕上是纹丝不动的问卷提交数——27。
完不成任务,就没有一分钱的报酬。
第二天清晨六点。凌零零抱着在学校后门打印店里连夜打印的问卷站在了食堂门口。
寒风刺骨,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却固执地举着问卷。
早课的学生匆匆走过,没人愿意停下脚步。
"同学,能帮忙填份问卷吗?"
"赶时间..."
"就两分钟..."
"下次吧。"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上百遍。
凌零零跺了跺冻僵的脚,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到中午时,她只多收到了17份问卷,其中还有3份是乱填的。
食堂的饭菜香味飘来,凌零零的肚子咕咕作响。
但凌零零没去吃饭,她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填问卷的人。
下午的太阳稍微暖和了些,凌零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学姐...能帮我填个问卷吗?"她拦住一个抱着书的女生。
女生犹豫了一下,接过笔:"你在这站了一天了吧?我早上就看见你了。"
这是第38份。凌零零揉了揉发酸的小腿,继续站着。
渐渐地,开始有人主动走过来:"你就是那个站了一天的女生吧?给我一份。"
黄昏时分,路灯亮起的瞬间,最后一位路过的教授接过她手中的笔。
"第200份,"教授笑着说,"年轻人有毅力是好事。"
回忆被手机提示音打断。
陆明:【你是不是根本没推我的房子?我要投诉了!】
"投诉"两个字让凌零零的手指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大学时那种固执劲儿又上来了——既然网上没人看,那就去现场拉人!
凌零零翻箱倒柜,总算找出一叠A4纸和一支快没水的白板笔。
桌子太小铺不开,她就跪在地上开始写传单。
蓝色墨水断断续续,就像当年填写问卷时,那支在寒风中时断时续的圆珠笔。
【近地铁老公房!】
【单价低于市场价!】
【随时看房!联系电话...】
写到一半,她的手已经酸得发抖。但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黄昏时,那份终于完成的问卷。凌零零咬咬牙,继续写着。
写完第五十三张传单,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二十。
凌零零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些被不同笔迹填满的问卷。她把传单整整齐齐码好,小心地放进背包。
阿橘跳上茶几,好奇地闻着这些略带着油漆味的纸张。
凌零零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明天要站一整天了。"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她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当临时床铺,关灯躺下。
黑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日,站在食堂门口,从清晨到黄昏,固执地等待着第200份问卷的到来......
清晨,凌零零又是被自己的公鸡闹铃吓醒的。
她一个激灵翻身去摸手机,却忘记自己正睡在拼起来的椅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滚到了地板上。
"嘶——"她揉着撞疼的胳膊肘,眯着眼看手机——6:00整。
晨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居然睡得这么熟..."凌零零有些意外地嘟囔着。她原以为会像前几天一样辗转难眠,没想到这两天的奔波反而让她睡得出奇地沉。
她迅速爬起来,用手指梳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白衬衫已经皱得像咸菜干,但她也顾不上了,顺手用昨天剩下的半杯水漱了漱口,冰凉的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加油!"她对着门店的镜子做了个握拳的姿势,把五十三份传单塞进背包,又检查了一遍钥匙和手机。
临走前,她给阿橘添了满满一碗猫粮,"今天也要看家哦。"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
凌零零小跑着穿过街道,背包里的传单随着步伐发出沙沙的声响。老公房离门店只有十分钟路程,这个时间点正好能赶上早高峰的人流。
转过一个路口,她突然刹住脚步。
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摊,一个戴着遮阳帽的大姐正在摆弄一排排闪闪发亮的穿戴甲。
"美女,看看吗?最新款!"大姐热情地招呼道。
凌零零本想直接走过,可余光却瞥见一副淡粉色的甲片——那颜色像极了陆明小指上的指甲油。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脚步。
"这个多少钱?"
"三十八,现在特价二十八!"
凌零零掏出手机看了看,余额只有二十块零八角。"最便宜的粉色有吗?"
大姐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十块,就是款式简单点。"
凌零零毫不犹豫地扫了付款码。
她说不清为什么要买,也许只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也许是因为那抹粉色突然给了她某种莫名的信心。
她把那副廉价的粉色穿戴甲塞进裤子口袋,继续向老公房跑去。
远远地,她已经能看到那栋灰扑扑的建筑,粉色的阳台玻璃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凌零零在小区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传单。
第一个路过的是个提着菜篮的大妈。
"阿姨,有兴趣看看这套..."
大妈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个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边走边看手机。
凌零零刚凑过去,对方就皱着眉绕开了。
晨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初夏特有的清新。凌零零摸了摸口袋里的粉色甲片,又抽出一张传单。
远处,上班的人流正从地铁站涌出,像潮水一样向这边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