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赵昀宣果然对治疗十分配合。这更多体现在他的态度上,从沉默地被动接受,到主动询问自身情况。
一天里不再总是昏昏欲睡的,作息也不再昼夜颠倒。赵宅的管家季叔将赵昀宣一部分画纸和画笔送了过来,赵昀宣白天会画画,或者出了病房,跟梁简到楼下的公园里转转。
赵昀宣学会引导后,与朱念荷的关系也越来越不出错,朱念荷后来也到病房看望几次,两人相处十分温情,因着这愉快,朱念荷对梁简也很和蔼。
梁简现今已不再穿着旧毛衣和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而是穿着舒适柔软的家居衣裤,赵昀宣师承大画家,品味也不俗,梁简人靠衣装马靠鞍,看着也分外有型。
当时梁简看着那些自称形象顾问的人进门,将奢侈服饰尽数展示在眼前。他们很有眼力,着重向梁简讲解衣饰细节,专业的人做事分外专业,在交谈中让梁简很快放松下来,根据梁简自身特色推荐搭配。
赵昀宣也下了病床,在一旁指挥,每搭完一套,看一眼梁简,就都说好,都要了。
梁简尚有一丝清醒,按住赵昀宣的手臂,赵昀宣却反握住梁简的手,在梁简耳边说:“都是好看的,很衬你。”带了些微气音,字句清晰而真诚。
顾问抓住梁简的怔愣,舌灿莲花地极力建议梁简去试穿。
梁简近乎无法招架,回到陪护房,手里拿着衣服,背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感觉被烈火繁花烹煮,他已经熟透了。这便是被人服务的滋味,梁简眼前微微晕眩,蒙着丝丝白光。
衣服很好,顾问很好,赵昀宣对他这么好也很好……梁简深吸一口气,压下被冲得浮躁的心。
这些他不能要。不属于他的东西,接受就是祸患。只要拿了,他就说不清楚,任人中伤。
梁简出了陪护房,还是原来俭朴的一身,顾问们的目光在赵昀宣和梁简身上流转一圈,不受影响的笑脸相迎。
梁简低头站到赵昀宣面前,将衣服递给顾问们。
“不喜欢吗?”赵昀宣轻声说,“我们换一套?”
“不,”梁简摇摇头,不想在外人面前拂了赵昀宣的面,凑近在赵昀宣耳边小声说,“去陪护房说好不好?”
赵昀宣转过头,让顾问们出去。他们动作很快,病房回复安静,夺目的衣衫饰品也一并消失,平常润亮的白墙似乎已经褪色,烟花易冷一般灰沉。
“小少爷,谢谢你,但那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梁简低眉垂目说。
“那是我送你的,我想给你。”赵昀宣捧着梁简的脸,抬起来,和梁简对视的眼睛温明,“梁简,接受好吗?”
感谢赵昀宣的重视。但事关金银,梁简无法不权衡利弊。赵家付的报酬他另有用处,不愿意就这么花在那么多套衣服上。绝不能有这样的开头。
“对不起。”赵昀宣的目光中,梁简最终说,并拉下了赵昀宣的手。
赵昀宣没有想到梁简的反对情绪这么强烈,他只是想给梁简更好的。那样温和解意的人,扎人起球的旧毛衣不配他。
“为什么?”此前的朋友,家境都不错,自然不用赵昀宣费事,梁简是他生病以来很喜欢的一个朋友,却不领情。
底线的问题,原本梁简想要说得严肃些,以免这类事再发生,让自己为难。但赵昀宣上前,攥着梁简的衣袖,侧着脸看着梁简,情绪有些低落地纠缠道:“为什么?”
梁简闭了闭眼,聚拢着自己的硬气,说:“不合适。我不想别人误会。”
那么多觉得梁简过于客气死板的瞬间涌入脑海,赵昀宣定在原地。误会,什么误会?朋友间送些东西,也会有误会吗?在梁简眼里,他们分明不是朋友,误会,在梁简眼里他们是什么,病人和拿了钱的助人者吗?
他向梁简寻求理解和关爱,将梁简视作难遇的朋友,他也从朋友的角度进行回报。
但梁简不同。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他的“工作”。自己的承诺,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吧,或许更像一种困扰,没有工作与工作者之间的边界感。
“我把你看做朋友。”赵昀宣的手将梁简的头侧过来,要他和自己对视,“我想你也把我看做朋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我只护着我的朋友,其他的什么人,我也不要,会困扰。”
说完,赵昀宣就放开了手,退后几步,偏过头不看梁简。
“出去。想清楚了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