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漾逃了。

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各种情绪在脸上闪过，最后试图反驳他的话语，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以后，她毫不犹豫地逃了。

商筠止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没有选择去追或是采取行动为自己争取。

他的脸上只有木然。

结果早已预料到了。

说出来以后，反而轻松不少。讨厌就讨厌吧，反正都没有以后。韦崎说得没错，与其跟她保持不温不火的朋友关系，不如将心底的那些话告诉她，起码以后想起来没有遗憾。

让他没想到的是，归漾讨厌暗恋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李岩明。

当初，归漾对李岩明的感情有多浓烈，他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李岩明有暗恋的人，感情遭遇背叛，当时该有多伤心，多无助。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想到这些，商筠止便觉得难受，心疼归漾遭遇的一切。同时又有一丝庆幸，还好他说出来了，让归漾知道，他没有暗恋别人，曾经的痛苦不会再次发生。

他继而有些后悔，应该早点说的。

一墙之隔的归漾，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冷静下来，脑海中都是商筠止表白的模样。

诚恳真心决然等等，在商筠止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当然相信他的话，并非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只是，她始终无法相信，商筠止怎么可能暗恋她三年。

她清清楚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就是在这里，她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彭河去开门，看到拿着小礼物登门拜访的商筠止。当时她趁着游戏刷新的间隙，随意瞥了眼，顿时被商筠止的外貌吸引。

即便不是她的理想型，也不妨碍她欣赏商筠止。

身着手工定制的西服，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立体饱满，单拎出来都让人惊叹不已，组合在一起简直帅得惊为天人。

以至于之后在电梯遇见，她经常忍不住悄悄打量他，哪怕他穿着单调乏味，古板无趣，她也十分欣赏，肯定他的品味和外在条件。

这样的人竟然跟她说，他暗恋她三年？

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如何喜欢上她的，而且还暗恋了三年，总不能是她失忆这种狗血剧情吧。

“三年……”

归漾嘀咕了一句，想到三年前，正是她跟李岩明闹分手最厉害的那段时间。那时，她还不知道李岩明想去美国去做交换生的计划，不知道他有暗恋的人。她以为争吵不过是激情退却后，感情进入了倦怠期，她便想方设法维持新鲜感。

可是，每当她采取行动，李岩明总是不买账，任何一个小问题都有可能吵起来。她耐着性子想要解决问题，每次都被泼冷水。

直到发现李岩明的聊天记录，她才明白缘由。

那段时间，她很少出去玩，顶多跟庾晓晚在学校周边逛逛，鲜少去其他地方。算算时间，商筠止那时已经是一名律师，正日忙于工作，全国各地到处飞，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交集。

归漾想了一夜都没想通。

天蒙蒙亮时，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有些恍惚，靠在沙发椅背上，发了很久的呆。昨天晚上的场景，如同电影回放，再次涌上心头。

归漾从抱枕下面掏出手机，给庾晓晚打电话。

一接通便迫不及待问：“如果你喜欢的人有暗恋对象，你一直以为是别人，后来发现，暗恋对象其实你，你会怎么样？”

庾晓晚刚醒不久，听到堪比绕口令的问话，不免发懵：“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

“我也蛮糊涂。”

“你等等啊，我先捋一捋。”

“我喜欢的人有暗恋对象。”只听啪的一声，庾晓晚在电话那端嚷起来，“卓显，你他爹的有暗恋对象？”

“没有，只有你。”

归漾揉了揉眉骨，提醒庾晓晚：“禁止发散性思维，我说的是如果。”

“什么如果呀，你直接说你不就行了。”庾晓晚一巴掌拍到卓显身上，倒把自己的大脑拍清醒了。她重复了一遍归漾的话，很快抓住重点，“之前你还不承认，现在总该承认了吧。”

“承认什么？”

“你喜欢商筠止。”

归漾握紧手机，反驳：“谁说我喜欢他了。”

“你少来，还想瞒我！我们还是不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了？你把我妈发你的过年红包还给我。”

“你说是就是吧。”

庾晓晚嘿嘿笑了声：“这就对了嘛。”

“等等——”

“嗯？”归漾被庾晓晚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脑子更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你之前以为商筠止暗恋吴央，现在发现他暗恋的人其实是你，是这样吧。”

“对。”

我靠——

吃到大瓜了。

“我就说嘛，我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当时在电梯里那一眼，绝对包含了浓烈的情感，不止是被你惊艳到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喜欢你。”

庾晓晚兀自分析了很久，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归漾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复述给庾晓晚，听得她热血沸腾，一整个磕到真的了的反应。

“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就在一起呗。”

归漾哼了声，不知如何回复。

“别跟我说你讨厌暗恋，以前是我不知道原因，现在知道你是因为李岩明，那我骂也要把你骂醒。为了李岩明，舍弃商筠止，真不值得。”

“更何况，商筠止暗恋的人是你。”

归漾心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跟庾晓晚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没过多久，商筠止发来消息：【现在有空吗？我一个人没法给小咪滴眼药水。】

想到小咪，归漾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便直接跑出门，来到商筠止门前。她敲了几下大门，等了等，商筠止没来开门。

她索性输入指纹进去。

滴——

大门开了。

都分手了还不删除她的指纹。

她啪的一下把门关上，又试了一遍密码，依然能进去。

商筠止到底有没有安全意识。

她关上大门，那双熟悉的浅蓝色拖鞋依旧摆在鞋柜下方。等她换上鞋，进入客厅，里面的一切都让她震惊不已。

两人已经分手一个多月，里面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还没来得及吃的膨化食品依旧摆放在茶几上，枯萎的洋桔梗插在花瓶里，小猫水杯还在餐桌上，她的那些小玩意儿全都摆在原处。

一切都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那么主卧和盥洗室呢？

说不清是何原因，她突然有些泄气，不敢再深入想下去。

商筠止抱着小咪从次卧出来，小咪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归漾，激动地喵喵叫，想要挣开商筠止的怀抱，奔向归漾。

商筠止将小咪放到地上，看着它奔向归漾，在她腿边蹭来蹭去，高兴得不得了。

归漾蹲在地上，垂眸看着小咪，撸着它的下巴，“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扔掉？”

“不想扔。”

商筠止静静看着归漾和小咪，眸底的情绪愈发温和，便听归漾说：“我们都分手了，这些东西该处理了。”

“你还要吗？”

“不要。”

归漾怔了一瞬，不明白商筠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要，那就由我来处理。我想让他们像之前那样，摆在家里。”商筠止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就是我的处理方法。”

“……随便你。”

归漾现在就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一点就着。商筠止不敢抚摸她的毛发，更不想聊分手的话题。她出现在这个空间开始，那些糟糕透顶的回忆，如同潮水涌进来。

如果归漾再表现出任何讨厌他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

他现在只想尽快将小咪的眼睛治好，然后再回外婆家，独自舔舐伤口。

商筠止从宠物店里带回来的袋子里，取出滴眼液，他让归漾抱住小咪，自己则掰开小咪的眼皮，往里滴了几滴。

小咪不喜欢这种感觉，滴完便挣脱开束缚，逃回次卧躲起来。

客厅只剩下商筠止和归漾。

归漾目视商筠止将滴眼液放好，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却怎么都迈不开腿，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商筠止擦手的动作顿了下，看向归漾：“成为邻居以后。”

“那你还说暗恋我。”归漾不知为何，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有股异样的情绪积聚在胸腔内，想冲破阻碍，发泄出来，“昨晚说的是醉话吧。”

“不是。”

商筠止走到归漾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的确暗恋你三年。”

“三年前，我们还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商筠止始终记得那个燥热难耐的午后。

陈诗忙于工作，长时间待在学校，他已经长达三个月没有见过她。同样的，外公外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女儿。

有天，他无意中发现，外公身患重疾却不治疗，而是一直瞒着家里人，像平常一样生活。他主动找到外公，希望他去医院治疗，外公答应下来，条件是让他帮忙隐瞒，不要让外婆和陈诗知道，他只能答应，同时想办法让陈诗有空多回家看看。

陈诗以工作忙碌为由，拒绝了商筠止的请求。

他不免有些郁闷，沿着学校的主干道走向校门口。刚好碰到一群下课的学生。他就是在这群学生中，看到了笑容明媚的归漾，那时的她，甜蜜的窝在李岩明怀里，笑靥如花，明媚热烈。

燥热难耐的夏日，她像一捧清泉，汨汨流淌。

心底的烦闷随之流散。

他当时没有太多感触，只是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归漾身上，控制不住地注视，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本以为不过是随意一瞥，并没有当回事。可回到家里，那些后知后觉的感觉不断涌上来，他想忽视却怎么都忽视不了。

一想到她跟李岩明的甜蜜身影，他就无法原谅自己，他实在不应该对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产生非分之想。可是，这些感情又如何能够轻易控制。

在理智与欲望的多番博弈后，他屈服于欲望，开始频繁去大学。

偌大的校园，学生千千万，并不是每次都能遇见她。但只要看到她，他就在心底确认一遍自己的爱意。

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她。

哪怕她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