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归漾蓦地慌了一瞬，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
久违的恐惧感跃上心头。
还未来得及适应黑暗，电梯猛地晃动几下，随即迅速往下坠。
“啊！”归漾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在空中挥动，试图握住电梯扶手，下一秒，手被温热的掌心握住，轻轻一扯，整个人跌入一个熟悉且安心的怀抱。
商筠止护住归漾，让她紧靠电梯，握紧扶手，呈半蹲的姿势。与此同时，他在黑暗中按下各个楼层键，一连按了几个都没有反应，他立刻按下紧急按钮，同样没有反应。
好在，电梯下坠持续几秒钟便停了下来。
商筠止打开手机电筒，轿厢内恢复几分光亮，不再是黑漆漆的密闭空间。他再次按下紧急按钮，依然没有反应。
归漾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物业电话，手机顶端却显示无信号，再看商筠止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两人对视一眼，心顿时凉了半截。
商筠止手中的航空箱，这时快速晃动起来，两人同时将手机光照射过去，发现小咪缩在角落里，不安地挪动身体。
归漾伸出手指，越过缝隙，摸了摸小咪的脑袋。平时只要这样摸小咪，它便顺势凑上来让她摸个够。现在却不然，它只想躲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归漾担心小咪应激，不由得慌了神，下意识抬眸看向商筠止。
他思索片刻，将航空箱放在归漾脚边，打算让它先适应环境。
除了小咪的健康，现在最重要是救援。已经凌晨三点多，紧急按钮没有反应，手机没有信号，电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下坠。
他们仿佛被困在一座孤岛，只能寄希望于来往的船只发现他们。
等了将近一刻钟，商筠止轻叩电梯门，试图让外面经过的人听见。叩了几分钟，始终无人发现他们。
商筠止和归漾的手机都没有多少电量，不知要被困多久，以免电量耗尽，关键时刻无法拨打电话，手电筒只能暂时关闭。
商筠止关闭前，跟归漾说明了情况，她点头表示明白以后，手电筒的光骤然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归漾并不怕黑，但在这种情况下，恐惧不断侵蚀理智，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不断攀升，她不得不寻求安全感。
对她来说，最安全的莫过于商筠止。
商筠止正思考应对方法，怀里突然钻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双手紧紧环住窄腰，脸颊埋在胸前，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里。
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昏沉几秒，不合时宜地想到曾经的亲密接触。颤动的身体迫使他清醒过来，他回抱住归漾，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后背，以示安抚：“别怕，有我在。”
“嗯。”
商筠止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扣在怀里，点击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照射到航空箱里，小咪仍然躲在角落，看着还算平静。
他思忖片刻，说道：“我试着呼喊，也许外面有人能听见。”
“我们一起喊。”
“会吓到小咪。”商筠止摩挲着归漾的手臂，想了想说，“交替喊吧。”
“行。”
商筠止抱着归漾，靠近电梯门，尝试着向外呼喊，音量比平时要高。他试探性地喊了几声，确定小咪没有过激反应，便决定继续呼喊。
约莫喊了几十声，始终无人回应。
“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喊。”
许是有了商筠止的安抚，归漾比之前冷静很多。她按照商筠止的呼喊频率，拔高音量向外面呼喊，一连喊了数十声，仍旧无人回应。
两人接替进行，不时查看手机是否有信号。
坚持了半小时，归漾口腔干涩，连带着喉咙开始不适。长时间困在密闭空间，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上气。
商筠止注意到归漾的异常，安抚道：“电梯有通风系统，不是密闭空间，不会让人窒息。你尽量放松，不要紧张。”
他松开紧扣着归漾腰肢的手，想让她放松一下，甫一松开，她的身体自动追上来，捉住他的手腕，两人的肢体接触太过熟练，刚触到便自动钻入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手势。
归漾伏在商筠止肩头，尝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商筠止轻抚她的头顶，一下又一下，就像摸小咪那样，缓慢而规律地抚摸，让她感受到平静。
“商筠止。”
“嗯？”
“我好害怕。”归漾嗓音沙哑，很明显在颤抖，“我小时候被困在过电梯里，自那以后就产生了阴影，一直到大学，我才敢独自坐电梯。”
商筠止心脏倏地一紧，握紧她的手，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唇瓣无意识地亲了亲发顶，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脏颤了下，为自己的无礼行为感到抱歉。
归漾似乎没有注意到，仍在喋喋不休。
“我会让你安全回家。”
“如果不能呢？”
商筠止将她揽进怀里，打开手电筒，这束光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还记得我外婆吗？她会保佑我们的。”
“我都没去参加她的葬礼。”她对此一直感到愧疚，可她毕竟没有身份，冒然前去实在不合适。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她跟谁都没有提起过。
“这事怪我，外婆肯定理解你。”商筠止想起，外婆临终前提起过归漾，言语间带着欣慰和喜悦，他喃喃道，“她很喜欢你。”
“那她知道我们分手了吗？”
“……知道。”
轿厢陷入寂静。
两人紧紧拥抱，谁都没有说话，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商筠止关闭手电筒，再度呼喊，这次音量比之前大很多，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
他喊累了，归漾便接着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归漾嗓音干涩难耐，商筠止让她休息，用同样干涩的嗓音不停呼喊，同时轻扣电梯门。
不知喊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了一丝响动。
商筠止打开手电筒，挥了挥，冲外面的人求助。
那人沉默几秒钟，似乎在判断声音来源。等确定电梯里有人被困，立刻拨通了物业电话，随后便听那人说：“救援人员很快就到。”
商筠止和归漾异口同声道谢。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救援人员赶到。没过多久，电梯里面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约莫下坠了三层楼的距离，停在两个楼层之间。
等救援人员将电梯维修好，平稳地停在楼层，商筠止拎着航空箱，牵着归漾走出轿厢。
踏出去的瞬间，归漾脚下发软，身体无力地往下坠。商筠止立刻伸手紧扣她的腰肢，以防坠到地上。她整个人泄了力气似的，顺势靠在商筠止身上，看着他跟帮助他们的邻居道谢，又跟物业和维修人员严肃交涉。
等这几人离开，两人准备回家。
旁边那台电梯正常运行，归漾却不敢进去，她拍拍商筠止的手臂：“走楼梯吧。”
商筠止拎起航空箱，半蹲在归漾身前，示意她攀上后背，他要背她回家。
归漾拒绝：“我能走。”
刚走出电梯，踏上坚实的地板时，她腿都软了。站了这么久，身体早已适应，只是心里感到后怕，暂时不敢坐电梯。
走廊的灯光从顶部倾洒下来，明亮夺目，商筠止清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转变。
他没有多言，推开厚重的楼梯间门，侧身让归漾进去，等她踏上楼梯，他再将门带上，紧随其后。
他们需要爬八楼。
两人一前一后缓慢爬楼梯，商筠止拎着航空箱，不时查看小咪的状况，它似乎已经适应，半眯着眼睛，不再紧张害怕，看起来有些困了。
爬了五楼，归漾呼吸变快，脚下发软，索性坐在楼梯上休息。商筠止没有坐，而是倚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归漾，等到她的视线移过来，便飞速移开。
楼梯间的灯光昏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归漾没有走的意思。
商筠止将航空箱放在楼梯转角，侧坐在下面的楼梯上。从他的视角望上去，刚好能看到归漾的脸部。不过，楼梯间的灯光不甚明亮，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许是昏暗的环境所致，电梯里的氛围逐渐回拢。
“你最近肯定很难受。”
“嗯。”
“商筠止，难过的话就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外婆也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不是一个善于展露内心的人，只有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他才愿意倾诉。以前还能将心事告诉外婆，现在又能跟谁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归漾注意到商筠止的视线变化，没来由地紧张一瞬，“毕竟我们是朋友。”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或许是电梯轿厢里的亲密，抑或许他从始至终都在压抑，而归漾的朋友言论，便是点火器，将压抑许久的心绪彻底点燃。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归漾一时无言，茫然地望着商筠止。
楼梯间的灯光暗下去，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两人谁都没有发出声音，让光明重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商筠止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知道你的前任都成为了你的朋友，可是有例外，对吗？”
“你想成为例外？”
黑暗之中，商筠止看不到归漾的表情，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判断她的情绪。可大脑就跟宕机一样，无法分析出这几个字以及说话的语气，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我这里，只有李岩明是例外。”
上一个难题还没有解出答案，下一个难题出现了。
商筠止试图让宕机的大脑恢复运行。
归漾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她突然起身，脚掌狠狠跺地，这道声音让楼梯间重回光明。商筠止立刻望向归漾，她已经转身背对着他，继续爬楼梯。
商筠止来不及思考，拎着航空箱，紧跟着往上爬。看着脚步越来越快的归漾，愧疚悔恨的情绪逐渐占据大脑。
她那么好，只见过外婆一面，就惦记那么久。知道他心情不好，主动表示愿意倾听他的心事，试图开解他。
而他，做了什么。
他太卑劣，太自私，太贪心。
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理智，只要归漾提到李岩明，提到初恋相关的话题，他便会一秒破功。
他从来不在意归漾谈了多少男朋友，跟多少前任成为朋友。
他在意的只有李岩明。
他知道归漾当初有多喜欢李岩明，跟李岩明的恋爱有多甜蜜，多用心，分手时又有多伤心。他知道她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而跟真心相爱的人分手后，根本不可能做朋友。
他做不到。
做不到跟她成为普通朋友，跟她保持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尤其是在甜蜜相处半年时间，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情，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怎么甘心跟她做朋友。
可他不想远离她。
他陷入到巨大的矛盾漩涡，向来冷静理智的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归漾推开楼梯间门走出去，商筠止快步出去，眼看着她输入指纹，准备回家，他急不可耐地叫：“漾漾。”
机械的女声说着欢迎回家，归漾深吸一口气，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用力碰上大门，转身朝他走去，直视他的眼睛：“知道我为什么不跟李岩明成为朋友吗？”
他想说知道，看到归漾的眼睛，一时犹豫了。
“因为李岩明是个彻彻底底的渣男，跟我在一起，还在暗恋别人，他想脚踏两条船，被我发现了。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成为朋友。”
商筠止不可置信。
“你跟他同样有暗恋的人，可我仍然愿意跟你成为朋友，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李岩明那种人，你跟我在一起，没有三心二意。”
“那为什么还要分手？”
归漾没想到话题突然从朋友转移到分手原因，她张了张嘴，思绪陷入混乱，大脑一团乱麻，她试图理清思路，尝试了很多次，最终情绪占领高地，
“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分手原因，搞得好像很在乎我，很想跟我在一起。你不是有暗恋的人吗？你忘记她了吗？没有忘记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这些。”
“我的确没有忘记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