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很顺利,李鸣宇惊喜地发现,时苒像一颗洋葱,拨开光鲜亮丽的表象,是优秀的镜头感,是对镜头语言的精准把控。她很有天赋,每一张照片几乎都可以立刻成片。如果拍主题片,只需要一些眼神的调整。她是个会用身体,眼睛讲故事的人。
‘我总算没有辱没了社团的名声’。时苒听着他的赞赏,笑着眨了眨眼。
后期的签约也非常顺利,时苒请了她的学长--法律系的大佬丁雨成给他保驾护航,确保没有隐藏的霸凌条款。
李鸣宇再次感叹时苒的老练聪明稳妥。
时苒就正式成为了’Galaxy’的兼职平面模特。她形象气质好,可塑性高,态度好好合作,工作就没断过。李鸣宇也不遗余力地给她介绍适合她的工作。
时苒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一直视他为伯乐。
她很快乐。在享受工作之余,时苒也真真切切迅速积累了一小批财富。
李鸣宇暗戳戳追求时苒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好说。但自从他短信增多,每次时苒去工作他都殷勤备至,从准备工作到选片修片,甚至文案,他只要有时间都要参与并‘指手画脚’一番。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时苒在本职工作上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她和老板Alex的相处很轻松。Alex只要她把工作完美完成,其余时间都放她自由。甚至对她的兼职都显示出了莫大的兴趣。偶尔,他也会请时苒带他去见识见识宁城的美食美景。
万祺的学业越来越繁重,好在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听说已经有博导为了争他,列出了一系列利好条件。但万祺心中有他自己想拜的师。
时苒并没有回应李鸣宇的殷勤。她现在全身心投入赚钱,感觉自己离那间温暖的小小公寓越来越近。
窗外的树叶绿了黄了落光了。天地一片灰白。又是一年冬季来临。
除夕那天,时苒回到了久未踏足的叫做‘家’的地方。
周玉是个传统的人。除夕夜她永远都要在家里,烧一桌菜,团圆。她原本也是个爱抬杠的人,去一次饭店,就要被她挑剔,菜难吃不新鲜,价格死贵。从上每一道菜到结账,耳边都充斥着她的唠叨。
时苒推开家门。里面已经热闹一片。时舟一家三口已经到了。电视上放着CCTV的春晚特辑。这个背景音也是传统的一环。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凉菜,一瓶白酒,几瓶饮料。
时凌云看见她,未见格外喜气,只点了点头说了句,‘回来了?’
时舟一家倒是很热情,刘涵亭跑过来,不停地喊‘小姨’,还想拉她的胳膊,热络得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时苒暗自思忖,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时苒把手里的几个礼盒递给时凌云,‘爸,给你和妈的。’
时凌云伸手接过,高档烟酒茶叶是给他的,燕窝人参是送给周玉的。他连连点头,嘴里说着,‘不用买这些东西。’拿去厨房给周玉看。
厨房里传来周玉的声音,‘谁吃这些东西?华而不实。有钱瞎糟......’
时苒希望自己有一对听不见的耳朵。
她走进曾经的,她和时舟的房间。对房间布局发生的改变,既惊讶又觉得合理。两张小床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时下很流行的高低床。床边是新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台新电脑。这个房间,一看就是给刘涵亭和时舟准备的。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万祺送她的那台电脑,被扔在角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
她还来不及看更多。刘涵亭跑了进来,讨好地笑着,‘小姨,吃饭了。’
饭桌上。
周玉的手艺还是很不错,除了不会做什么新式菜,而且多数菜都是酱油色,但不得不说几个硬菜做得像模像样。
‘外婆做的真好吃。’刘涵亭小嘴甜得似抹了蜜,逗得周玉笑得合不拢嘴。
‘时苒,最近怎么样?工作不错吧?’说话的是她的姐夫刘峰。
她点点头,‘还可以。’
‘外企赚的应该很多吧?’他根本不知道隐私为何物。
‘一般。’时苒不想理他。
周玉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姐夫跟你说话,你丧着个脸是什么意思?欠你的啊?’
时凌云摆了摆家主架势,‘时苒,大过年的,家里人随便闲聊,你别扫兴。’
时苒心里像吞了苍蝇,又来了。说教偏袒,永远都是这样。错都是她的。
刘峰做和事佬打圆场,‘爸妈,别说小姨子了。她不想说就算了。来,喝酒。’
‘妈妈说小姨很有钱,让我......’,一句话没说完,刘涵亭的嘴被时舟捂住了。
‘小孩子瞎说什么。吃鸡腿。’时舟塞了个鸡腿在他碗里。神色有些慌乱。
周玉白了时苒一眼,对刘涵亭说,‘小姨有钱有P用?红包就给200。’
时苒吃不下去了。
她如坐针毡地坐在那里,听另外四个人拉家长里短,有说有笑,母慈子孝。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模样吧。时苒想。
时舟今天穿的是假领子两件套的针织衫,可能是酒过三巡有点热,她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
时苒不经意看过去时,发现时舟戴的金项链很眼熟。
等等!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
她站起来冲进房间,后面是周玉的骂声,‘神经病!’
时苒拉开衣柜。她所有的衣物已经被清理干净。时苒感到一阵眩晕。她搜索衣柜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是书桌,乃至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心里越来越焦急,感觉血气上涌,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在房间里来回翻了好几遍,直到确认她的金子已荡然无存。一阵寒意顺着脊背蔓延,时苒的心裂开了,她强烈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火气瞬间到达了顶点,她冲出房门。
时苒送的燕窝人参此时正在时舟手上,周玉满脸堆笑,‘这是好东西,你拿回去吃。’
‘妈,你留着吃。’时舟推脱着。
‘我不吃这些东西。你吃了好。’周玉真是慈母。
时苒不在意这些,她不拐弯抹角,‘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众人嘴角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周玉最先反应过来,她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声音一如既往地刺耳,‘拿了你什么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拿?这个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好一个三连问。
‘我的金子呢?’她再次看向周玉。
‘我的金子呢?’她看向时凌云。
‘我的金子呢?’她再次看向时舟脖子上的项链。
时舟明显有些慌张,她不禁拢了拢衣领,拉紧了周玉的胳膊。
时凌云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的什么金子?你哪有金子?你的金子为什么放在家里?’又一个三连问。
‘我爷爷奶奶送了我18年的金子!我不放家里,我放宿舍里?’时苒的分贝也高了八度,她气愤到了极点,‘也对,家贼最难防!’
周玉什么时候被时苒这么吼过,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个死丫头,来讹我是吧?还敢骂我是贼?’
时苒的脸红了半边,她没有感觉。只是看了一眼时舟三人,‘谁也不许出这个门!’她气场全开,气势凌厉得让人发抖。一时真没人没敢动。
时苒冲进周玉和时凌云的房间,拉开每一个抽屉,搜寻每一个边边角角。
周玉冲进房间阻止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人,‘你要造反啊,你个赔钱货!’
时苒撒开她的胳膊,把她撂了个趔趄。
房间不大,家具不多,能放东西的地方很少。时苒很快在床头柜下面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木盒。
周玉上前就来抢,急得眼睛都红了,‘这是我的东西。我还没死呢,你就来惦记我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
儿女打不过父母,那是儿女让着他们。时苒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周玉就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狂怒。
拿着木盒走回客厅,当众打开。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面的首饰少了一半。金块一个不剩。
她的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没有错过时舟的别扭,陈峰的尴尬,时凌云的不以为然,还有周玉的理所当然。
是了,这里的,人人有份。
‘另外一半呢?全部还给我!’时苒看着时舟。
时舟垂下眼眸,捋了捋她的空气刘海,脸上的别扭已经不复存在。她看了看时苒,最后眼神落在了周玉身上,‘妈......’,她声音委屈,眼里似要滴出水来。
周玉就是那冲锋陷阵的机关枪,‘你看时舟干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就冲我们要?’她走上来抢时苒手上的木盒,‘这是我的!’
时苒忍无可忍,她抬手扫在桌子上,桌子半边的残羹剩饭飞到了地上,‘你的?’
丁零当啷的声音,还有那满地的污糟,彻底激怒了周玉。
她走上前去猛抽时苒的背,‘我看你是见钱眼开!这些就是我的!你说是你的,证据呢?’
时苒怒极反笑,原来周玉也不完全是个草包。
她拿出盒子里的一枚手镯,怼在周玉眼前,‘我的每一个首饰,每一块金子,都刻了字。’
周玉感觉眼睛花得要瞎了,‘字谁不能刻?我也刻了字!’
‘难不成你也刻了我的名字?是准备百年后送给我?’时苒的嘴也可以淬毒。
周玉被噎得暂时落了下风。
时苒把桌子另一边的碗碟也扫到了地上,今天她就是要发疯!如果是她买的金子,她也可能会做包子,但爷爷奶奶给她的,她一毫都不会让!
‘如果你们不如数还回来,我保证会报警,会找律师。我要起诉你们,我要你们不仅全部归还,还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时苒豁出去了,这种亲情,如果必须割舍,那就不要也罢。
证据她还真的有。金子上不仅刻了字,她还有每年拍摄的照片。那些老发票,她在麦湾里的老宅看见过,她全部收藏在了一个相簿里。原本只是作为纪念。看来,还能派上捉贼的用场。
‘不然,你们还可以推一个人出来坐牢!’时苒不是吓唬他们,她真的不介意送他们去吃吃牢饭。
‘盗窃财物价值在3万元 - 10万元,属于‘数额巨大’。量刑通常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时苒普法时间。‘至于这些金子值多少钱,会有专业人士来评估的。价值越高,量刑越大。’
‘证据--你有吗?妈妈!’
时苒这声妈妈,听得周玉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