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系唔系钟意时苒？就算藏得再深，都呃唔到自己。你以为喺身上刻咗佢嘅印记，佢就会钟意你咩？’任锦在后面大喊，醉意滔天咬牙切齿。

时苒心里猛地一跳。他在说什么？

‘但系点算好？’任锦笑得像哭，‘你哋系姐弟。你一世都得唔到佢。’

空气，死一般沉寂。

时苒三两步走回去，把他和阿珊摆了个环抱的姿势，‘你唔好狗嘴唔吐象牙，万祺同我冇你同你嘅阿珊妹妹咁龌龊嘅心思。’

她直视着任锦的眼睛，一字一句：‘以后最好唔好再见。任锦，你破坏咗我对你仅有嘅好感。’

‘你把佢睇紧啲。佢真系好招蜂引蝶。’时苒对呆立着的阿珊关照道。

她走回万祺身边，发现他竟然在发愣。她用手在万祺眼前晃了晃，万祺猛然回神，脸色少见得不自然。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掩藏住那一抹心虚。

跟任锦同室共住四年，又因为时苒喜欢粤语，万祺也多少掌握了一点，刚才他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被人当面直白地戳破心思，还是当着时苒得面，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时苒，心里毫不忏悔，‘他说得对，我就是存了这样的龌蹉心思。’他不怕时苒知道，他只怕时苒知道后会疏远他。

出门转角，时苒透过窗户往里瞥了一眼，阿珊妹妹哭得梨花带雨，阿锦哥哥虽然面有不耐，却也没有挣脱她的拉扯，似乎对她的泪水束手无策。

时苒轻嗤了一声，‘别挣扎啦，锁死吧。别祸害其它姑娘。拜托。’时苒真心觉得这是最优解。

晚风习习，秋老虎时节，空气里每一颗潮湿因子都附在人的身上，稍一动，便是一身黏腻。

时苒望着远方，脑海里浮现出与任锦相处的片段。有些甜蜜时光，也有些糟心事，但总体还不算赖。好在她醒悟得早，撤得也够快，感情尚未深入，便及时踩了刹车。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的--还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身边的万祺却在咬牙，脑子里盘旋着任锦刚才那句气急败坏的喊话，‘你永远也得不到他！’

他居然敢咒他！但更让他烦躁的是--怕时苒听了进去，从此对他有了防备。

两人沉默地走着，谁没有提之前的事。

还是时苒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我明天下班后跟摄影师去拍几组照片。如果有后续的话，我再告诉你。’

‘嗯。我最近在忙新代码，会忙一些。但是你的事情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万祺强调。

时苒笑起来，‘知道啦。管家公。’

‘刚才任锦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跟他起冲突。你们还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苒顿了顿，又说。

万祺又沉默了。

‘我知道。’他很乖顺的样子。

他也确实不想对任锦再做什么。时苒从来不拖泥带水，回头草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任锦，已经彻底出局。根本不值得他任何的关注。

但他今晚这样大放厥词，他也不会再跟他虚以委蛇。

深夜，万祺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呼吸有些发紧。

任锦那句话不是信口雌黄—他确实在身上刻下了时苒的印记。

两年前，他花言巧语哄着时苒，把她双手掌心的照片存了下来，而后找了顶级纹身师，将她的掌纹刻在了自己身体上。

掌纹的线条细腻流畅，像是风吹过湖面，极简飘逸。最妙的是，时苒的掌心有一颗痣，不偏不倚落在爱情线的中央。纹身师顺势将它巧妙地融入了一个拉丁文的R里，巧妙又隐秘。

左掌心在他的后脖颈上方，安静而私密。即使天气炎热，他也没有剪掉他为此而留的狼尾。

右掌心在他的锁骨下方，炙热又醒目。夏天他也穿着周正，将它掩藏得很好。

直到今天--

所以任锦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忍到今天才当场拆穿他？

一想到这个问题，万祺就觉得天灵盖都快被掀开了。他自认为做事滴水不漏，可任锦却像早就掌握了他的命脉，耐心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幸好，时苒没有听清。她当时只听了前半句就气呼呼去找任锦理论了，后面那些......她根本没听进去。

‘谢天谢地。’万祺的额头沁出一脑门儿的冷汗。

万祺轻轻抚过纹身，就像每一个思念的夜晚。这个独属于他的秘密，折磨着他，也填满了他。可现在...有人闯入了这个秘密。

这让他有点烦躁。

万祺总算在宿舍里逮到任锦。他现在很少能碰到任锦。他特意来就是想找任锦坦坦荡荡聊一次。巧得很，曹君生和顾丰收还都不在。时机很合适。

‘你怎么知道的？’万祺语气很淡，话却留了半句，没点透。

任锦低头没有回答。

‘所以你是随口一说？’万祺盯着他，更进一步，‘造谣犯法你知道吗？’

‘放P！’任锦终于忍不住了，‘你那点心思稍微留点心就能知道。谁家弟弟整天围着自家姐姐，不谈对象的？’

‘就这？’万祺嗤笑，‘那我喜欢男的不行？’

任锦被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既然话都挑明了，不如一次性说清楚吧。’万祺也不想兜圈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东西的？’

任锦沉默了片刻，也不瞒着了，声音有些低，‘时苒上次生日那晚你喝多了，在厕所没锁门，我不小心进去，撞到你站在镜子前，没穿衣服。我从镜子里看到你纹身了。

万祺皱了皱眉，居然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这小子够能忍的。

‘一个纹身而已，跟时苒有什么关系？’他眼皮微微抬了一下。

任锦眼神复杂，‘谁让我喜欢时苒的手，经常翻来覆去地看，她掌纹的形状我比谁都熟悉，尤其她手心的那颗痣。’

他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补充，‘我一直说那是我心里的痣。再加上那个R。’任锦说得有点想哭了。

万祺闻言心头一沉，他一点不想听那些他们曾经的只言片语，‘打住。’他语气不善，‘你们已经分手了，别再追忆什么似水年华。算我百密一疏。’

万祺停顿了半晌，看着任锦，语气坚定，‘这事是我单方面的，跟时苒没关系。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她是你姐！’任锦有点气急败坏。

‘如果感情可以控制，如果心脏有可以随意操控的遥控器，也许我们就都不会这么痛苦了。’万祺淡笑着，语气有点落寞。

任锦被这句话震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万祺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不该存在，却依然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选择。’万祺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你就当不知道。’

‘......我已经当作不知道两年了！’任锦声音发涩，他攥紧拳头，声音抬高，‘我当时震惊又慌张。因为时苒跟你那么亲密无间，她对你比对我还上心，如果你有事情，她一定推掉我的约会。她随口提起的事，你总能第一个做到，她有一点情绪变化，你比我还敏感。她的世界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万祺静静听着，没有反驳，居然嘴角翘起浅浅的笑。

‘我追她你也从来都是袖手旁观，这是什么兄弟！’任锦深吸一口气。

万祺淡淡道，‘我帮你追时苒，我是个SB嘛。我可不是圣父。她最好永远单身。’万祺完全不再掩藏心思。

任锦狠狠一滞。

‘况且，你跟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阿珊不清不楚，你凭什么配得上时苒？凭你的广东话吗？’万祺说到这个又心头火起，‘我说了你们超不过三个月’。

提到阿珊，任锦心情也很复杂。他一定不爱她，但他也很在意她，也许是认识得太久，太习惯。但他确实弄巧成拙，伤了时苒的心，弄丢了她。

任锦开口想辩驳，‘我跟阿珊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无所谓了，任锦。’万祺语气恢复了平静，‘时苒身边可以不是我，但她必须幸福。’

可最后的最后他发现，时苒的幸福，只能他给。

万祺难得跟别人掰持清楚‘你以为她不说就代表她不介意不伤心？’

‘你可是她的初恋。’这俩字几乎是万祺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但初吻是我的。

任锦被狠狠刺中。

任锦深深看着他，许久才低声道，‘你很幸运，这么早就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但很不幸，你们不会有结果。’

‘所以就算我们打个平手。’他顿了顿，声音透着一丝疲惫，‘过去的事就算了。这事儿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好自为之，别害了她。’他是真心希望时苒能好好的，她很美好，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也很美好，她值得最纯粹简单的感情。

‘不劳你费心，’万祺静默片刻，忽然猛地脱下上衣。那道纹身就那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任锦眼前。残忍又炙烈。

任锦嘴角噙笑，眼带落寞。

万祺赢在了起跑线上，但他的脚被镣铐锁着，他无法挪动半分。

任锦在跑道上曾经追上了时苒，但又抢了道，被判出局。

这一场较量，谁也没有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