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纪梵狸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徐三以一种胜利者姿态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已吩咐梅成,一刻钟我若还没出去,便放火烧了整个鸠兹。现在,大火应该已经快要烧到点兵台了吧,真遗憾,没办法听到声嘶力竭拼命呼喊的声音,那样的尖叫声可是刀插进身体里都发不出来的声音,而这里,出口同样已经被封死,你马上也可以体验到人为食亡的感觉。”
徐三的意图很明显,他这是要同归于尽,徐三脸上依旧挂着疯狂的笑容,他的思绪飘回到与纪笑庸合作的那些日子。
那些被他抓来的人当中,有一些是和纪笑庸意见不合的官员。
纪笑庸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一旦事情败露,那就让所有的证据化为灰烬,他如此,也算是为这份合作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了吧。
徐三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一片狼藉,心中的不甘如潮水般翻涌。徐宴清和城中的人都可以被他说动,他为何不尝试下说服纪梵狸了,何不换一种活法呢?
他缓缓道:“以你们的能力,若你愿意,我们离开鸠兹,冰释前嫌,一起开辟新的事业。”
“新的事业?”纪梵狸对上徐三的眼神,他走到徐三面前,“你说的没错。”
徐三眼中一亮,以为纪梵狸被自己说动了。然而,下一秒,只听到“噗”的一声,纪梵狸按住徐三的头,手里的指刀割破了他的咽喉。
纪梵狸搅动着指刀,俊美的面容此时在显得狰狞如鬼,他眼神中闪烁着饕餮般的饿欲,那嗓音在徐三脑海中如同催命般响起:“可你连明天都没有了啊。”
徐三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鲜血汩汩流出。
“这一路我都在思考你之前所言,杀四十九人救五十一人,何如?”
“思来想去,无论救哪一方都会遭受道德的谴责,那就只能解决掉操控这百人性命的人了。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本身就充满了恶意。”
纪梵狸抽出指刀,手在不自主的颤抖,真是要疯掉了,好像要笑出来了,他能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在别人死掉的情况下,纪梵狸居然想笑出来,他掀开徐三的衣领,将刀上的血擦拭在里面洁白的中衣上。
“轰隆隆”一阵声响,君绾玉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张敬的雕像缓缓上升,马后腿与一根形似铁锹的青铜器相连,青铜器与地面之间因为高度形成了裂缝,青铜器上有几十个圆环,圆环上铁链都锁着一个个铜制的小人,这些小人形态各异,双手背后高举过头顶,双腿屈膝,手腕处被铁链连接着挂在圆环上,每个小铜人的脚底都有一个圆环,圆环上挂着一幅幅的画像。
有一些圆环上挂着的不是小铜人,是还未腐蚀彻底的尸体,有一些甚至挂着骷髅骨架,他们皆是双手背后高举过头顶,皆未挂画像。
君绾玉视线穿过眼前的区域,纪梵狸一个人站在那里,徐三瘫在香案上。纪梵狸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褪的干干净净,连忙收起了手里的指刀,当他感受君绾玉的视线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慌张。
“你......” 君绾玉一眼便看到他手上的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纪梵狸脸色很是难看,君绾玉道:“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
看见君绾玉这家伙,纪梵狸心脏跳动的不像话,他感受到她语气微微有些颤抖,眼睛似乎还泛着泪光......不然再逗她一下好了?
“快点过来抱抱我。”
君绾玉小跑过去,踮脚盖住纪梵狸的后脑勺,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动作非常温和纵容。
纪梵狸双手环在君绾玉的脊背,微微仰头,嗅到了君绾玉发间的冷意,她的怀抱一如往昔的冷,但真实。
真是个心情起伏不定的一天,因为在医馆一下跌落谷底,一下又这么开心,即使讨厌君绾玉,可她的目光也应该一直追随自己才对。
真正的自由者,怕是像君绾玉这种吧,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干扰到她的节奏了。纪梵狸低声喃道:“露点破绽吧,让我知道你也需要我。”
在这段关系中,纪梵狸一直都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君绾玉的手已经拉下了纪梵狸的衣领,摸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地方,两指间的长针刺进了纪梵狸的肌肤中,随着深入,纪梵狸的手指不自主的蜷缩起来,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呼吸困难。
君绾玉指尖在伤口处一点,血便顺着银针的曲线渗出,她柔软的唇瓣贴上纪梵狸的心口,感受着新鲜的血液重新流入到体内,君绾玉还是有些顾忌纪梵狸之前的伤势,没敢让血流的太快,君绾玉此番动用体内的蛊太久了,急需补给,少量的血液根本无法让她满足。
纪梵狸骨头缝里似乎都渗透着疼痛,如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得让君绾玉跟着他一起疼,手不自主的就抓在君绾玉的背上,君绾玉睫毛微颤,将纪梵狸扑倒在地,单手抓过他的手腕抵在头顶,双腿横跨在他腰间,按住他想要起来的胸膛。
她嘴角还残留着纪梵狸的血,喝完血的她整个人有些慵懒,“你看,我根本没办法离开你啊。”
纪梵狸跟君绾玉本来就活在不一样的世界,没关系,把他拉到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
纪梵狸别过头,狼狈起身,“等我身体好了再给你吧。”他似乎觉得刚才说的有些歧义,补充说道:“再给你喝血。”
君绾玉随他一起起身,掌心按上纪梵狸的背后,他心口处的长针便被逼出了半截,君绾玉走到他前面抽出针,凑近纪梵狸,将他伤口迸发出的血舔舐干净。
纪梵狸手指贴上了君绾玉沾血的唇角,将那血迹擦去,拉开身位后将衣领归拢,“为什么非我的血不可呢?我可不信你那套非我不可的说辞,也不信我的血有多么稀有宝贵。”纪梵狸将君绾玉可能用到的说辞提前搬出来,将她的退路堵死。
君绾玉突然晃动着站不稳:“哎呀,我的头啊,我要死了......嗯呀......!”
纪梵狸看着君绾玉这副模样,冷声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君绾玉身形摇晃得更加厉害,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却扑了个空:“我真的......感觉好难受......好像有什么在脑袋里乱撞。”
纪梵狸犹豫了一下,将胳膊递了过去:“别想蒙混过去,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无知的孩子了。”
见纪梵狸这样警惕,君绾玉索性也就不装了,她嗔道,“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又会说我是怪物的。”
纪梵狸一愣,这话怎么有些熟悉?他细细回想,两年前君绾玉在六合行馆用蛊术杀林捕快和吴清时,当时,他便说过她是怪物。
君绾玉:“我不想说。”
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上,若纪梵狸想要深入的了解君绾玉,如她所言,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手段去打听,去刺探她的底细、目的。
正当纪梵狸在考虑需不需要耍个赖刨根问到底,只见君绾玉两眼一弯:“开玩笑的~你能对我感到好奇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情啊~我当然要告诉你。”
她指着那片骇人的区域道:“这是活人祭。”
纪梵狸沉吟:“我只知道帝王有活人殉葬的传统。”
“文明兴盛,宗教习俗犹如身上纱,给人增色,文明迂腐,便如身上枷。”
君绾玉道:“在安南,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为了让尊贵的死者保留在人间的权威,也为了祈求上苍的庇佑,就需要活人陪葬。显赫者,死后会用活人祭祀,布衣百姓死后则用家禽。后来,新王继位,人的地位第一次得到了上升,人祭的情况有所缓减,吊人俑便出现了,用铜铁制作成人的形态来替代活人,这样,即使是普通百姓,也可坚持他们的信仰,死后享受'活人祭'。”
话语间,二人已来到吊人俑旁边,纪梵狸随手拿起一个吊人俑胸前挂着的画像,那画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上面是一个男人的头像,左上角写着姓名、籍贯。
纪梵狸顺着自己右手的方向走边看画像:“赵叔冀......周靖远......”
君绾玉跟在纪梵狸身后:“徐三不知是从哪里学了个皮毛,将活人和吊人俑混在一起,祭祀弄的不伦不类。他凑不齐当年宛陵之战的那些罪魁祸首,只能用这些吊人俑贴了画像写了名字代替,在他能力之内能杀的人,尸体怕是已经挂在这里赎罪了。”
纪梵狸看着小画像,突然停了下来,他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想要表达什么?”
君绾玉缓缓踱步上前,与纪梵狸并肩而立:“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世。”
纪梵狸点点头,手捏紧了刚才从吊人俑上撕下的画像:“是,你说你是安南人,二十岁就已经死了,后寻得秘术起死回生,被人设计关在深碍祭坛。”
“她是自杀的。”君绾玉接过纪梵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