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在树上欢唱,阳光温和,野兔藏在草里吃草,石窟下沉的水域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在水里游动,所有的一切仿佛活过来了,这里不是深渊。五人在原地张望,找不到泥屋残骸,也没有绿得发黑的森林,更没有不死人,这里的确不是深渊。
钺好、骨炘露出相同的表情,二人对视,钺好快速收回目光,转过身背对骨炘。骨炘站起,走到鹤别云身边蹲下。
鹤别云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化剑,警惕的看着她。
“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也不是来囚禁你的。”凤临抓住鹤别云捂住胸口的手,“我只是来看你的伤口。”
伤口持续作疼,即便不看鹤别云也能猜到定是血淋淋一片,“我自己会处理。”
“你用什么处理?”骨炘用力抓开鹤别云的手,“用冰还是用铁钉?”
鹤别云曾设想过见到她的种种场景,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凤临猜对了,他是想过拔出黑令的手,然后用冰冻住伤口,等找到合适的草药再疗伤。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凤临扒开他的衣服,盯着伤口久久不语。
身侧的巫巫同样不言,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左肩贯彻整个腹部,数条指长的伤疤贴在肩头、腹部,铁钉缝补伤口,难怪他每次洗澡不肯脱衣服,围来的李厌香惊叹,“手呢?”
鹤别云低头,陷进身体里的手不见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鹤别云却能实实在在感觉黑令的手在拧着他的心,是黑令的手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旁观的钺好扫了一眼,“他是白令,伤他的人是黑令,身体互相融合,只能说明他们来源相同。”
鹤别云拉上衣服,望着钺好,“阁下是?”
凤临伪装成戚如真,闻言招也只能是假的。
钺好哼笑,睥睨他,“你享受着我的荣耀,却不知我是谁。”
除了骨炘,鹤别云三人惊诧,在泥屋时,李厌香错认鹤别云为元幸,元幸从未出过集英殿,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鹤别云将错就错,担下殿主的称号,谁知道她就在眼前。鹤别云向骨炘确认,骨炘点头,“她是集英殿殿主,元幸。”
“不是都说元幸英名神武,身高九尺,样貌俊朗,你,怎么看都不像。”李厌香围着钺好指指点点,元幸抬手抓住李厌香的手,将他摔过肩膀,“想挨打,就直说。”
打不过,不要急,先认怂,李厌香爬起,单膝跪地,双手叠放作揖,低头行礼,“殿主。”
巫巫扶起鹤别云:“你们换了身体?”
元幸意指凤临:“某人想隐藏身份,大半夜跑进我的房间,强迫我换了身体。”
凤临追着鹤别云进入深渊,一露面,便会被鹤别云察觉,他又要逃跑,无奈,凤临只好躲在泥屋,化名钺好。没多久,元幸进入深渊,化名骨炘,引鹤别云进入泥屋,凤临有意接近,借打猎的借口跟着她,找到鹤别云的住处,假装什么也不知,闯入符阵,确认鹤别云就在深渊,当晚,她进入元幸的房间,和她换了身体。
凤临供认不讳,鹤别云问,“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我,殿主你来这里是为何?”
“你逃出神域,闻言招、戚如真二人奉命抓你,二人与你交手后,踪迹全无。”元幸完全脱离此前野蛮无理的状态,“我赶回神域,无故进入这里,她们在哪儿?”
鹤别云:“我和她们交手时,有人把她们带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们。”
李厌香自言自语:“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倒霉。”
元幸递去眼神,李厌香立即闭嘴。
凤临:“白令隔开神域、深渊,鹤别云折损,离开神域,白令出现缺口,我让另外的十二位白令守住神域大门,只能进,不能出,你们回到神域,不幸进入缺口,掉进深渊。”
“你掌管白令,你能来这里,你就能带我们出去?”李厌香双眼放光。
“暂时不能。”凤临往前走,“鹤别云残缺不全,只有补齐他,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李厌香盯着鹤别云□□:“你真可怜。”
鹤别云:“……”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若不是你当初起哄,拿走白令,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元幸五指覆盖李厌香的面颊,掳走他。
李厌香背对元幸,被她拖着走,“也不能全怪我,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
神域法令严明,外出的神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回到神域,便只能等到第二日,所有白令都掌管在凤临手里,李厌香不过是要走了一枚,谁知道白令这么容易折损。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李厌香原地旋转一圈,挣脱出来,与元幸并行。
元幸:“去找修补白令的石头。”
“石头?原来你是石头啊。”李厌香退到鹤别云身边叽叽喳喳,“难怪你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不好相处。”
心还在痛,鹤别云无暇理他,由着他说个不停。
孩童口齿不清的声音飘在草里,刚刚跑走的小孩儿走得很慢,五人又看见了他,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巨石缝里,蹲着一位穿着兽皮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紧握手中的刀,双目紧紧盯着草里的猎物。
左侧的杂草摇晃,露出一只长毛野猪,它的獠牙长比手臂,漆黑的眼睛里装满走近的小孩儿。小孩儿没看见野猪,自顾自的往前跑,右脚踩中地上的碎石,摔倒在地,野猪冲出来,元幸拿着金缠腰和握着冰剑的巫巫同时奔向野猪。
草里突然冲出一人抱走小孩儿在地上翻滚,躲过冲来的野猪。野猪调转方向,再次冲过去。她抱起小孩儿飞快爬起,步履不停的往前跑,从元幸的身体里穿过。元幸怔住,巫巫落下的冰剑劈向野猪,却穿过野猪落在地上。
这里的人、物看不见她们,也摸不着她们。
野猪压倒大片茅草,追上逃跑的人,猪鼻贴着小孩儿的脚,野猪蓄力往前,撞翻前面的人,小孩儿摔在地上,野猪冲过去,张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咬向小孩儿右腿,藏在石头缝里的女孩冲出来,摔出手中的刀,劈断野猪的右边獠牙,野猪疼得嚎叫,摇晃身躯,身上的肉跟着颤动。
小孩儿爬起,往相反的地方跑。野猪缓过神来,冲破巫巫凝出的冰墙,再次跑向小孩儿。
抱走小孩儿的人爬起,跑向他。
小孩儿腿太短,跑得太慢,野猪的气息喷涌在他的后背,他嘴里喊着“骨炘”,伸手抓向跑向他的人。
无能为力的五人心揪成一团。抱走小孩儿的人跃过去,伸手抓住小孩儿把他拖进怀里,冲来的野猪却凭空消失了。
“骨炘。”藏在石头缝里的三人跑来,瞧见二人没事,掷出刀刀人问,“野猪呢?”
骨炘秀出手里的白令:“去了其他地方。”
“殿主,为什么他叫你骨炘?”李厌香记得,在泥屋是,元幸的化名是钺好,二人换了身体,她应该叫钺好才对。
元幸鄙夷:“某人偷用了我的名字。”
凤临回怼:“你也偷用了我的名字。”
鹤别云想明白了,凤临以前叫做骨炘,元幸以前叫做钺好,她们去到泥屋用了对方的名字,后来又换了身体,现在是回到了过去。
“你们闻到了吗?”鸣秀抬手捏住鼻子。
“好臭。”淮山吸吮鼻子,立即捂住,
桑榆眼珠滚动,双手拽住裤子,“我饿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你又没擦干净!”钺好拽住桑榆,扒开他的手,脱下他的裤子,裤子上明黄一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拉完屎要擦干净。”
桑榆拉住衣角往下拽:“我刚刚看见一个奇怪的人,被吓到了,才忘记的。”
“哎。”钺好叹气,提起桑榆后背的衣服,往河边走,“每天都给你洗衣服。”
五人跟过去,李厌香问,“破小孩儿能看见我们?”
鹤别云听得清楚,刚刚小孩说他看见一个人,他并没有看见其他四人,“他只能看见你。”
走出几里路,听见水声,拨开茅草,三三两两的洗衣女围着河流,唱着民谣,浣洗衣服。五人疑惑,她们哼唱的民谣和鱼人唱的民谣一样。
钺好丢好手中的刀,拽下桑榆的裤子丢给骨炘,半蹲在岸边,桑榆趴在钺好弓起的腿上,紧紧抓住她的裤子,“我真的看见了奇怪的人。”
淮山挽起裤腿跳进水里,双手捧起水泼在桑榆腿上,“有多奇怪。”
桑榆:“他长得很好看。”
李厌香挑眉,破小孩儿眼光不错。
“桑榆长大后,也会变成漂亮的小姑娘。”邻近的洗衣女纣离玩笑。
桑榆仰起头:“我是男孩儿。”
岸上的凤临眉头舒展,桑榆还在,婆婆也许还活着,鹿王仙肯定也活着,只要找到她们,就可以修补白令。
骨炘拧干裤子,踩着石头跳上岸,“绿釉跑哪儿去了,连着几天看不见人。”
纣离:“刚刚过来,我看见她被婆婆训斥,可能躲起来,独自抹眼泪吧。”
“下次记得擦干净。”钺好轻拍桑榆大腿,把他丢给鸣秀。鸣秀抽空摘了几片叶子,做了草裙、草鞋,抓住桑榆往他身上套,淮山一步跨上岸,和洗衣女挥手告别, “我们走了。”
他们走在岸边,李厌香走在桑榆身后,踩着夕阳往回走,骨炘拿出一枚白令,“你们说,鹿王仙为什么要我做这个?”
上一次绿釉被罚,鹿王仙拿给骨炘一块石头,一张图,要她按照图纸打磨成十三块,做到今日,终于做完。
今天没打到猎物,钺好无精打采,没心情搭理她,“你把猪送去了什么地方?”
骨炘抬头望天,答非所问,“我想好了,它就叫鹤别云。”
走在后面的鹤别云停脚,望着头顶,一只鹤正从云边飞过。
“每一枚都要取名字,你还要取十二个,按照你的取名方式,下一枚不如叫柳扶风。”柳枝被风扬起,扫过钺好面颊。
“这一枚可以刚好可以控风。”骨炘找出另一枚白令,“听你的,它以后就叫柳扶风。”
“有没有能控雨的。”鸣秀探过头来。
“有有有。”骨炘找出能控雨的白令,“昨夜下了雨,又是晚上,雨叫灵泽,不如叫它夜灵泽。”
淮山抬手遮住额头,远眺快要落山的太阳,“现在是白天,天上挂着太阳,太阳叫丹灵,下一枚叫昼丹灵好了。”
“这枚能控火,它以后就叫昼丹灵。”骨炘抓着一摞白令,“还有七个要取名,你们快帮我想想。”
钺好转动手里的猎刀:“我饿了,什么也想不出来,别找我。”
淮山摇头:“我也想不出来。”
鸣秀搂着骨炘肩膀:“绿釉点子多,我们去找她。”
骨炘:“对,去找绿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