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涟漪阵阵，水下的身影连续闪现，不分敌我时，两个身形一致的人冲出水面，一人坐在浮棺上，右脚搁在木板上，右手撑着膝盖，吐出嘴里的水，露出的脖颈上斜着一道伤口。鹤别云站在李厌香身前，右肩的衣服破开，渗出的血液染透白衣。

对面的人拍手：“百年未见，你越来越厉害了。”

李厌香抹去鼻血：“你是什么东西，快把你真实的脸露出来，别装模作样。”

他笑得双肩发颤，目光盯紧鹤别云，“看来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钺好：“他是什么身份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系。”他说，“我们和他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他是我，我也是他。”

钺好：“雨水进了脑，灌糊涂了，说什么绕口令。”

他不理睬钺好：“我从不恃强凌弱，给你个机会一对一，他们……”

他指向左右两侧的人，“不插手。”

“癞皮狗。”李厌香扶着鹤别云肩膀，“刚刚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们三个，现在又装清高。”

他：“即便是一对一，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李厌香气势减弱，他现在太虚弱，真的一打一，的确打不赢，“等我恢复之后再跟你打。”

他看准鹤别云：“打不打？”

鹤别云抓开李厌香的手，腰际的积水向左右荡开，模糊的残影掠到对面，剑手带起的风卷起漩涡，头顶的乌云退去，落地成人，和其他十一人退到两侧看戏。钺好心跳不止，手扶在墙壁上。李厌香夺过她手里的金缠腰，对着墙掘洞。

两人打得不分你我，鹤别云擒住他的脖颈在地上连击，溅起的水花不时遮挡视线，底下的人弓膝，撞击鹤别云的腹部，鹤别云脱手，撞到头顶的墙壁，又摔进水里。

脚踝被人拽住，身体浮在水里，鹤别云全身化剑，穿过他的手心，从他的后背传出，落在墙上。利剑退形成鹤别云，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的手臂挂着血痕。对面的人低头看着衣服上的窟窿，不以为然的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衣服下的伤口缓慢愈合，被穿透的身体恢复如初，巫巫惊诧，“他是什么怪物？”

他眼里尽是得意：“你的朋友是白令，而我，是黑令。”

凿到现在，才凿出花生大小的洞，李厌香握着金缠腰站起，“这么说，殿主，你也有十二个像他们一样的朋友，你把她们都召出来，我就不信，打不赢他们。”

钺好一掌拍在李厌香后脑勺：“挖你的洞。”

李厌香揉着头，对着钺好握拳呲牙咧嘴，想到不是她的对手，李厌香继续凿洞。

黑令：“他说得对，你可以把其他十二枚白令唤来，加上他们，也许你们能赢。”

白令又叫白玉月令牌，一共十三枚，鹤别云是其中一枚，凤临掌管十三枚白令，白令各自独立，鹤别云从未见过其他十二枚白令，也未曾听说过黑令。若是如他所说，其他十二枚白令定和这里的十二位黑令长得一样。

他第一个醒来，十二枚黑令随后醒来，黑令听从他的指令，鹤别云和他长得一样，也许真的可以召来其余的白令。他们太像，鹤别云出手方式一一被他预料，却看不透他的心思。

对面的人抓住浮木坐下，好意提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喊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会来。”

钺好抬起的手挠着鬓边，双目不离鹤别云。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鹤别云双手合十，结印起阵，额间的鹤尾纹红得滴血，水面涟漪静止，阵图覆盖整个石壁。

黑令气笑，刚刚鹤别云在壁上偷听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白令的名字。他长呼一口气，冲过去，却停滞在鹤别云面前，他伸手，手动弹不得。他侧头，双臂，双腿被生出的水网捆住，涟漪在他身上流动，鹤别云前伸的剑手穿过他的身体。

水为阵，人为介，谁移动，都会被涟漪困住。

腹部的伤口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而激起他的嘲笑， “何时才能摈弃幼稚的想法。你残缺不全，即便是新把戏，你也很难成为我的对手。”

他双拳紧握，手臂往前，牵制他的涟漪拉成细丝，涟漪崩断，右手穿进鹤别云的胸膛，指甲化过跳动的心脏。鹤别脸色乌青，他笑得坦然，“动手。”

巫巫凝冰成盾，十二位黑令拥来，流动的涟漪扯住他们的双腿，黑令止步不前，拖着涟漪冲破冰盾，冰渣四溅，钺好手刚抬起，头顶传来脚步声，钺好收手，左右手各抓着巫巫、李厌香后退，涟漪将三人捆绑在墙。

石窟开始旋转，积水翻转，鹤别云抽出插在黑令身体里的剑手，蓄力砍伤黑令的手，抬脚踹开黑令。

石窟不停翻滚，连绵不断的涟漪在水面交错，勾成密密麻麻的网，捆住所有人。荡起的积水淹过头顶，紧闭的石门再次打开，涟漪往上生长。

借着快速消失的光芒，掉下的人跃开袭来的涟漪，底下波光粼粼，看不见任何人，身后的涟漪紧追不舍，在空中驾起一座桥。骨炘止不住下坠，密集的涟漪破开，伸出一只剑手，骨炘同时伸出手，抓住剑刃，剑刃穿透皮肤，陷进肉里，血顺着剑手淌下，染红四周的涟漪。

骨炘身体翻转朝下，竭尽全力，把手里的人拽出，往上甩去，紧随在后的涟漪咬住鹤别云，骨炘掉进积水里。

鹤别云双唇拨动，符阵转换，涟漪停滞，石窟保持最初掉下来时的模样，狭长的墙壁挂满涟漪，骨炘沉进水里，瞳孔收紧，十三位黑令围在她的周围。和鹤别云相似的黑令捂着残缺的左手，双眼尽是微笑。

往上窜的的气泡绕在周围，黑令脚步向前，骨炘退无可退，与黑令只有一臂之距，包裹身体的水变得温热，紧贴在墙的涟漪从内往外撕开，钺好划开水面，奔向骨炘，伸出的手从黑令中间穿过，张开的嘴里灌出连续的气泡，“抓紧我。”

她的声音被水淹没，骨炘和回头的黑令同时朝她她抬手，袭来的冰暂时封存水下所有的人，数只手围着骨炘，钺好的指尖与骨炘的指尖相互碰撞，头顶关闭的大门往左右退开。

冰被昼丹灵的火舌融得纤薄，钺好戳破薄冰抓住骨炘竭力往前奔跑，甩开黑令，巫巫凝出冰梯，先一步跑出积水的李厌香站在冰梯上冲她们呼喊，“快上来。”

积水持续往上蔓延，钺好拉着骨炘追着融化的冰梯奔跑，黑令追在身后，落下的脚步踩碎透明的冰梯，冰屑散在水里，钺好、骨炘跑出水面，紧贴水面的冰梯融化，冰梯悬在半空，李厌香丢下金缠腰，勾住钺好后颈的衣服，钺好抬手抓住金缠腰，李厌香手背青筋凸起，咬牙紧紧拽住金缠腰往上拖。

石窟内再次下起大雨，水位上涨，底下的人太重，金缠腰滑落，李厌香伸出的手错过金缠腰，钺哈、骨炘下坠，水里的黑令等着两人坠下。停滞的涟漪卷住下坠的两人一箭，错过黑令的指尖，拽上涟漪桥。

李厌香拽住钺好，拖着骨炘，“快，往上跑。”

上涨的积水完全淹没冰梯，鹤别云撑着巫巫的手借力站起，控制涟漪聚向门口，身后火光闪烁，昼丹灵的火舌吞没涟漪桥，巫巫凝冰尽力隔开火舌，李厌香推着四人拼命往前跑，闯出火场，抓出往上生长的涟漪。

重开的石门往中间聚拢，距门口还有十来米，黑令追在身后，鹤别云竭尽全力，也无法使涟漪更快，李厌香回头，火舌近在咫尺，石门只剩下一道缝隙，他心一横，分出一点神力注入涟漪。涟漪癫狂，甩开火舌，冲出缝隙，摔出五人。

鹤别云抬头，火光里跪着一团黑影，还未看清是谁，石窟大门关闭，沉进水里。

“臭死了。”李厌香趴在地上，右手挂着一滩黄褐色的稀泥，臭味铺满而来，他嫌弃的在周围的野草上抹去淤泥。

“谁！”半人高的野草里，站出一个光屁！股、穿着兽皮的三、四岁小孩儿，滴溜转的双眼盯着眼前人，半响后，清醒过来，提起裤子扭头就跑，口齿不清的喊着人名，依稀能听出“骨炘”二字。

这声音……是桑榆？骨炘抬头，只看见小孩儿的背影。

“小泥巴？”小孩儿和小泥巴太像，巫巫摸向腰间，腰间空荡荡，睡袋不见了，巫巫翻起，在四周寻找，找不到睡袋。估计落在石窟里了？他回头，石窟却不见了。

“破小孩儿，到处拉屎。”李厌香窜起，右手不停的在野草上揉动。

“底下的人是怎么回事？”钺好捡起李厌香丢在地上的金缠腰，对准骨炘的脖颈。

骨炘：“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钺好提起骨炘的衣领，“白令是你创造的，黑令和白令长得一模一样，你说你不知道。”

湿答答的头发贴着脸颊，骨炘仰着头，她被鱼人抓着跑，她身后闯出的人帮她斩开鱼人，她还未看清是谁，河水便被冰封，她逃出水面，遍寻不到人，找到通往地下的通道，才找到石窟，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被责怪，她说，“我只创造了白令，黑令真的和我无关。”

“你当初也是和现在一样，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钺好手往前，金缠腰逼近骨炘鼻尖，“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骨炘：“不是我。”

“哎哎，先停停。”李厌香伸来有味道的手，“你们待会再打，这里好像和深渊不一样。”

“离我远点。”钺好松开骨炘，抓住金缠腰丢给李厌香，起身连跨五步，远离骨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