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将看盛泊兴有人接管就即刻要跑,宋景行拦住他。
宋景行原本是和盛泊兴站在同一边但他实在受不了盛泊兴身上的气味儿就不做声的绕开盛泊兴,和盛泊兴隔马相见,“许大人可见到李审?”
错开一个马头的距离许将和盛泊兴心里同时响起一句,“完了。” ……他们当然是谁也没有管李审……
“小李大人他在忙着做善后。” 许将从宋景行看不到的角度伸手去掐盛泊兴,盛泊兴后退一步躲开了,这句小李大人喊得可真谄媚。
“那麻烦许大人见了他叫他来找我。” ……李审让盛泊兴没什么颜面和宋景行算宋景行嫌弃他的账,他不怎么吭声地带宋景行进了军营,一路上都在想李审万一死了自己该怎么安慰宋景行。
“盛泊兴。” 把马拴在马厩,宋景行隔了二丈远叫盛泊兴,“我问你现在百奇是什么情况呢。”
“哦哦哦。” 盛泊兴回了魂就用他脏兮兮的手去抓宋景行,“和预想的差不多,就是折损更重,当官的死绝了好像,现在来府衙的最大的官是个文书。”
“粮食都还在吧。” 宋景行只看了一眼自己被盛泊兴染色的手就收回目光不愿再看。
“还在,我叫人看着了。但是府衙帐上的银子不多,我叫许将查,早被胡部带走了。” ……
来百奇之前他们就料想过现在的状况,因此并不吃惊,除了要多费心力经营,总的来说还不算多难。
宋景行花了点时间细化了盛泊兴的战时应急命令,吩咐下去先维持了百奇的运作。
……
李审没死,但受了不小的伤 ……有点大,许将找到李审的时候李审手上捧着的是自己的肠子,礼季围在他身边尝试替他止血。
许将那时还不认识礼季,礼季也不认识许将和李审,他只是作为一个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的普通人想救回眼前小军人的命。
“李审!” 许将手疾眼快的先喂了李审一颗吊命的保心丹让李审含在舌下,“快!搭把手,把他抬到军营,你接着点他的肠子。” 事发突然但许将反应迅速的给李审做紧急处理而后抱起人就往军营跑。
“哎,好好。” 不能擅自把李审的肠子塞回去礼季只好跟在许将身后颤巍巍的捧着。
“嘿,要我死还早呢。” 大概是被许将晃的清醒了一点儿李审微微抬起头说话,肚子很凉,他觉得热量和冷气正顺着他的肠子疯狂交换,可能是他矫情,但他就是觉得某种被称为生命的东西似乎在流失。
也不知道李审伤了多久反正他现在还剩一口气 ,这在许将眼里简直是心惊胆战的回光返照,许将的小碎步奋力的倒腾,他急得连嘴都在哆嗦,“对对对,还早呢,还早呢,早,早呢。”
“我杀了三个胡部,刚刚就是一错眼才不小心叫他伤了的,就一错眼,我,我以为他死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死了,哈我厉害吧。”
……李审是刚刚被一个半死的胡部偷袭了,才伤了没多久就被礼季发现,又被许将找到喂了吊命金丹。
换言之,他还有救。
不像那些客死异乡或本乡的士兵,李审实在是很幸运又很有靠山。
人命大过天,许将把李审抱到军营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军医火急火燎的赶过去时宋景行正在帮盛泊兴洗澡。
“外面怎么了?” 宋景行替盛泊兴梳开打结的头发还拆了他的胎发小辫,“我去看看。”
“哎呀,没什么大事儿,能有什么大事儿,你别过去,我喊一嗓子就行了。” 盛泊兴从水里伸出他淅淅沥沥淌水的手拽住宋景行,然后他扯着喉咙中气十足的对外面吼了一嗓子,“哎!外面怎么了?”
“李审受了伤刚被许副官送回来,肠子都流出来了。” 回话的是路过的常大龙,他扯着嗓子和盛泊兴对山歌似的回应一转脸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宋景行撞了个趔趄,宋景行手上还攥着半截梳子……
另半截挂在盛泊兴糟乱的头发上,“喂!我呢!我他妈还在这儿呢!” 泡在水里的大将军生出些愤愤不平,隐隐约约的盛泊兴觉得自己最近保持理智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军医和许将正在一块儿在拉扯李审的命,紧闭着的门堪堪给了宋景行恢复理智的机会,他站在门后低头时才发觉自己手上还攥着半截梳子,个的他的小指隐隐约约的疼。
”不会有事儿的,别担心。“ 盛泊兴没出声的就站到宋景行身后他低头握宋景行的手,吓了宋景行一跳,”我。” 听出是盛泊兴的一瞬间宋景行忽然就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担心受伤儿子的父亲,无力又有点脆弱。
“是…… 你怎么这副样子?” 宋景行刚回头就又被盛泊兴吓到了,这厮上身只穿了件被水洇的半透的内衣,他身上那些没来得及的包扎的伤口又都在滋滋冒血,视觉上就好像盛泊兴穿了件血衣。
“我没事,都是小伤。” 盛泊兴又往后退了一步,故意让宋景行瞄到了他没穿鞋的脚 ……
好刻意啊,好无语啊,宋景行没心情理会盛泊兴那暗戳戳索要关注的心思,他无力的摆摆手,“那你先回去处理伤口吧,我在这儿等着李审。”
和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人争风吃醋确实不应该,最不应该的是还输了,盛大将军眉头皱的更深。
说到底战时的亡魂千千万,他盛泊兴又为什么要为李审担心呢?
但宋景行要为李审担心,李审参军是宋景行默许的,李审上战场是宋景行主张的,事到如今宋景行很难在和李审的这段师徒情分里脱身。
白站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关注,盛泊兴到底还有一丝理智,他压下了把宋景行强行带走的想法,吩咐人搬了两把椅子来陪宋景行一块儿在门外等着。
“你不是还有一堆事儿么,先去忙吧。” 缓了会儿神宋景行才冷静下来在椅子上坐定,盛泊兴坐在一边给宋景行揉手指。
“都是小事儿,还是李审最重要,我陪着你陪着他。” …… 听这混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知道他有病,宋景行一时不知是该先生气还是该先无语,他抽走小指,“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我很担心李审。”
“是是是,很担心很担心。” 盛泊兴又在发疯!盛泊兴还在发疯!
宋景行正觉心烦天降石在川就赶过来请人了 ——他之前被派去府衙坐镇,“将军,有个自称是郡守的找过来你要不去见见。”
“那把他带过来吧。” 盛泊兴说着又低头给宋景行研究手指,他此时很不体面的只在身上披了件外衣,伤口也还是没处理,不知演给谁看。
说起来李审在军中本无一官半职现在却有盛泊兴和宋景行一起守着,这传出去对李审不好,也很不像话,宋景行悄悄踢踢盛泊兴的脚,“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毕竟是郡守。” ……而且宋景行也很想盛泊兴先走。
……盛泊兴没理人,石在川杵着不动,宋景行茫然四顾心中一阵抑郁,“求你了,你去看看我也好放心。” 他挺起腰凑到盛泊兴耳边小声说话。
“你再求求我。” 盛泊兴弯下腰方便宋景行耳语,又顺势伸手搂宋景行的腰 ……这厮还真是时刻记得住自己的人设……
宋景行顶着周身视线的压力又求了盛泊兴几遍,这才见大将军喜上眉梢,“行吧,那我去一趟,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这几句话出口颇有正常人的意味,宋景行不放心的又嘱咐他换了衣服再去。
……旁听了整场的石在川隐隐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段诡异的感情中。
盛泊兴一走宋景行周身就消停起来,没人搅和他里就长草一样揪着难受,换出来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屋里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坐不住了又站着,站不住又坐,不过半刻钟宋景行却觉得像历劫一样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