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七日是不行的,会有尸臭,起疫病。”
……
宋景行不得已抱着他老师去垓下城墙周围,那里没人敢去,因为洪水来时绝无生还可能。漠水上逆没有准确日期,这玩意阴晴不定,来与不来全屏心情这是垓下人的共识。
但不是宋景行的。
漠水的上游是滁州,中游是胡戮,现在既不是滁州的雨季也不是胡戮的雨季,漠水上逆只与苏阳和大霸有关。苏阳河人工改道,流量和水量几乎是稳定的。大霸的源头是洋海,受海潮影响极大现在是汛期大霸的水量符合汛期规律。大霸从沣州流经离州,过胡戮而汇入垓下,沿途会有损失……下次漠水上逆至少还有半个月。
事实证明,知识改变一切,第二次洪水隔了十七天再次造访。
宋景行站在离洪水最近的地方看着梅常侍的埋骨地被洪水冲塌。就算加上雨季降水,海潮汛期,天气变化和人力影响漠水的上逆也不是不可预测的。他回头,特别平静的看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百姓……
……
“人死灯灭,你就认了吧。”
……
好久没有追忆过往苦难,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宋景行发现他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些事了。但某些人显然不行——宋景行觉得盛泊兴好像在……哭?……也好像不像,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盛泊兴的眼泪还是口水什么的,盛泊兴在吻他,用尽了小王爷生平的温柔。
宋景行受宠若惊,却也不知作何回应,他不是会以苦难为要挟摇尾乞怜的人,也不希望盛泊兴可怜他。何况他和盛泊兴上次见面还撕得天崩地裂,他负责撕,盛泊兴天崩地裂……所以……他是回应好呢?还是不回应?
很多人惊叹于宋景行不论做过什么总能在盛泊兴手下全须全尾的走上一轮。其实宋景行自己也是很惊讶的,就是到现在偶尔他回想起从前和盛泊兴吵架的时候,也会感叹他现在四肢健全仍为完人实属万幸。但盛泊兴自己从不惊讶,他清楚他其实可以退让到何种地步。
盛泊兴握着宋景行的手,想在每一个指缝中确认曾有疼痛经过的印记。宋景行手上是有茧子的,从前就有,是十数年间读书握笔留下的,与干活留下的不同……盛泊兴细细的摸索毫不意外的触摸到新生的老茧,他捧着宋景行的手,低下头,吃惊的发现他竟然还记得宋景行手上从前有多少茧子,记得它们的位置。
很多人会叫盛泊兴盛狗,主要是因为他不干人事儿,但偶尔宋景行也会觉得盛泊兴像只大狗——在他低头时。
宋景行轻轻挣开盛泊兴,他看见盛泊兴眼里的光于是知道不可一世的小王爷是哭过的,他搂着盛泊兴的脖子,靠近盛泊兴然后吻他,他决定回应了。
不过这个动作对宋景行而言有点儿难,因为废腰,他起了两次都没起来。盛泊兴于是拖着宋景行的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有点儿突然,吓了宋景行一跳,他在亲吻的间隙中小小的叫了一声,然后笑了。他说 “没关系的。”
我曾经求死你知道吗?你猜我为什么活下来?
所以你现在也不能死,不然我为什么要活下来?
盛泊兴的手穿过宋景行的衣服抚摸过他的皮肉,他的肩膀,他的腰,他的大腿,还有他弯折时会浮现出的蝴蝶骨……他在探索他的伤疤,但宋景行身上没有伤疤,于是盛泊兴知道,他甚至不能感受他的疼痛,那远比他想象的到的更疼。
……
盛泊兴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小心谨慎过,他现在觉得宋景行就是瓷做的哪哪都碰不得,他有种刚刚就已经差点儿要碰坏宋景行的错觉。盛泊兴给宋景行揉腰,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睡着之前宋景行模模糊糊的听见盛泊兴说了句话,“我答应你。” 没听清,再说一遍。但宋景行睡着了,这句话只说在了心里。
……
许将站在病房门外守着,站了有三丈远,他前面是一群接驾一样的大夫,一个接一个的捧着热水盆和干净手巾。宋景行睡了但这个医馆才刚刚苏醒。
盛泊兴叫了给宋景行看病的大夫问话,小王爷裸着胸膛披着外袍,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活像个阎王。
我是分界线,这一章本来有肉,其实其他章也有,我都写了但是发不出来,所以奉上些小番外。
那些宋景行不知道的盛泊兴:
1.关于盛泊兴第一次挨打……
六岁之前,盛泊兴都还算乖——毕竟区区六岁的小屁孩儿再闹腾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所以小王爷平生第一次挨打是在他六岁生日当天,因为他惹哭了他母亲……盛辛:敢欺负我媳妇!?哎我这个暴脾气!
……至于为什么惹哭了母亲,还要从那个纵贯全文戏份不多但绝不可忽视的乳名说起,没错!就是福宝。盛福宝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乳名很影响他帅气绝伦的形象是在他六岁生日宴上。
那一天,盛福宝遇见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狐朋狗友——萧安纯。
故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福宝笑鹌鹑,鹌鹑笑福宝,福宝想笑鹌鹑却不允许鹌鹑笑福宝,鹌鹑想笑福宝但可以接受福宝笑他鹌鹑,福宝急眼,鹌鹑不急眼,福宝气鹌鹑不急眼,鹌鹑笑福宝急眼,福宝急眼叫鹌鹑小鸟,鹌鹑不想福宝叫小鸟,福宝非要叫鹌鹑小鸟,鹌鹑也急眼……
当天,萧侯爷和盛王爷各自领回自己不省心的孽种孩子。萧侯爷送他弟弟跪祠堂,盛王爷因为那天赶巧是他儿子生日,大发慈悲盛泊兴免去了罚跪,他没想到,这也给了盛泊兴气哭他媳妇的机会……
从那以后甚安王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把种子扼杀在萌芽,永远不要给盛泊兴过夜的机会!
而改名失败的盛泊兴就由此走上了一条和他老子对着干的不归路。
2.关于一个鸡蛋引发的血案……
盛泊兴每天都会在给母亲请安前先吃顿饭——素斋太素他实在吃不下去。盛辛每天都会在晨练之后也先吃顿饭——素斋实在太素,他也吃不下去。某一日盛辛和盛泊兴在小厨房偶遇了……
毕竟父子一场,情分不在名分在,两人决定以后一起瞒着张怀兮在一张桌上吃这顿饭。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是第一天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你吃鸡蛋怎么不蘸酱?”
“我不想吃蘸酱的鸡蛋。”
“鸡蛋不蘸酱咽不下去。”
“我就能咽下去。”
“鸡蛋不蘸酱吃了烧心。”
“烧吗?我不觉得啊。”
“啧,我是你爹,还能害你不成?你吃鸡蛋得蘸酱!你蘸过酱没有?”
“没有,也不想试试。”
“说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一个人得性格,叫见微知著听过没有?我看你啊就是个唯唯诺诺得胆小鬼,鸡蛋蘸酱都不敢试试以后还有什么是你敢的?”
“呵呵,激将法也太老套了,固执鬼。”
“激将?对你?你算什么值得我用激将法!让你吃个蘸酱鸡蛋就那么难吗?我可是你老子!吃了!”
“想得美,不吃,是老子就有用了吗?”
“盛泊兴!你又想跪祠堂了是吗?”
“您要因为这事儿罚我?您想好怎么和我娘交代了吗?因为咱俩开小灶吃鸡蛋吵起来了?嗤——你敢和我娘说么?”
“你别拿你娘压我,小兔崽子!我治不了你了吗?”
“那你也别拿跪祠堂压我,这么多年了,我跪的还少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练成了铁膝盖!不怕跪了!”
“好你个盛泊兴!谁个你的胆子和你爹这么说话?!”
“怎么,父亲做错了还不许儿子指正吗?我爹就是个顽固的死老头!强迫我吃蘸酱鸡蛋!”
“盛泊兴!你有本事动嘴有本事别怂把鸡蛋吃了啊!”
“吃了就正中你下怀了!鸡蛋蘸酱!狗都不吃!”
“盛泊兴!你骂谁呢?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想死吗?”
“谁怕谁啊!来啊,弄死我啊!弄死我你就能在我嘴里塞蘸酱鸡蛋了!”
那一天甚安王府爆发了一场世纪大战,盛辛手持两把长刀,盛泊兴提一柄长枪……两人战了个你死我活,昏天黑地……
次日,二人再次于小饭桌前相遇……
3.关于生日礼物……
盛泊兴十一岁生日的前一个月,甚安王肉眼可见的焦虑,每天都在发愁要给他好大儿送点什么好。倒不是盛辛谦虚,他在送礼这方面的天赋不能说特立独行这只能说完全没有……前十年里盛辛送给盛泊兴的生辰礼物分别是□□,长枪,花枪,回马枪……
连着送了十年,今年怎么说也不能再送枪,是时候送个激动人心的礼物由此改变一下他和盛泊兴日渐扭曲的父子关系了!
也许是苍天开眼,这一日甚安王在人贩子一条街上闲逛时正好遇见了许将。暗卫这种东西是很难买到的——养成的暗卫你不能保证他忠心,年纪小的暗卫你又怕他没本事。
许将就不一样了,此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又和盛泊兴同岁,一时间王爷简直觉得这小孩儿怕不是下凡来拯救他的,遂买之。
礼物买回来了,要送的时候盛辛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却动了,自己儿子什么脾性他清楚,这要是给盛泊兴送了个暗卫,那活脱脱就是助纣为虐啊!盛辛于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让许将认自己为主。
但是这样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万一盛泊兴欺负许将怎么办?欺辱下人这件事盛泊兴不是干不出来……盛辛左右为难,到底是在盛泊兴十一岁生日宴上送了盛泊兴一杆纯铁打造的长枪……
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
当晚盛辛找到盛泊兴无比语重心长的向盛泊兴介绍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
盛泊兴???
许将???
“我弟弟?我娘知道我有个弟弟吗?”
…… “不知道,对外都说是侍从,但你要知道他是你弟弟。”
“呵呵,盛辛你完了,我这就去告诉我娘,你背着她养了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