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宇不曾料到会有体型赶上半个他的斑鸠出现，更没想到一出现就是一群。
但是应付是一阵子的事，帅是一辈子的事。他提剑就冲，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会有办法的。
这些鸟的爪子尖锐锋利，与灵剑相撞时发出往常切磋时兵刃相接的脆响，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沈彦宇穿梭其中，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鸟羽刮起的风掠得生疼——一道急促的冷风擦着他脸颊刮过，沈彦宇脸上隐隐有灼烧感，他没工夫去摸，却也大概知道应该是破了个口子。
唉，如此要是影响了本帅哥的颜值可怎么好！沈彦宇心里虽这样琢磨着，手下招式似乎仍旧重复如以往，实则越发狠厉起来。
这是沈彦宇的优点。他虽然是个偶像包袱很重的人，但他的的确确因为自己的偶像包袱在不断提升自己。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人缘一直都很不错，并且鲜少有人觉得他太过招摇风流。
“这两颗蛋挺值钱的。”沈彦宇自嘲地勾起嘴角，也不顾成为群鸟仇恨对象，就那样一手拿蛋一手挥剑，做一个妥妥的活靶子。
贺晨风替他击退后方偷袭的斑鸠：“尚可应对。”
沈彦宇向贺晨风递去感谢的微笑，快速处理了大风车一样旋转扑杀的两只斑鸠。
“它们没事吧，怎么还能旋转俯冲的，这劲可比平时大多了。”他揉揉震得发麻发酸的手腕，在发现衣角沾了血渍时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不过在这世界的话……也许什么不可能都是有可能的吧。
沈彦宇这样想这，开始和贺晨风挨个处理妖兽尸体。这些斑鸠鸟的体型确保了灵珠基本大小能被使用，在剖出后，其品质也让沈彦宇感觉差强人意，因此心情不算太坏。
这样一来就完成任务了。沈彦宇把珠子全放在贺晨风那存好，两个人便速速从这血腥味大得呛人的地方离开。
一只灰黑色的鸟儿缓缓落下，啄食着那些残躯。起先它的动作还不太自然，几乎是从接近地面的位置跌落下来的。
经过短暂的挣扎后，它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那鸟喙中竟生有尖齿，撕咬皮肉毫不费力。
待它餍足以后，其抖了抖翅膀，将上面一块什么东西甩落，随后又撕下一块碎肉叼在嘴里，振翅飞回高处。
只是这次，它的动作已全然不见初时迟滞怪异之感了。
……
待沈彦宇和贺晨风回到原来歇息处，发现陈晓跟乐正宫研居然已经在等他们了。
“你们这么快。”离得有些距离，沈彦宇就招手喊道。他离老远就瞧见乐正宫研跟陈晓围着于姑娘忙得团团转，便快步上前看个究竟。
“一出门就被二十只鸟围攻，是你也快。“乐正宫研没好气地拍拍衣服上沾的浮灰，应答着，“看看这给我衣服抓的，啧。”
“不会是斑鸠吧？”沈彦宇帮她前后查看了一番，应当没什么其他脏污。
陈晓也凑过来，脸上还灰扑扑的，估计是一回来就在忙，没来得及注意：“是，我就没见过那么大的斑鸠！一大群扑下来，可吓死我了。”
沈彦宇把乾坤戒中灵珠尽数取出，交予于姑娘，得到了对方一个匆匆的首肯与忙碌的背影。
他转回身拍拍陈晓肩膀，玩笑着安慰道：“陈兄受苦了，等下次再见到，咱们把它们烤了吃，我定烤最出好吃的几份请你们。”
陈晓喜笑颜开道：“那我到时候可就不客气了。”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凑到沈彦宇耳边。
沈彦宇：“？”
“就是，乐正宫研，她就是那个乐正家的人吗？”陈晓顿了顿，似乎在踟蹰是否该说出接下来的话，“我感觉，她和传闻中的乐正家中人不太一样。”
“那你说说，乐正家的人一般是什么样？”其实沈彦宇对此话题也颇有兴趣，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就追问道，“我进来这里之前听别人聊过。该说不愧是千乐仙门的传承本家吗，八卦还挺多的？”
他故意将语气放得随意了些，也将用词含糊不清，为的是故意引出聊天对象的更多话语。
“算是吧，”陈晓平时对这些话题不太有兴趣，但也多少有所耳闻，“无非说他们排场很大，或者家规极严什么的。另外的八卦一类，我只听说乐正家现任大当家的独子有龙阳之好，一直追求自己师弟，却爱而不得。”
但他扁扁嘴，显得嫌恶：“他多半要因为千乐仙门和乐正家的威势胁迫对方了吧，不然哪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哇，真劲爆。”沈彦宇不禁鼓了鼓掌，追问道，“这大当家的大少爷，姓甚名谁啊？”
“哦，这个我知道，我很喜欢记好听的名字。”陈晓自信地拍拍胸脯，“乐正宫雅。”
“这个名字很好记。”
陈晓的话差点让沈彦宇被口水呛到：“啊、啊？”
自己师父对师叔强制爱？哇哦好刺激。
但是他想了想乐正宫雅平时那副自在散漫的样子，又琢磨琢磨冷凝师叔不冷不热的反应，反问道：“你会不会记错了？”
“不会啊，我记人名都是过目不忘的。乐正家每一任管理者及子女的名单都是公开的，我能确定连字都一模一样，绝没有错。”陈晓手上研磨药材，毫不迟疑地答道。
真是公开透明啊。沈彦宇不禁想道。这乱七八糟的谣言估计是因为冷凝那向来拒人千里的态度而传出的，可他本人对乐正宫雅的作为都没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更是将自己也当作亲传弟子般保护照顾。
果然，谣言终究是谣言。
沈彦宇不禁失笑，他寻思自己师父的八卦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多。可他也没打算给自己师父正名——毕竟这谣言也是半真半假，他一个局外人若是真要辩解什么，说不定真要叫人觉得确有其事了。
于是他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贵圈真乱。”
陈晓笑话他：“沈兄似乎颇有微词？男子喜欢男子着实少见，沈兄被吓到了也是自然。”这天真的孩子还以为沈彦宇是恐同呢。
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聊天的贺晨风忽然开口，那声音幽幽地传入沈彦宇耳畔，勾起了沈彦宇的注意：“你不喜如此？”
沈彦宇叹了口气，转向贺晨风，瞧见他绷紧的面庞，忙解释道：“非也，只是世事复杂，我并非当事人，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贺晨风的神情有些松动，略微点点头：“若是如此。”
什么“若是如此”？沈彦宇听得云里雾里，便将问题抛回给贺晨风：“晨风，那你呢？”
他手上还清点着路上如野兽皮毛一类的其他收获，顺手掏出几支雪白的羽毛，在贺晨风面前摇了摇，还往他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笑笑。
“……”贺晨风只是沉思，没有回沈彦宇的话，乌黑的眼睛却是直注视着他的。
沈彦宇是知道一个人眼神中所蕴含的感情的。若有好感或是恶意，他也看得出来，因此他选择回避贺晨风眼里也许连当事人都不曾察觉的热意。
他也觉得自己狡猾，只是眼下就该如此。
他往于姑娘那边走去，躺得整整齐齐的三个人已经被乐正宫研手动摆成了打坐的姿势，虽然还紧闭双目，但脸色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
那些白色珠子围绕于姑娘飞舞的样子也稀奇，沈彦宇便坐在她不远处参悟起来。
“在想什么？”终于得空歇下来的乐正宫研从乾坤戒里掏了个蒲团坐在他旁边，“你身边这三团小火苗乱飞很久了。”
“有那么乱吗？”沈彦宇缓缓睁眼，这双颇有魅力的桃花眼却在此时显得迷茫，它们的主人则是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在想别的事。”
乐正宫研翻手变出三颗金色的立方块，在她身周按某种特定轨迹环绕着：“你要是研究她的技艺的话，就像这样。”
沈彦宇瞥了一眼那些飞舞的金块，重新闭了闭眼，收起那三团无头苍蝇一般乱飞的火苗，“不是因为这件事。”
“既然不是因为修炼遇到瓶颈就别分心了，要是在这走火入魔可摇不来雅尊者帮你。”她伸手收回那些金块，眼神在只有沈彦宇看见的空隙往贺晨风那示意了一眼，“那只能是因为他咯。”
沈彦宇不可否认女人的直觉就是如此敏锐，因此露出苦笑，算是默认了。
乐正宫研“啧”了一声：“你成年了吧？”
在得到沈彦宇的肯定后，乐正宫研略作考虑，扁扁嘴答道：“你要是真十五，算早恋。但你成年了，算炼铜。”
沈彦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死在半路：“说什么呢！我对他没那种意思。”他因为情绪波动而略微提高了音量。
那你这算什么，吊着人家？明知道他对你有好感，还接受人家的好意？乐正宫研心里默默抱怨了一通，也许只有沈彦宇能读懂她现在脸上复杂的神色。
“？”闻声赶来的贺晨风发现两人齐刷刷向自己投来视线，十分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乐正宫研不动声色地将蒲团挪得离沈彦宇远了些，对贺晨风嘱咐道：“劝你离坏人远点。”
不算冤枉的沈彦宇扶额：“晨风啊，不是她说的那样。”
“什么坏人，遇到敌人了？”贺晨风心思单纯，显然没听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看看给孩子骗成什么样了，禽兽啊。乐正宫研摇摇头。
“没有没有，我们有点误会而已，已经解开了，晨风你不必介意。”
正在他们三个面面相觑、互相僵持时，于姑娘那终于传来了两声不属于她的咳嗽。
“多谢各位尽力寻找灵珠，”于姑娘缓缓收起治疗法阵，那些原本围绕在她身周的白珠也消耗殆尽，“在下已尽力而为，诸位的朋友应当已无大碍。”
她神色如常，几乎看不出劳累之色，语气亦如初来时一般平静。她身形纤细瘦弱，让人觉得一碰即折似的，却出乎意料地挽救了三个人的性命。
“接下来只需静待伤患苏醒即可。且使命已了，在下就告辞了，诸位就此别过。”
她向众人虚虚行了一礼，也不待众人道谢的回音落下，就以不容推拒的气势向远处翩然离去了。
真是怪人，却是个怪好的人。沈彦宇眯起眼望向她的背影，不禁这样想道。
互相不知名姓，不知底细，不问出身来路，却肯帮他们到如此地步，又不求回报，连道谢都不多听一句就已离去，这样的人竟然也是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