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乐正宫研不熟,但这小女孩没来由的让沈彦宇觉得放心,有一种什么事交给她都很稳妥的感觉。
他这会跟贺晨风穿梭林间,瞧着那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的惬意模样,几乎要怀疑现在的紧迫任务是在做梦。
贺晨风向来一丝不苟,一直紧绷着神经,沈彦宇感觉得到他在查探周围。两人走了有一会,也斩杀了些略有妖力或者堪堪到一阶的妖兽,沈彦宇就由此知道了这白色灵珠之间仍有差别。
妖力越强,越有灵智的妖兽,有着比另外那些弱小生物更大、色泽更为莹润的灵珠,因此大而饱满的灵珠才更为难得。
这些灵珠根据妖兽种类不同而分布在不同位置:或是腰腹处,或是接近心脏的位置,也有少数在颅腔里,沈彦宇要是没意外把它脑袋打开花都不会发现。
贺晨风出剑快而利落,未有多余的招式,不比沈彦宇出剑喜欢多些花招。对于沈彦宇来说,他难得看人打架都觉得神清气爽,因此也很喜欢欣赏贺晨风战斗的风姿。
“你这样看了许久了。”贺晨风挥剑一指沈彦宇脚边倒下的妖兽,也将剑上挂着的血珠甩下,“如此,第十二头。”他如古潭般平静的眸子眨了眨,像在等待沈彦宇的回答。
“是啊,第十二颗珠子了,任务完成一半咯。”选择干脆跳过第一个隐形问题的沈彦宇剖出灵珠,笑道,“总感觉免费上了不少解剖课。”
“解剖?”贺晨风对这个词表现出陌生的反应,“剖?”
沈彦宇微笑点头:“是啊,不过我不学医,只能借这种方式略微了解些皮毛而已。”
“你很善于学习。”贺晨风这话不是疑问句,因为语气与他三番五次这般夸奖沈彦宇时一般笃定。
贺晨风总这样直白地夸他,本不擅长应对夸赞的沈彦宇也都快训练出厚脸皮了。他这会也懒得收剑入鞘——反正总要拔剑猎杀妖兽的,他不想费那二遍事。
忽然他心念一动,两颗眼珠滴溜一转,那小脑袋就不知道琢磨出了什么鬼点子,总之忽然把剑尖调转,朝向贺晨风喉头。
“这是做什么。”察觉到沈彦宇毫无恶意,贺晨风并不觉得冒犯,也就放任他这样玩,应答的语气也十分平静。
开玩笑的这方则显出狡黠的神色:“晨风,你说将出鞘的剑递给对方时,将剑尖还是剑柄朝向他?”
“以礼数周全来讲,当然是剑柄。”贺晨风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彦宇笑嘻嘻收招,把剑背到身后:“可是若将剑柄递给对方,对方捅我可真是顺手了。”
“……”贺晨风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大约是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
脚步声响起,沈彦宇朝他走近了些,左手十分自然拿过他右手的剑,贺晨风几乎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不妥之处。
接着,沈彦宇不禁莞尔:“你瞧,若信任对方,哪怕剑尖朝我,我也会走到你身边由剑柄接过,这样也与你统一战线了。”
他面部肌肉的牵动打造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眼中笑意愈甚,叫人忍不住看得入迷。
贺晨风转头投向沈彦宇的视线就这样停滞了两息,随后伴随贺晨风抬手拿回自己佩剑的动作被其主人收回。
他耳根微微发红,垂着头思索心绪波动缘由的模样实在有趣。
只是他们往前又行不到二三十步,地表植物便开始出现异常压痕。这往往是有妖兽在附近潜伏过的标识,因而他两个也提起警惕来。
果不其然,他们隐约瞧见前方不远处,一只体型不大的黑鹰正试图啄食一条眼镜蛇的头部,眼镜蛇也不肯退让地向黑鹰凶狠扑咬着。
二人对视一眼:此时一招便可制敌。
他们隐匿气息,将自己藏在那丛林草木之中,伺机而动。
这眼镜蛇腹浅背黑,最能潜伏于地表,给人兽造成猝不及防的袭击,因此有这种眼镜蛇在的地方也需要格外注意。但值得一提的是,眼镜蛇因其独特的外表,其实不如相似色彩的蝮蛇难寻。
话说远了。
且说沈彦宇他们两个在灌木里猫腰前进,灵剑寒光森然,只在最紧要的那时刻飞速窜出,两道浅色身影就分别从不同方向也作偷袭,逼得二兽接连败退。
拼死一搏的实战哪有多少你来我往?恨不能招招置敌人于死地,片刻就能解决。他们这一战更是如此。
所谓乘胜追击,就是不能因对手弱势而有所放松退让。因此沈彦宇几乎屏息凝神,全力朝眼镜蛇七寸劈斩而去!
锋锐的剑刃利落将那眼镜蛇头身分离,失去了主导意识的躯体还在不断扭动着,沈彦宇面露嫌恶地取了灵珠,随即抬手把那胡乱扭动的身躯烧了个干净。
贺晨风那头也解决了战斗,黑鹰早已闭上双眼,垂下脑袋没了气息。贺晨风同样剖出灵珠,将它收进乾坤戒里。
“这黑鹰毛发好粗糙啊,”凑到贺晨风旁边查看情况的沈彦宇俯下身子,略微歪着头,“看来平时混得也不怎么样。”
沈彦宇习惯性转头看向贺晨风,结果就见对方忽然抬起了手——本以为他是一时兴想也研究一下黑鹰的羽毛,不成想贺晨风的手停在了沈彦宇头上。
“等一下。”或许贺晨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格外轻柔。他取下一片挂在沈彦宇头顶的枯叶,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似是目的达到了。随后他继续前进寻找接下来的目标,刚才的事应当只是这个人顺手而为。
“……”沈彦宇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古怪。他突然想起一句话:这是只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他三步并做两步赶上贺晨风,佯作无事:“谢啦。说起来,这样我们应该只剩十一颗珠子了,才过去大半个时辰,这下十分来得及了。”
“如此甚好。”贺晨风见沈彦宇眯起眼睛,问他道,“怎么了?”
沈彦宇指指斜前方一棵树冠枝叶格外茂密的梧桐树:“上面有东西,等我看一眼。”说罢,他身形一闪就遁光飞了上去。
梧桐树的气息包裹中,托着几颗鸟蛋的巢穴出现在沈彦宇面前——他和鸟巢主人对视片刻,双方奇迹般的都没动手。
“呃,打扰了……?”沈彦宇赔了个笑,犹疑地开了口。
“啾啾!啾啾!”灰黑色毛羽的生物在原地蹦了两下,摆出护卫自己鸟蛋的姿势——沈彦宇不认得这是什么鸟。
沈彦宇慢慢落在脚边树杈上,摆摆手:“我没有恶意,就是上来看看。”
“啾啾!”鸟儿又蹦了一蹦,沈彦宇却留意到它身后鸟蛋有些血渍,它本身的动态也显露出不自然的地方。
受伤了?沈彦宇摸出一棵麦子草,试探性地向它伸出手。这种草状如小型麦穗,结有颗粒,因而得名麦子草,不仅是常用药材。也是常见的草食鸟所喜之物。
鸟儿蹦跳着叫了两声,随后朝沈彦宇扑棱着翅膀走近了一点。
沈彦宇蹲下身,依旧保持着伸出胳膊的姿势。
鸟儿等了一会不见沈彦宇动作,便又小跳着凑近了些,随后飞快地叼走了沈彦宇手中的麦子草。
看来还是有些灵性的嘛。沈彦宇喜道。
他又掏出三棵麦子草,递到鸟儿面前。
鸟儿歪着脑袋瞧瞧他,又瞧瞧这个人类手里的麦子草,如此来回思考了一番,最后跳到沈彦宇手上,将三棵麦子草吞吃入腹。
沈彦宇喜悦地笑起来,一面仔细观察了鸟儿动作,发现它是一边翅膀受损,不敢有大动作,自然也不方便给即将出世的幼崽积攒食物。
他想了想,也不管鸟能不能听懂人话,就对它道:“我给你治病,你带我找别的妖兽,怎么样?”
灰黑的鸟“啾啾”叫了两声,并没有离开他的掌心。
沈彦宇将鸟儿轻放在身旁,学着陈晓处理外伤的模样,把几棵灵草略作研磨,变成一个小药草块。
“来。”
等鸟儿再次跳上他的手心,沈彦宇把药草块覆在它手臂伤口处,又以细长草类固定好,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鸟儿轻轻抖了抖翅膀,似乎不太习惯,拧着小脑袋打量沈彦宇。
沈彦宇带着它一块向鸟巢走去,这才看清那些小小的鸟蛋——只是有两枚比其他鸟蛋更大些,颜色也较其他鸟蛋更为发灰。
“这不是你的蛋吧?”说罢,沈彦宇指指那些浅色的鸟蛋,“这才是你的?”
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那些蛋上,如刚开始那般表现出守护的姿势。沈彦宇猜,这傻鸟多半是被其他鸟拱了两个蛋出去,还塞了俩假冒的,叫它打白工孵蛋呢。
而且说不好这两枚蛋会不会提前孵化,到时候若这些外来者啄破其他鸟蛋,还被妈妈当成自己亲生孩子哺育,那可更是大大影响人家繁衍后代了。
沈彦宇伸手叫它回到自己手上,用元力挑出那两枚灰蛋放入自己手中,急得这小鸟在他掌心直蹦跶。
“哎,我帮你呢。”沈彦宇忍着掌心传来的痒意,耐心地对鸟类进行人语开导。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听没听懂,反正它啄了几下发现沈彦宇不会把蛋还给他,也就耷拉下翅膀消停了。
“好啦,回去吧。”沈彦宇将手一抖,鸟儿落回巢穴。他也转身一跃,朝树下落去。
见沈彦宇托着两颗鸟蛋落地,贺晨风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沈彦宇将前后因果大略一讲,他也就明白了这鸟蛋来源。只不过沈彦宇看起来另有打算,这就更令人好奇。
“我猜这是斑鸠的蛋。”笑得恣意的沈彦宇将鸟蛋举过头顶,做出要砸碎它的架势,“你猜,有没有斑鸠在附近?”
不待话音落地,林中忽而响起一声清亮的鸟鸣,接着是许多扑棱棱扇翅而起的响动。
“幻境里,有些不合常规的事也正常。”不禁翘起嘴角的沈彦宇退后躲过俯冲来的鸠鸟,“见过这么大的斑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