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桉缇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从雄保会的工作虫那里知道了自他进入暴怒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黎尔出轨乌龙这个事情。

但是，柯桉缇并不相信这是乌龙。

这些虫都是雌虫，哪里能知道雄虫的精神力会附着在雌虫身上，也感知不到附着在别的虫身上的精神力。

“知道了。”柯桉缇没有和他们说自己不相信，因为说他不信也没有办法，他们找不来一个雄虫去感知黎尔身上的精神力。

即便找到，也不能分辨这是柯桉缇的，还是别的虫的。

“好的，请阁下确认黎尔的笔录。”工作虫调出笔录，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同递给柯桉缇。

柯桉缇没看笔录的内容，只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字后，他把东西还给了工作虫。

工作虫在拿到签了名的文件后，就离开了，没有逗留。

那些受伤了的工作虫，除了被抢救的那个，其余的都已经被治好，回岗工作了。

这一次，黎尔没再主动求和，柯桉缇认为他是心里有鬼，也不去主动搭理他。

不过他们冷战，却让莫林秋受苦了——

程池安是非常相信柯桉缇的，因此，他在暗中一直给莫林秋下绊子，给他制造麻烦。

因为程池安一直没有出面，所以在柯桉缇证明不是自己之后，黎尔和莫林秋就找不到“嫌疑人”了。

最后，他们只能猜测是身体的主人的朋友发现莫林秋不是原主，才暗中给他下绊子。

总之，就这样，柯桉缇和黎尔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小段时间。

直到，柯桉缇找到了自己的亲生雌父。

那个雌虫已经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

也完全不记得他二十年前抛弃的那个虫蛋。

柯桉缇应该早有预料的，可是，在看见那个雌虫的时候，他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来问小祈的事情吗？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那个雌虫皱眉，突然警惕道。

小祈，就是他新的孩子。

他和Weal是网友，早在一年前就面基过了，这次柯桉缇约他出来，是打着替Weal询问学习方法的旗号。

小祁只比柯桉缇小一岁，现在在首都星第一军校上学，成绩很好。

“啊，是Weal不理解为什么他的亲生虫要抛弃他，我也是安容所出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想问问你，你认为，什么情况下一个虫会抛弃他的虫蛋？”柯桉缇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心里或许是期待他说出自己的迫不得已，而非自愿。

雌虫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很是自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吧，如果是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

柯桉缇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有些酸涩，心脏像是被抓着一样，很痛。

怎么会那么痛呢？

柯桉缇不明白。

“你可真是一个好雌父。”他说。

雌虫没有听出柯桉缇语中的嘲讽，很是自豪地笑了笑。

*

“好啊，我最近刚好有出游计划，可以顺路去看一下小祈。”黎尔抱着一堆东西，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开门走进家门。

柯桉缇在餐厅吃饭，他听见“小祈”这两个字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雌虫的新孩子。

但他知道，不会是他。

不可能是的。

“我知道，我会给他带的。”黎尔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理了理头发，对着智脑那头的虫说，“伊诺维克，你要我带什么，等会儿给我发个清单就行。”

伊诺维克？

“你在和谁打电话？”柯桉缇抬头，看着黎尔。

黎尔瞥了一眼他，随口回答，“我朋友，怎么了？”

“好，那就先挂了。”随后，不知道那边的虫说了什么，黎尔点头，把智脑挂了。

柯桉缇又问，“他叫伊诺维克·万，住在第四街区吗？”

黎尔点头，点到一半，狐疑地看向柯桉缇，“你怎么知道？”

不会是跟踪他吧？

黎尔觉得不可能，柯桉缇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等着柯桉缇作出回应。

柯桉缇却没有打算回答，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把餐具放下，起身要走。

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柯桉缇想不明白。

世界就像是在给他开玩笑，所有的坏事都叫他碰上了。

黎尔皱着眉头看着柯桉缇走进房间，最终没有追上去问，只点开智脑，询问伊诺维克。

[你认识柯桉缇吗？]

黎尔问。

伊诺维克有些疑惑，[不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

黎尔没有说出柯桉缇认识他的事情，想着也许只是巧合，说出来还得让虫白担心一场。

黎尔和伊诺维克是好朋友，他们是在商场偶然认识的。

那天伊诺维克在商超里对照着菜谱买菜，黎尔偶然瞥见了，就好心告诉他拿错菜了。

就这样，他们加了通讯，成为了朋友。

虽然黎尔和他的孩子小祈差不多大，但是虫民的寿命太长，十几岁的岁数差并不影响交流。

*

“唉，你和伊诺维克什么关系？”

黎尔已经旅游回来了，这天，他看着心情不是很好，见到柯桉缇，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个问题。

柯桉缇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了，在听见伊诺维克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了。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干什么？”

“他儿子小祁生病了，需要更换心脏，但是机械心脏排异太严重，用不了，他现在在找愿意捐赠心脏的人。”黎尔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好友感到伤心。

虽然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但是也没有研制出可以让虫民再生心脏等重要器官的方法。

如果只是手断了，那么还能再生。

心脏出了问题，只能进行更换，不过虫民的选择有很多。

——更换机械心脏或者虫造心脏，抑或是接受捐赠的虫民的心脏。

机械心脏很便宜，而且绝大多数虫民都不会有排异反应，是很多虫民需要更换心脏时的第一选择。

虫造心脏是定制心脏，即提取需要更换心脏的虫的细胞，培养一个心脏给他替换。

这种心脏是完全不会出现排异反应的，也不会对该虫以后得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虫造心脏非常贵，一般虫根本负担不起。

而捐赠心脏，则是一种折中的方法。

价格适中。

只要基因匹配成功，就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而且捐赠心脏的虫可以免费移植机械心脏，这算是一个两全之策。

正巧，伊诺维克家里不算富有，完全没有能力负担虫造心脏的花费。

小祈又是急症，没有那个时间等待虫造心脏培育成功——

虫造心脏价高的原因之一就是成本很高，成功率很低。

“所以呢？”柯桉缇不明所以。

“帮忙宣传一下，现在去进行配对的虫的基因都不匹配。”黎尔叹了一口气，随机真诚地看着柯桉缇。

柯桉缇“哦”了一声，没说要不要帮忙。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没有对柯桉缇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这是柯桉缇自己认为的。

事实上，这在后来，对柯桉缇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伊诺维克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柯桉缇的毛发组织，给小祈进行了配对。

成功了。

他的心脏可以移植。

柯桉缇可以救小祈。

“我求求你，救救小祈，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伊诺维克出现在柯桉缇的房门之前，双眼通红，紧紧握着柯桉缇的手，满脸恳求。

也就过去了十几天，伊诺维克就憔悴了许多，那个在十几天前洋溢着幸福的虫如今眉眼间尽是悲苦。

好可怜呀。

柯桉缇的心情平静地感慨。

他看向站在一边面露不忍的黎尔，“是你把他带进来的？”

黎尔点头，踟蹰道：“伊诺维克说你的基因和小祈是匹配的，求我带他见你一面。”

柯桉缇把手从伊诺维克手中抽出，随后冷笑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伊诺维克知道雄虫冷漠，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意外，他的眼泪瞬间流下，紧接着就要对着柯桉缇跪下。

“只要您愿意就小祈，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柯桉缇往后退了一步，手拉上门，一甩，门差点就关上了。

伊诺维克扒住门，膝行了两步，他想起来柯桉缇是谁了，“小祈和你弟弟是朋友，你看在小祈帮助过Weal的份上救救小祈好不好？”

柯桉缇沉下脸色，面露不悦。

黎尔还是看得懂脸色的，上前去扶起伊诺维克，半强制的带着他离开。

“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帮你劝柯桉缇的，不要太担心了，医生那边还在想办法，要是小祈可以等虫造心脏，我给钱去做。”黎尔宽慰着他。

伊诺维克脸色苍白地握住黎尔的手，“谢谢你，你一定要——”

电光火石之间，伊诺维克忽然想起来柯桉缇问他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起来那个被他丢弃的虫蛋。

那是一个雄虫蛋。

“你知道阁下在进安容所之前的家庭吗？”伊诺维克的脸色瞧着更加苍白了。

黎尔之前听柯桉缇说过，他记性好，自然记住了。

他虽然不知道伊诺维克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柯桉缇之前就是孤儿，他是在边缘星的垃圾场靠着捡垃圾长大的。”

伊诺维克颤抖着双唇，“他多少岁了？”

“十九岁，怎么了？”黎尔疑惑。

伊诺维克忽然全身无力，他闭了闭眼。

这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