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的竹林小院。京城事变后几日。
竹昭昭、夷无路和项钰他们围聚在小院门前。高殇和展璋站在不远处等项钰。
竹昭昭拉着项钰的手,一脸不舍:
“师父,你当真不留在这里吗?姬大哥也在京城呢。”
项钰捧着竹昭昭的脸,温和一笑:“不了,昭昭。有你和夷无路在这陪着信儿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她回头看了一眼展璋,以及展璋手中的一座莲台。
那莲台正是图丹嘉措大师进京时携带而来,为的,正是救昔日故友——项梵云。
项钰轻声道:“我还是想跟着父亲回去,多陪陪母亲。”
竹昭昭汪着眼问:“师父,那你还会回来看我的,对吧?”
项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哄道:“当然会,我还等着喝你和夷无路的喜酒呢。”
竹昭昭娇嗔:“师父!”
项钰:“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再留你一会儿,那臭小子的眼神都快把我给刀了。”
竹昭昭顺着项钰调侃的眼神望向身侧的夷无路,只见夷无路莫名其妙地“忙”了起来,尴尬得四五度角仰望天空。
项钰笑着走到展璋身旁,四目相对,却相对无言。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恩怨已是再渺小不过的东西,只要活着,便什么都好。
展璋已两鬓斑白,与夷无路也算是老朋友。最初的他是蛇妖墨螭,他们人妖对立,刀戈相见;转世后他是竹盼归,在紫薇观与他和钰儿一同度过了八年;再到他失忆后,被自己收为亲传弟子夷无路,尔来已有七年之久。
岁月风霜过,故人貌犹青。
展璋:“无路,为师知道你不是凡人,只希望你……”
“得偿所愿。”
夷无路同样深深地看了展璋一眼:“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说罢,他掀起衣袍,朝展璋跪下去,庄重地叩拜三下:
“这么多年,谢师父教诲。”
半截身子如土的展璋,见惯了大风大浪,可还是忍住不酸了眼角。他背过身去,竭力平静道:
“好了,就在此处分开吧,别再送了。”
高殇见师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跟着跑上前去,兴冲冲地回过身,朝夷无路和竹昭昭摆手:
“师弟,你和我弟妹可要好好的———!”
高殇的只言片语被风裹挟着,穿过竹林,穿过山海,又消匿于天地。
会的,他会和昭昭好好的。
跪在地上的夷无路正准备起身,竹昭昭搭了把手,随口道:
“臭道士,我们今后去哪?”
夷无路毫无预兆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佯怒道:“没大没小,都过这么久了,还叫臭道士?”
竹昭昭捂着脑袋,嘀咕道:“我都习惯了,那叫你什么?”
夷无路侧目试探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竹盼归,那自然还是‘哥哥’。”
竹昭昭偷摸撇嘴:“略,可我不想叫你‘哥’。”
“那你想叫我什么?”
竹昭昭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背着手,飞快说了一句:
“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给出答案了!”
说的很快,但夷无路依旧捕捉到了。
第一次见他……是在那间破庙,她说“我是来寻我夫君的,我未婚夫是竹盼归”。
夷无路心下了然,放下一直以来的别扭,不管是墨螭也好,竹盼归也罢,都是他夷无路。
昭昭都无数次向自己暗示过了,他也不能再退缩当王八了。
“昭昭。”
“昂?”竹昭昭应声回头。
夷无路不知道从哪捧出一束鲜花:“你说过,向女孩表白一定得有一束花。”
竹昭昭脸颊有些发热,虽然她之前明里暗里向他表达过很多次喜欢,但都还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她以为是他没有猜透她的心思。
现在怎么这么突然?
夷无路:“你介意哥哥今后作为夫君照顾你吗?”
夷无路内心也很忐忑,昭昭究竟会不会答应?万一她还是喜欢墨螭怎么办?
就在他纠结之时,突然侧脸被轻啄一下,凉凉的,软软的。
夷无路呆愣在原地,看着突然跑到他跟前,还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的竹昭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昭昭,你……”
“这就是我的答案。”
此后,竹昭昭和夷无路在人间像凡人夫妻一般生活了许多年,浸染红尘,方得修道真谛。
夷无路神魂回归神界之时,他正坐在一片竹林中与自己对弈。
一时恍惚之间,竟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局棋都还没下完。
他突然想起什么,朝身旁日日陪伴着他的石画一看。
那石画中的林中少女早已不见。
“臭道士,你在找什么?”
闻言,夷无路抬眸一看,竹昭昭正从那一片青翠竹林中笑着朝他走来,阳光很灿烂,竹叶也清香,他也终于得偿所愿。
那日之后,神界皆传:墨螭上神,坐忘竹林,与己博弈,终悟道,得红颜,了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