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窗棂上,书房内炭火微微作响。案几上,一壶热茶冒着袅袅热气。
叶摇光放下茶杯重新半躺回摇摇椅,目光被窗外缓缓飘落的枯叶吸引过去。
近些日,陈知远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早上睁开眼睛见不到人,晚上闭眼也见不到人,要不是夜间被他带来的冷气凉到,或是被他揽进怀里有迷迷糊糊醒来一瞬,叶摇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犯什么事躲起来了。
“阿姐!阿姐——”
叶摇光听到这嚷嚷的叫声嘴角便上扬起来,小腿轻轻晃动,带着摇摇椅也摇摆起来,摇摇椅吱呀呀地叫,仿佛在应和主人的好心情。
李治大口呼着白气,一路小跑过来,开口就是碎碎念:“阿姐,这么大的艳阳天你不出去走走,整天窝在屋里长蘑菇吗?”
“有太阳也很冷,这个天气晒一晒被褥正好。”
李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呐,你念叨的叫花鸡。”
叶摇光坐起身双手合十一拜:“感谢弟弟十里送食。”
李治上扬着唇角靠在案桌边上,一摆手,“平身,免礼。”
叶摇光冬眠的惫懒一扫而空,一边观察门窗,一边手撕荷叶。
李治简直没眼看她那副眼冒绿光的样子,“放心吃,丁香她们都被我支走了。”
“嗷嗷。”
荷叶被扒开一道口子,香气扑鼻,叶摇光深吸一口气,简直要醉在这香味中了。
李治递过去一个冒热气的干帕子,嫌弃地说:“先擦擦手,都是泥巴。”
叶摇光头都没抬,接过帕子草草擦了擦手,然后将魔爪伸向烫呼呼的叫花鸡,先扯下一个鸡腿给亲爱的弟弟,再扯下另一个鸡腿,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呜——香!太香了,就是这个味儿!”
李治的吃相在她的衬托下都变成了斯文,“阿姐你这幅样子说是饿了三天三夜我也信,陈知远是不是虐待你没给你饭吃?”
叶摇光摇头,咽下嘴里的大口肉,“没有没有,天地良心,他只是不想让我吃这些路边摊...但是你晓得,真正的地方味道只有路边摊才正宗哇!”
李治撇嘴继续吃鸡腿,“那倒是…哦对了阿姐,我过些日子可能要...嗯…出城,但你不用担心,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
“嗯?云城不是封城了吗?”
李治含糊地回了一句:“特殊时期有特殊方法...啊,阿娘让我问你,今年年货备了头猪,过几日要宰杀,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去?”
“我都有空,定好了时间知会我一声。”
“好。”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李治又扯了些话题,让她没空回想。
“咦,这丑东西是...”李治起身去洗手,摇摇椅上跟着他掉下来一块布包。
叶摇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读书把眼睛熬坏了?什么丑东西?!那是荷包!”
李治没急着反驳她,净手后才慢条斯理的把那个荷包拿起来仔细打量。
“不要看周边那些略微有点跳跃的针脚,你看图案,那可是异形双面绣哦,很难学很难学很难学。”叶摇光神色飞扬的给他介绍亮点。
“正好,我的钱袋前两天磨烂了,这个荷包我拿去用,带着它出去逛街,小偷看见了也不会光顾。”
“......”
闻言叶摇光嘴里的叫花鸡都不香了。
“这个不行,你要的话我再做一个,保证你出去逛街辣哭小偷的眼睛。”
“这个有什么不行?”李治翻过来翻过去也没看出图案上是什么花样,突然间脑海中一个闪念,“这不会是你做的第一个荷包要留给陈知远的吧?”
叶摇光有点不好意思的咳咳两声,此地无银三百两道:“这个不适合你,我再做...”
李治呵呵两声,奇怪的胜负欲升起来了。
“他不缺这种东西,你弟弟可缺,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就这样,我去上学了。”
“哎哎哎!”叶摇光站起来举着油乎乎的双手追了两步,“第一个最丑了有什么好抢的?那、那个荷包的图案...哎!你带出去要是有人笑话,可别说是我做的!”
听见最后一句喊声的李治笑的肩膀直抽抽。没回头,只往后摆了下手,“知道了。”
叶摇光也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
只好再抓紧赶制一个荷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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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天色阴沉,屋里早早的亮起了烛光,以方便赶制荷包的叶摇光看的更清楚些。
“哎呀!”叶摇光倒抽一口凉气,看着指肚冒出来的血珠,想也没想送进了嘴里。
吮吸时呆呆出神,片刻后回神,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叶摇光只好放下半成品荷包,走出房门做了几次深呼吸,一抬头就是乌云压城,她顿时觉得胸口更闷了。
“丁香?”叶摇光叫了两声,没找到人,便自己离开了主院。
漫无目的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清泉庄园北门,没找到丁香的身影,叶摇光本打算转头回去,却被吵闹声吸引了目光。
“不要再往前了,再敢往前一步就是擅闯民宅!”
“…你们让我进去,我有急事见我们东家,人命关天十万火急呀!”
“站住!这里没有你们东家,再敢往前,后果自负!”
六子一闭眼,铁着头往前冲。
“哎呦…”
“住手!不许伤人!”
在地上滚了两圈的六子,不顾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拼命伸脖子去看声音来源处,见到活生生的东家,六子几乎喜极而泣,“两天了,可算见到您了,东家,纸坊出事了。”
叶摇光来不及训斥伤人的侍卫,半跪在六子身旁将人扶起来,“六子,你慢慢说,纸坊发生何事了?”
“东家——”六子痛哭出声,“官府派来好多人马围住纸坊,说我们之中有叛军,大家伙怕跑出来被当成叛军直接射杀,所以都不敢出来,呜呜我因为在外驾马车运货逃过了一劫,陈府和清泉庄园都说您不在,呜呜...找了您两天了。”
叶摇光眼前一花,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惊到忘记呼吸,深呼吸两个来回后开口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们有没有人受伤?是哪个守门人说我不在?”
“就是两日前,我这两日急着到处找您,也不清楚现在纸坊如何了...我先前去了南门,他们说您不在,后来我找了一圈又找回来,他们又说您生病需要静养,不得让任何人骚扰...”六子捂着肩膀犹豫的看了眼侍卫。
叶摇光冷眼扫了一圈,侍卫们都偏头不敢与之对视。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东家,我之所以今天硬闯也要见您,主要是因为我在围住纸坊的那批官府人马中见到了姑爷...实在担心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六子抹了一把眼泪,看得出来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东家,他们也有了主心骨,不至于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叶摇光此时来不及思索更多了,交代道:“六子,你先留在清泉庄园好好养伤,我让人去叫府医过来。”
“东家,您是要去纸坊吗?”六子紧跟了她两步,“我很担心五叔、小萝他们,我这点伤不碍事,让我跟着您吧,危急时刻也能护您一把。”
叶摇光停下脚步安抚道:“不如这样,你先让府医看过伤再去纸坊,我带着侍卫先行一步,有他们在,你也无需担忧我的安危。”
六子闻言也不再坚持,叶摇光招来侍女小桃,吩咐等府医看完伤后六子要去纸坊就差人送过去。
丁香不知道从何处赶过来,看到叶摇光神色匆匆,立即会意的让人备马车,叶摇光偏头盯人,丁香很快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六子第一次来清泉庄园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陈知远下了令?”
叶摇光虽然吐出了一串问话,语气却是陈述句,说完也不等丁香回话,或者说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快步行至马场,拉出最近的那匹高头大马,在丁香仰起头慌张想说什么的神情下,直接翻身上马。
丁香拦在马儿前面,急道:“夫人,您才学骑术不久,这匹马不适合...”
“我有数,让开。”
叶摇光居高临下的冷冷一瞥,颇有世子爷不怒自威的影子,丁香一怔,身体先行意识一步,让开了。
等反应过来时,马儿已经欢快的奔驰在秉烈寒风中,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虽然知道夫人身边必然有暗卫在,丁香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一批侍卫跟上去。
望着侍卫们驾马而去的背影,呆在原地的丁香心想,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世子爷这一步行差踏错,希望之后不会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