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知道猫又育史是什么意思。

这是好事，毕竟你的最终目的是获得细水长流的好感度，所以扩大影响力是朝好的方向迈进。

你：“合作是没问题啦，但我有个问题没搞懂。”

猫又育史：“哦？愿闻其详。”

你确实是有一点想不通。

“灰羽君的问题其实您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给我留下5分的补充空间。”

找到答案后，你回过头复盘，发现猫又育史时不时的话都是提点。

“既然如此，我不明白为何要让我来说出答案，”你顿一下，“刚刚那个样子仿佛都是我的功劳一般。但其实我也只是跟着您的脚步罢了。”

“甚至再想想，您能把音驹打磨成今天这个样子，即使我没来这一趟，灰羽君最后肯定也有办法练出头。”

说罢自己再给自己一个评价，“嗯。跑这一趟是我自以为是了，属实没必要。”

“所以，请问您为什么要让我来说出问题所在呢？”

猫又育史很难得地，把脸上标志般的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注视着前方的人，过了一会儿方才确定，她是真的在不解。

他又不动声色环视周围。

部里的年轻孩子们脸上都是一样的神色。

诧异的。

——为对方的坦然。

于是笑意又悄声爬上他的眼角，“哦呀哦呀——这可真是……”

不居功，不自矜。

对人对己，都秉承着“诚实”。

……

“八重樫同学，你这可不是白来啊。”

“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如果没有亲眼所见，这群孩子们是体会不到，也很难意识到要怎样学习的。”

“——所谓心性。”

你沉默着和笑意温和的老人对视。

须臾。

“您好像答偏了。”

体育馆外，偶然路过的人回头，似乎在疑惑如此苍老的声音为何能发出这般中气十足的笑声。

……

矍铄的老人家缓过来，手指隔空点了点你，又摇摇头：

“你呀——我可算是知道系心为什么那么上心啦。”

你：“？”

猫又育史：“你这孩子看待自己未免也太往低了放吧？”

“她是不是总这样？”他问清水洁子。

后者果断颔首，清凌凌的眼睛里全是肯定。

你：“？”

“年轻人呀，老夫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全能。”猫又育史摊手。

“我的眼睛又不是机器，列夫的菜是怎么个菜法，猜到是一回事，肯定是另一回事嘛！”

灰羽列夫：“？”

他老神在在地：“时代在进步，但活到老学到老，你总不能不让老人家接触新东西吧？”

“既然借助新手段可以减少走弯路的可能，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你说出的问题所在，就算有我的提示，难道就不是你自己的思考了？”

你的眼睛里写着“这怎么能算”。

他已读并回：“当然算。”

“而且你不是知道老夫在故意考你吗？”

猫又育史背着手摇头晃脑：“老人家我呀，在这排球场上站了大半辈子。不甚谦虚地自夸一句，对自己的执教水平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既然如此，要改掉一些老习惯去适应新东西，总得有个说服自己的过程。”

“毕竟我总不能直接跟自己说‘你这老东西快被淘汰了’是吧？”

“那么，这样说服自己——”

“‘测试过了，那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孩子。所以放心吧，好好托付后背’——如何？”

你在那对抵不过岁月的痕迹，却把沧桑转写为沉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依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觉得对方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怀疑老人精在哄小孩。

但是……

却好像有什么轻快的、愉悦的东西。

悄悄冒出了头。

像被暖融融的春雨浸润的嫩芽那样。

——……——……——

——恭喜阿爸！业务范围又拓宽啦！

又一次在“乙方”的位置写下你的名字时，脑袋里1211雀跃而应景地播报着新增特定人物的好感度，以及新的数值点进账。

清水洁子在，所以关于协议的解释以及后续音驹这边如何提出需求并进行反馈，全都由她来协调。

解释到保密部分时她微顿，随后严肃表示尽管自己是乌野的经理，但在你这边的身份和排球部经理不同，也会一并遵守保密协议，接着一挥而就，在你的名字后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动作迅速得你都没反应过来。

她对你的懵逼脸回以平静一笑。

猫又育史摆摆手：“老夫自然对二位都是信任的。不过嘛，有些信息流动起来会更有价值。”

“所以也希望在参观我们的训练后，你们可以得到有用的经验吧。”

清水洁子一怔。

老者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笑道：“毕竟乌鸦可是杂食动物，对吧？”

清水洁子忽地就害羞起来，轻轻用手中的协议遮住了半张脸。

“你们以为乌养那老家伙从我这里挖走了多少东西？”他状似气鼓鼓地抱起手来。

下一秒，又扬起一边眉毛，“不过嘛——我总有办法让那老家伙‘礼尚往来’。”

“更别说系心这只小乌鸦了！”

这次换你和清水洁子一起忍俊不禁。

……

既然老大放了话，你们第二天就光明正大在他们正式训练时到达了排球部。

你平时也没有完整跟过乌野的训练，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请教看得专注的清水洁子。

“和乌野很不一样吗？”

清水洁子并未将目光收回，但肯定地点了两下头。

“连热身环节都有很多不同。”

她看一下，又低头奋笔疾书，嘴角带着轻笑，“这一趟是来着了。”

你在旁边能清晰地看到她记录了很多条目，并标注自己的设想。

记着记着，她突然抬头望向你。

“多亏了小阳，要谢谢小阳。”

你哑然失笑。

“谢不谢的，决定来到这里的不是洁子同学自己吗？”

“而且我才是占了便宜吧。有了你在，事半功倍。”

你们相视一笑。

不远处，一位莫西干男孩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他哭着说眼前的画面太美好，就在此处，就在场边，两个经理，请不要唤醒他。

路过的部长随后补刀说原来你也知道是做梦啊。

……

作为外行，音驹排球部的训练给你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磨”。

磨基础。

按清水洁子的介绍，乌野的热身与准备活动都是为了下一步队内练习赛的顺利进行。乌野信奉的是真实的对抗环境才能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发现不足，并让选手感受到自身的变化，接着再去打磨有问题的方面。

但音驹不一样，给人感觉反而是用队内练习赛来进一步夯实已掌握的基础，磨到每一个选手都能在变化莫测的下一球到来前，靠肌肉记忆把扎实的底子使出来为止，然后才去考虑二传的指令与战术配合。

所以他们的基础训练时长和内容都拉得很顶。

光脚步训练就包含了前前后后步、单脚刺步、双脚前后跳、开合跳等，紧随其后还有和脚步结合的对墙中高球、低球垫球，对空高低交替垫球，双手触地再垫球，抛远接高球，单臂连续垫球，定位传垫，自抛翻滚救球……

给你和1211看得那叫一个长见识。

清水洁子已经运笔如飞记了满满几大版了。

猫又育史遛弯儿似的慢悠悠走来，“如何？是不是跟乌野很不一样啊？”

你俩立即正色，对这位毫不藏私的老人表达感谢。

老教练轻抬手，依然笑得云淡风轻的：“音驹的风格和乌野不一样，所以练习赛之外的训练项目不同也很正常。你们自有你们的好，大家各有所长。”

“您客气了，这一趟委实让我大开眼界。”清水洁子回应道。

“互通有无才能共同进步嘛。”

直井学让部员们中场休息后，也走过来加入对话：“乌野也有我们没有的项目吧？我听乌养说你们有一个反应训练，做起来成效很不错啊。”

清水洁子点头：“是的。那个是教练在跟小阳定制的资料中挑选出来的。”

说罢轻笑出声，“虽然看着像在玩，但很适合我们。”

“什么什么？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

灰羽列夫这时候倒是耳朵灵，跟个狐獴似的一下把脖子高高立起。

他只是好奇，没想到有人认真听进了他的话，把拐杖一换手，反手在背包里掏了掏，接着把某样东西抛向这边。

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只见一个巴掌大的蓝色物体在地面撞击了一下，马上便要弹起。

灰羽列夫反射般把水瓶一放，眼神瞬间锐利，大手一张就要在那物体的反弹路线上把它抓住——

那物体果然灵巧轻快地重新弹了起来，然后被白皙的手一把扣住。

灰羽列夫眨眨眼，和水壶还抵在嘴边的二传前辈对视。

几息后，他的二传前辈沉默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他孤零零的掌心。

马上把预判失误抛到脑后的灰羽列夫兴致高昂不打折，和同级的小伙伴们脑袋对脑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这是……创意弹跳球吗？”

“啊，但是好像跟那种玩具不太一样？”

你爽快地给提到关键处的芝山优生点个赞，说他很有眼光，对方一脸受宠若惊的紧张。

清水洁子也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个红色的递给两位教练，笑道：

“乌养教练交代我送给二位的。”

两人接过那不过女生掌心大的红色小球时，眼前几乎幻视乌养系心奸诈的笑脸。

臭小子……怪不得说得神秘兮兮的，合着在这等着。

“目前日本市面上的弹力球还是以规则球形为主，创意形的弹力球只在90年代出过一种，主要采用偏心配重设计，反弹类型很有限。”

“那这个小东西，跟你说的市面上通售的那些有什么不同吗？”猫又育史捏了捏手中的硅胶体。

你：“这一款不规则弹力球不是采用偏心重量块的设计，而是基于计算机模拟和硅胶模具技术结合而成的。”

“由运动模拟软件预测不规则形状的动力学表现，优化重心分布，然后再分模块开模。”

“生产过程比市面上的普通玩具繁琐，但这一款更适合体育训练。”

这玩意在你曾经的年代还有个名字，叫六角敏捷反应球。

虽然在那时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并且广泛应用于体育训练中，但如果把时间往前推的话，2007年美国才有专利项目首次提到了“非对称弹性运动装置”的概念。

你托1211查证了一番，此时还没有不规则弹力球大批量投产。

“这种训练用的不规则弹力球和普通玩具不一样，它追求更多样的反弹角度和高度变化。”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怪球，但只要落地，微小的初始角度差异就能导致截然不同的弹跳轨迹，非均匀形变又能使每次弹跳高度变化更显著——”

“这种无法预测的运动轨迹，对需要抓住它的人而言可以锻炼的方面就不用我细数了吧。”

随着你的解说，教练二人的表情逐渐严肃，另一边的少年们也将惊讶的视线投向了灰羽列夫手中那个小小的“球”。

“所以这东西……”他们指着。

清水洁子点头：“嗯。不是直接去商店买的。”

“是小阳从德国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