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前辈!”
宋今人见来人是巽医仙,好似天上降下救星,真个如获大赦,巽医仙医术冠绝天下,凭她的精妙术法,一定能救辰桂思。
果然,那人一落地即镇定自若地展开法阵,将辰桂思完全包裹其中,灵核在几道灵力的催动之下,开始了缓慢而又平稳的修复,居然将辰桂思体内即将飘飞的魂魄牢牢收束住了。
眼见着一场悲剧被生生扭转,宋今人自然大松一口气,她退了下来,搀扶起已经精疲力竭的氿三苏,让巽医仙从容医治。
两个时辰过后,辰桂思总算保住了性命,巽医仙告诉氿三苏可以将辰桂思带回驻地继续治疗,宋今人担心再生变故,也跟着一同回山,陪同氿三苏一起守着二人。
经过一晚上的努力,灵核修复收尾,宋今人围观了一场转死为生的奇术,怎么能不为此惊叹折服,只是她到底帮不上什么忙,后来便退居屋外,在院子里安心等候。
抬头见残星两点,月色西斜,东方一丝红线缓缓蔓延,已经是快破晓时分了。
她自己去寻了两壶酒,在亭子里自斟自饮起来,刚喝了两口,齐飞林就到了。
宋今人起身相迎:“师姐,可有发现?”
昨天在候牛山察觉到不对劲后,宋今人、齐飞林和氿三苏就一齐赶往辰桂思的不寂山,却是已经人去山空,到处寻不到这人的踪迹,氿三苏发动契约感应,也是一无所获,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忽闻天际一声剑鸣,似乎是灵剑遇险的讯息,三人循声而去,赶到化龙山时,一场大战已然惨烈终结,丝丝魔气散入天际,而辰桂思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宋今人和氿三苏即刻施术抢救辰桂思,齐飞林则追踪魔气而去,并传讯附近各山娣子,着令她们搜寻魔气的来源。
这会儿得空赶来,应该是有了消息了。
齐飞林猛喝了一口酒,道:“搜了一夜,鸟毛也没搜到一根,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偷偷潜入天御的。”
“她能重伤辰师姐,功力一定不弱,但凡魔人魔修,总是实力越强,魔气越盛,怎么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难不成辰师姐濒死之际已经将对方打死了?”宋今人握着酒杯,眉头紧皱,语气透着怀疑。
“那当然是更好啦,不过,”齐飞林眼望天边,神色凝重,“恐怕是恰恰相反呢,这魔人,暂且认定她是魔人吧,虽然魔气不纯,但辨其气息,显然与魔族更为相符,她接近三苏的这几天,照天镜竟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这不是很反常吗?说明她自有掩藏魔气的手段,只是在遇到强敌作战的时候必须要借助本身的魔力,这才显露的行踪。”
“师姐,可以确定接近三苏师姐的就是这个魔人吗?”
齐飞林乜她一眼,“这你何必问我,不是你自己说的,桂思一定和那散修决斗去了?”
她接着道:“你这样问,是因为你不了解桂思,她这个人,瞧着一副谦谦君子,风度高雅的样子,实际上一根筋死倔,认定目标不罢休,我虽然不太看得上她,但也不得不承认,除却两年前那场误会,她确实对三苏用情很深,要是知道三苏被人欺侮,就算豁出命来必要那人偿命才是,你说,三苏的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会任由那散修逍遥法外而默不作声先和一个魔人决斗去吗?当然不会,唯一的解释是那散修便是魔人,非如此不足以解释桂思这一番行为。”
齐飞林语气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魔人掩藏手段之高超,真是令人心惊胆寒,以三苏百年道行,居然也没有看出她的真身,这会儿又一隐无踪,找起来可真让人头疼了!”
“哎,可惜,辰师姐现今还昏迷不醒,若是她醒来,倒可以先问问她。”
听宋今人这么说,齐飞林这才想到辰桂思,脸色不自然地问了一句:“桂思没事了吧,她伤得怎么样?”
“医仙前辈出马,还有救不回来的么?师姐你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她!”齐飞林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辰桂思这个蠢货,等她醒了,我一定好好骂她一顿!这个不要命的,既知道对方是魔人,作为天御娣子,首先应该向师长陈明情况,这魔人既然能将她伤到这个地步,以她的眼力,看不出这一战凶多吉少么?为大局计,至少也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才是,她却不管不顾,径自与那人决斗,还输得差点丢了小命,让那魔人凭空遁走,真是太给天御丢脸了!”
宋今人挠挠脸颊:“我看辰师姐是被气昏头了才会这么冲动的,师姐刚才也说了,辰师姐一遇上三苏师姐的事就神志不清了,她那时候突遭大变,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想着要给三苏师姐报仇,况且这事说出来毕竟不太光彩,或许她只是一时顾忌面子,不便找人诉说,这才想着自己解决的。”
“呸!我看她是看不上我们,就好逞英雌,单打独斗,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就是这孤僻的臭毛病让她这么多年总不受待见,通门之内,也就是三苏宝贝她。”
宋今人笑笑:“飞林师姐,你这话还是别让三苏师姐听到的好。”
“死丫头,我怕什么!”话虽这么说,却自己把话题岔了开去,说完了,叹口气:“今人,今天这件事大家都很累了,但是最难过的莫过于三苏,你没事的话就多陪陪她吧,桂思现在这样躺着,她一定不安极了。”
“是,今人知道的,只是师姐这边,要是有今人可以帮忙的,也一定义不容辞。”
宋今人虽然也担心魔人侵扰,但是毕竟门派有别,天鼎、天御虽是姐妹门派,魔人潜入又事关重大,但一门有一门的规矩,她作为天鼎娣子,在没有对方开口求援的情况下,是不好主动干涉她派事务的。
“好,有问题我会找你。”
宋今人听她语气,似乎并不很急,说有问题会找她,岂不是说现阶段不必担忧的意思,她也不转弯抹角,想到就问:
“师姐有追查的眉目么?”
“追查的眉目倒是没有,但是今人,凡事都可以换个角度思考。”
宋今人看看齐飞林,想了一想,还是不懂她的意思,齐飞林便给她提示:“这魔人来我天御,冒着杀身之险,总不会就为三苏?”
“啊,镇魔塔!”宋今人恍然大悟。
“对了!”齐飞林握拳砸了一下桌面,“这事其实很容易想明白,这帮魔人苦心孤诣掩藏自己的气息来到我道门地界,若是她们心存歹意,很可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她却自爆身份,只为接近我门下娣子,一定有其阴谋所在,再想想,三苏和桂思都是镇魔塔掌印人,她先接近三苏,再引桂思与她决斗,岂不是其心昭然,不是为了镇魔塔封印又是为了什么呢?几十年前魔族入侵三门,目的也不过就是镇魔塔,想要解开封印,放出这里面的同族,看来二十年过去,不仅魔修蠢蠢欲动,这帮魔人亦是想方设法的故技重施,既然有这个顾虑,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加紧镇魔塔附近的防护,我已经通知了绍师姐,让她秘密布置暗网,而我么,就继续领着一帮师姐妹四处巡查,好让对方放松警惕,只要对方还没离开,一定还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咱们就给她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说完,齐飞林将杯中最后一点余沥倒入口中,然而告辞离去。
宋今人一个人留在风雨亭中,并没有因为齐飞林所说的那个计策而感到安心,她心神紧张了一夜,想到镇魔塔会发生什么突变,直如二十年前那般,往事回流,就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亦觉得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脑中有一团迷雾打转,冥冥之中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便晃晃脑袋,独自在长椅在盘腿打坐,凝神静思,以排胸中之郁。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肩头,“咳咳”两声提醒让她睁开了眼,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浅浅睡去。
“咳咳——”
又是一声清脆的咳嗽,宋今人猛然抬头,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巽医仙,便赶紧起身,正色行了个礼:“医仙前辈,是您啊。”
“我没打扰到你吧。”巽医仙弯眉一笑。
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宋今人都觉得巽医仙其人不苟言笑,颇有长辈尊者的严厉,这一笑,神色与往常大不相同,竟让她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打扰不打扰,我不过冥一会儿神,辛苦的是前辈,这回前辈救下辰师姐,耗费了不少心力,今人要感谢前辈出手之恩。”
巽医仙一拂手,在边上石凳坐下:“你不用谢我,辰桂思大劫不在今日,我也不过受石显圣嘱托,过来帮个小忙。”
原来是这样,石显圣明面上说不管这事,其实师徒连心,哪能真就袖手旁观了,她以显圣之尊,能掐会算,一定算到辰桂思与氿三苏两口子有这么一难,因此早早做好安排,难怪巽医仙来得这么及时了。
宋今人也坐在她对面,给巽医仙斟上了酒,其时天边一抹朝霞,照得四周越发明亮,清晨寒气稍重,阵阵清风吹来,很是凉爽,两人温酒谈天,越说越投机,到后来竟兴致昂扬地地论起了医修之道。
在道门的修仙派别之中,医修有其独一份的神秘,入门极其看机缘,因此,不仅是在三门,通观天下道门,医修的数量都极少,而要修炼到大成境界,能被尊称为“医仙”的,也就这么一个。
巽医仙修为深厚,道行极高,比之显圣亦不遑多让,在三门之中很受人尊敬,看她昨天救辰桂思,施术干脆利落,将待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亦不见任何疑难疲态,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宋今人早前没和她打交道的时候就听人说,巽医仙医法深湛,世间除了已死之人,没有她救不回来的,当初还有半分不信,如今亲眼见其起“濒死”而回生,果然与传言分毫不差,顿时心中只剩下满腔的佩服,哪里还敢有半分置疑。
“前辈。”宋今人郑重地敬了她一杯酒。
因为巽医仙常年住在毛竹岭,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谁也不知道她在三门之中的辈分,所以宋今人以“前辈”二字称呼她。
“我有一事想请教前辈,不知人死可还能复生?”
“今人道友天资聪颖怎么也会问这个问题,需知道,向来神、人、冥三界,以人界为基,人死入冥界,修成而飞升神界,神界掌管永生不老,冥界掌管生死轮回。人死,魂魄即去往冥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所以才说‘人死不可复生’嘛,死后黄泉地狱,而后轮回转世,只是轮回之事关乎天道,除非神灵降世,谁也不能勘破分毫,我们虽然是修士,与妖、怪、魔一样,同属于人界,自然谁也避不开这个规律。”
宋今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头暗暗思量:
昴千秋那个复活时曲的法子,究竟是什么?其实她也很明白所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她们修士一派,因为灵肉双修,灵肉一体,所以身陨之时,肉身也会随着灵魂所堙灭,不像凡人,肉身得到良好的保存能够放置千百年,还有各种起尸之怪谈,所以修士历劫前夕,有条件的就会燃一盏长命灯,以作为观测生死的信号,灯灭是陨落的象征,当年时曲命灯分明已灭,也是她亲眼所见肉身脱亡而消失,如今听巽医仙一席话,已经更加确定,游时曲万无还生之理,难道是昴千秋竟然掌握了什么方法,可以找到时曲的轮回转世?
可笑,除非她明日就成仙,否则哪里做得到!
想到这里,似是无奈,又似是失望地苦笑了一声,巽医仙见她脸色不好,就关切了一句。
宋今人摇摇头:“因为前些日子,恰巧碰上了一件‘死而复生’的奇事,所以有此一问。”
“那必然是那人进入了一种假死之态,能够以假乱真,我修道以来,从未见过起死回生之人,而卖弄这种术法的,都是一些哗众取宠之辈,不过……”
说着说着,巽医仙又陷入了沉吟。
“如果硬要说的话……人的魂魄未入黄泉,理论上都可以牵回来,但是需要活人作为媒介,而且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俱佳的巧妙时机,恐怕不容易遇上,况且活人又如何能够走入冥道呢?所以说这是一种无稽之谈。”
宋今人听了连连点头:“多谢医仙前辈解惑,想来那又是魔修的一种术法了。”
“你也不必谢我,说来,我还有件事要请今人道友帮忙呢。”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
巽医仙起身望了望天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说:“是我的一件私事。”
“我孙女惠棋,也到了可以拣选道侣的年纪了,此事,我向来是信奉随缘的原则,不过近期倒是看中一个人选,非要今人道友你帮忙不可。”
宋今人心里一紧,心想,原来是要我做月老牵红线,可我实在不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