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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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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驱完毒就累得直接昏睡过去,第二日醒过来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之前那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大好了。

虽然如此,他却是半点喜悦也没有,一睁眼瞧见笛飞声就在床边坐着,当即翻身而起,去抓他的脉门。

笛飞声下意识翻手避开,跟他拆了两招。

李莲花怒道:“笛飞声!把手给我。”

笛飞声见他生气,也就不再避开,任他抓了自己的手腕去诊脉。

当年两人不知打过多少回,对彼此的内力本就了若指掌,更何况还有上一辈子的渊源在。李莲花仔细诊了许久,刚要用扬州慢去探他的内力,就已经被笛飞声收回手,淡淡看了一眼,显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好在笛飞声的伤确实已经好转许多,即使功力只有从前的六成,在如今这江湖中也是众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李莲花稍稍松口气,随后想起这人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却把忘川花和观音垂泪都给了自己,心中千回百转,最终长叹一声:“笛盟主这次可是亏大了,赔上一朵忘川花不算,还要搭上观音垂泪,以至于旧伤难愈……你当真不后悔?”

笛飞声淡淡道:“我笛飞声做事,向来没有后悔一说。倒是你,李相夷,要是害怕可以直说。”

李莲花被他这样的敏锐直白噎了一下:“欠了笛盟主两世人情,我可不得害怕自己还不起么?”

笛飞声哼了一声:“你若愿意履约东海之战,这些人情一笔勾销也未尝不可。”

又是东海之战!这武痴怎么就知道打架……

李莲花盯着他磨牙,恨不得即刻恢复巅峰状态,当场暴起把他打服,压着这人再不许提打架一事。

笛飞声看他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模样,蓦地一笑:“点到即止便可。比完了,陪你钓鱼。”

李莲花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在小青峰下又修养了数日后,无了给两人诊过脉,总算稍稍满意。尤其是见到李莲花在大魔头的镇压之下乖乖喝药,身体逐步好转,又有药魔跟在一旁照料,便也放心回了普渡寺。

李莲花身上的碧茶既解,两人总算能就前世种种详谈一番,彼此交换了上一世不曾得知的线索,又聊了聊重生后的布置,最终决定先往龙王棺救四象青尊要紧。元宝山庄的那枚罗摩天冰,则请了一位朋友帮忙盗出。

有李莲花这位四顾门前门主指路,一百八十八牢的位置甚至不需舆图。

虽然不知道李相夷为什么突然跟尊上多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默契,但能救同僚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无颜兴高采烈驾着莲花楼,根据李莲花所指的方向出发。

四人赶到龙王棺时,正赶上角丽谯的人马前来攻打。

四象青尊本就患有旧伤,仍与琵公子一同对敌,这时也就只剩一口气而已,两仪仙子同样受伤不轻,只能默默在旁照料。琵公子出身天机堂,本身并不以武艺见长,从前布下的机关又被云彼丘泄露大半,眼见龙王棺被破,竟是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欲启动自毁机关。

结果就见一人从天而降,抬手就把那些敌人扫出去大半。

琵公子还在错愕之际,奄奄一息的四象青尊和满脸泪水的两仪仙子已然激动起来:“尊上!”

笛飞声见他们伤重,不由皱眉。

李莲花紧随其后,飘落在地,见了这情形忙过来拍拍他的肩:“阿飞,你跟无颜先把敌人解决掉,这里交给我和药魔。”

李莲花如今的功力已经恢复到五成,别的不说,保住四象青尊和琵公子的性命总归不成问题。

笛飞声对他自然是信任的,当即一点头,拔刀迎敌。

扬州慢中正绵长,至清至和,能令春枝生芽,对于治伤自然也有奇效。

青尊夫妇和琵公子本来还奇怪,这位能叫笛飞声放心交托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扬州慢一出,这可不就解惑了。

三个人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十年前这两人打得不死不休,东海一战江湖都说他们二人早已葬身东海,可现在两人不但一块儿出现,竟然还好像关系颇佳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李门主?”琵公子犹犹豫豫叫了一声。

“四顾门早就散了,哪还有什么李门主。”李莲花笑了笑,“李相夷早已葬身东海,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江湖游医李莲花。”

四象青尊被关这些年,哪知道发生什么,只是李相夷虽然说他不再是四顾门门主,有件事却仍是要解释清楚的:“李门主,十年前您与我家尊上签订互不侵犯协约,后来因令师兄单孤刀之死打破,江湖上皆传言是我们金鸳盟三王杀了您师兄,可当年我们收到约战书赶去扬沙谷时,单孤刀已经死了!此事我家尊上毫不知情……”

李莲花没料到他被关在龙王棺中十年,重伤至此,见了自己第一件事竟是先为笛飞声辩解,连忙截住:“此事我已知晓,其中另有隐情,总之是我错怪你们了。你先别说话了,治伤要紧。”

四象青尊见他神态关切不似作伪,心下稍松,却没有就此打住:“还有一事,事关金鸳盟圣女角丽谯,她……”

“她的身份,还有她和南胤人在暗中策划的阴谋,我跟你们尊上也已经知道了。”李莲花再度截住话头,把他按下去,内力不停输入他体内,“金鸳盟如今被角丽谯把持,你们尊上除了无颜和药魔再无可信之人能用,你若不赶紧养好伤,如何能帮得上忙。”

正如笛飞声所言,三王和无颜陪他一同建立金鸳盟,最是忠心不过,四象青尊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听尊上没有可用之人,连忙打起精神,配合运功,只恨不得立刻痊愈,为尊上鞍前马后,哪里还记得先前心存死志,欲舍了自己一条命,好叫角丽谯什么都捞不着的念头。

他这一口气吊住了,两仪仙子也就放下心,给自己包扎伤处。

李莲花虽然见好,可一口气给三个重伤之人调理内息也累得够呛,难得主动掏出药魔炼制的补药磕了一丸。看看青尊夫妇和琵公子保住了命,药魔正接手给三人治伤,他也就把注意力都转到了笛飞声那头。

如今的江湖万人册武功排行确实不如十年之前,笛飞声虽然只有六成功力,对付这些人依旧轻而易举。

大魔头解决敌人的办法就是一个活口也不留——即使这些人还穿着金鸳盟的衣服。

李莲花见到有个小喽啰似乎要逃,抬手将袖中的刎颈甩出去,把人钉死在树上。

笛飞声还刀入鞘,又去将刎颈拾回来递给他。

李莲花看着刎颈,想到这剑的来历便有些气闷:“阿飞,你替我找人将这剑熔了吧。”

他不接剑,还闹脾气,连笛飞声都觉得诧异:“为何?”

笛盟主提着剑检查了一遍,还伸手弹了弹剑身:“十年未见磨损,铸成此剑的材料应当十分难得,怎么突然要熔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就让李莲花又想起十年前东海一战,他就是甩出刎颈暗算了笛飞声,才扎着这人心脉把他钉到了桅杆上。

“当年我刚下山就遭遇贺家灭门案,唯有贺家七岁幼子留下性命。我受贺家家主临终所托,要将那孩子送到洛阳外祖家中。”李莲花闷闷道,“当时单孤刀借口让我在城外接应,他独自护送贺家幼子入城,实则杀了那孩子,夺得贺家的天外云铁。后来又分别打造成护心甲和这把刎颈,在我十八岁那年,他特意将刎颈赠与我当生辰礼……”

这件往事说完,笛飞声登时明白单孤刀的险恶用心,对手里这把剑亦是嫌弃得不行。只是看出李莲花一直心怀内疚,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免也要为他思虑几分。

皱着眉沉吟片刻,笛飞声还是伸手捋起他的衣袖,和声安慰:“此事错不在你,贺家人若是在天有灵,想来也不会责怪。这把剑跟了你许多年,且先佩着防身,将来找到单孤刀,再用它为贺家人复仇便是。”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却已把这件事记了下来,打定主意要给李相夷再寻一把更好的软剑。

李莲花微怔,垂下头便瞧见笛飞声小心将软剑缠在自己小臂上,又将衣袖放下,细致抚平袖口褶皱,只觉得起伏不定的心情也被他这动作抚平了去。

两人之间好像又出现了那种旁人插不进来的亲昵氛围,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经过治疗已经能勉强起身的琵公子双眼发直,四象青尊嘴巴张大又合上,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露出些许茫然无措。

“尊上和李门主……”他碰了碰无颜,欲言又止。

无颜瞅了瞅旁若无人还在“卿卿我我”的两位,凑到四象青尊耳边:“尊上为了救治李门主,连千辛万苦找到的忘川花和一品坟里挖出来的观音垂泪都毫不犹豫拱手相让了。”

所以,以后对李门主是个什么态度,就不用兄弟我多说了吧?

四象青尊既然已经救出,打开罗摩鼎的第一枚冰片也就到手了,更别提青尊夫妇忠心于笛飞声,又有得知真相的琵公子愿意鼎力相助,眼见他们又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角丽谯掌控金鸳盟,又对罗摩天冰虎视眈眈,四象青尊被救出之后自然是不能回金鸳盟,只是青尊夫妇和琵公子还是需要找一处僻静之所养伤。

李莲花只略略沉吟,便想到了一处绝佳地点,抬眼时,正巧见笛飞声也望过来,他忍不住一笑:“我想到了一处好地方。”

笛飞声挑眉:“我亦想到一处隐秘之所。”

李莲花含笑道:“不如你我一同写下来,看看是不是想到了一处?”

“依你。”

无颜机灵地去取纸笔,写完一看,一个写的是“玉楼春”,另一个写的是“漫山红”,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李莲花搁下笔,笑眯眯道:“那便麻烦笛盟主指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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