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件嫁衣,倒是用了复杂的八路磐文锁。”方多病拆了新房门上的机关锁,回头冲两人一挑眉,“可惜难不倒本少爷!”
李莲花和笛飞声相视一笑,心下都道这臭小子倒是得意。
三人进了房间,四处查看,笛飞声想起李莲花怕鬼的毛病,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果然瞧见他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绕过绣着大红喜字的屏风,只见那套暗红颜色的嫁衣悬晾在衣架之上,看着就沉重无比。
李莲花仍是忍不住感叹:“这哪是嫁衣啊,这分明就是座银山!”
方多病不屑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叫石榴裙。”
“头冠是银子做的,”笛飞声提起头冠看了看,又摸了摸衣架上的石榴裙,“加上这裙子,怕是得有几十斤重。”
方多病惊诧:“这么重?穿上去不得把人累死。”
“之前郭庄主说这衣服是祖上留下来的宝贝,十分贵重。可再贵重也承载了好几条人命,应该不可能再有人穿这件嫁衣了。”李莲花沉吟,“尤其是威远镖局的千金,她家境富裕,更没道理妥协。”
笛飞声听他分析得井井有条,便也点了点头。
李莲花左右瞟了一眼,脑子里坏主意又一次冒出来:“所以我觉得这个凶手非常奇怪,他每次杀人专门找这个穿嫁衣的女人,所以阿飞啊……”
笛飞声扭头看他。
“如果!我说是如果啊,”李莲花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狡黠,“如果有人充当诱饵的话,说不定这个凶手可能会出现!”
方多病脑子一转,连忙附和地点头。
笛飞声看了他片刻,居然赞同道:“好主意啊!”
李莲花轻轻一拍手:“是吧,阿飞,这一路过来你不仅成长了,而且感悟能力也越来越强。”
他点着那石榴裙示意道,“穿上吧,穿上吧!”
笛飞声沉吟。他反正是不想再跟小屁孩玩什么公平起见的猜拳游戏,与其折腾半天,还不如速战速决。
李莲花和方多病就见他伸手将那石榴裙取下来,挂到臂弯上,两人同时一呆,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会答应这个玩笑。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笛飞声已经一手拎着那银山般的石榴裙,另一手揽着李莲花的腰一提,将他直接抱起扛走了。
方多病傻眼:“阿飞你干嘛?”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转头在李莲花耳边说了什么,方多病就看到李莲花跟笛飞声对视片刻,仿佛用脸把人骂了一遍,随后气急败坏地跳下来,甩给他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问”,跟着阿飞进了内间。
方多病无语之余竟有些习以为常,只压低声音骂了句“又撇下我”,愤愤扭头去检查新房里的其他地方。
笛飞声往李莲花头上戴头冠时,李莲花仍是气呼呼瞪着他。
如果用脸骂人也能出声的话,那大概他耳朵里能听到的脏话就没停过。
笛飞声看着面前这盛装打扮的“美娇娘”,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就看着那张气鼓鼓的小脸骂得更脏了。
“来,我扶着你。”笛飞声压下嘴角,主动伸出手托住他的手腕,“小心一些。”
李莲花慢吞吞挪着步子,被他搀扶到堂前。
方多病举着烛火一照,当即笑出声来:“阿飞你不是说要抓郭乾来拷打一番,我觉得我还是陪你去好了。”
李莲花没好气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自己看看……不对,这屋里怎么没镜子?”
方多病被他一问,也愣了一下,连忙四处搜寻。
李莲花便问道:“这是新娘的待嫁房间,若是没有镜子要如何梳妆,如何试喜服呢?”
方多病也迷惑道:“难道有人把这里的镜子搬走了?”
笛飞声假作寻找一番,回来扶着李莲花往外走:“外面有。”
一路行到湖边镜石前,想起上辈子李莲花一路又是摔跤又是落水,笛飞声硬是没敢松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又给磕着碰着。
“这是块镜石吗?”方多病问了一句,一转头瞧见这两人还牵着手,顿觉别扭,“你们俩干嘛呢?这难舍难分的……”
笛飞声不理他,扶着李莲花的手却不敢松开。
果然,下一刻李莲花脚下踩中了一块石头,险些跌倒,幸而笛飞声一直扶着他,这才没叫他摔下去。
李莲花靠着笛飞声,在镜石前照了好一会儿:“难道新娘每次都要穿着嫁衣走到这里来照镜子?”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
方多病连忙朝他看过来,面带询问之意。
还不等李莲花开口,就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笑声由远及近:“跑不掉了,去死吧!”
却是那疯子郭坤飞身扑上来,边喊边挥出一掌,李莲花连忙抬手要挡。
笛飞声早防备着这疯子,展臂将李莲花一搂,抬手跟他对了一掌。
他倒没有动用内力,但内力被封和没被封住的状态可不一样,悲风白杨护主,周身真气一荡,就将郭坤震开了去。
李莲花被他护在怀中,虽然被郭坤背后的骷髅怼到眼前给吓了一跳,但好歹没像上辈子那样又给吓得一路跌跌撞撞滚进莲花池里。
方多病拔出剑跟郭坤过了几招,之后就追着郭坤跑了。
李莲花瞪着笛飞声:“现在怎么办呢?在这儿干等着郭乾他们过来抓包吗?”
笛飞声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摸到一手冷汗就知道这人在嘴硬:“你当真还想磕得浑身是伤,滚下去展示你的游术不成?”
李莲花被他捏得一个激灵,发现这人刚才摸到的位置就是上辈子脖子上磕出淤青的地方,一时也就硬气不起来:“不下水,我上哪儿再摸一截指骨去诓方小宝?”
笛飞声默不作声递给他一截指骨。
李莲花瞪着这节骨头,撑不住笑了:“笛盟主手还挺快……那莲子呢?”
笛飞声看他理直气壮朝自己伸手,无奈叹气:“要不你还是下去一趟吧。”
于是,在方多病压着郭坤回来,郭乾和郭祸带着大批家丁赶到时,瞧见的就是李莲花一身湿淋淋站在岸边,正在努力拧干衣服上的水迹。
郭乾一眼看到毫无顾忌穿着一身女子嫁衣的李莲花,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神医对此的解释是:“方才我豁出了小命重演三个新娘的死法……”
“你演的可真像。”笛飞声听着这个熟悉的借口就好笑,这人一张嘴,简直连死人都能说活了。
“就你话多!”李莲花横了他一眼,好歹是把新娘到底怎么落水身亡的过程推断出来了。
郭乾见事情并没有牵扯自己,便有些迫不及待给郭坤定了罪名,着人带去看管起来,转头又命人下水看顾池塘下的莲冢。
李莲花换下了嫁衣,三人就在郭家父子目送下离开莲池,转回房去。
一路上,方多病越想越觉得不对:“为何每次新娘在镜石前照镜子,郭坤都刚好在镜石处发疯?何况刚刚那条路明明是双星会向,本无需寿山石改运,并不符合风水之说……”
他只顾着分析情况,丝毫没注意原本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后半步,正趁他高谈阔论之时暗通款曲。
笛飞声悄悄摸了摸李莲花的手腕,觉得触手温热,脉象也还平稳,想来是下水前给他输入的内力起了效果,心下稍安。
李莲花眼里蕴了些笑意朝他看过去,走路时也就不大老实,学着从前李相夷那样轻轻用肩膀去撞了一下身旁的人。
“有问题有问题!这巧合未免太多了!”方多病猛然扭头去寻求李莲花的认同,正好瞧见两人对视,李莲花眼里笑意还未散去的模样。
方多病气道:“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李莲花笑眯眯哄道:“怎么可能,方少侠。方才我不过随便说说自己的猜测,那郭乾立刻认定就是郭坤干的,这是有问题的呀。再说了,许娘子死了,那狮魂去了哪里?”
方多病瞪大眼:“那你是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早说!”
李莲花道:“我是在想,刚刚郭乾说到过的那个莲冢,好像是一种秘术。”
笛飞声默契接道:“我也略闻一二。”
李莲花跟他交换一个眼神:“是吧,我记得很多年前,金鸳盟也曾从血域学过不少这些古怪的秘术。”
笛飞声点头:“是。”
方多病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噎得慌:“唉,就你们俩江湖见闻多,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莲花摸了摸袖袋里的莲子,笑眯眯拍怕他的肩膀:“方少侠,今天你是最辛苦的,今天晚上我给你做个宵夜吃,好好犒劳你一下。”
笛飞声闻言莞尔,径自先走一步,完全不去打扰这师徒俩联络感情。
方多病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吓得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脚下还连连后退,扭头就想跑。
李莲花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想跑?回来!”
方多病苦着脸哀叹:“又是什么呀……”
李莲花给他端上来一碗麻辣枸杞莲子羹。
“这什么?”方多病拿起勺子搅了搅小盅里的羹汤,“莲子羹里加辣椒!?”
李莲花郑重道:“这可是特别为你准备的麻辣枸杞莲子羹。莲池中间的莲子是又大又圆,不煮一碗来尝尝怪可惜的!来,快,尝尝吧。”
方多病咽了咽口水,还是怂了:“阿飞,你今晚表现不错,这碗汤赏你了!”
笛飞声头也不抬:“不必了,留着自己享用吧。”
李莲花盯着他,方多病只好扁扁嘴,哭丧着脸从碗里舀出一勺莲子羹,勉强吃了一小口,小心翼翼去品尝味道。
“嗯?”他吃着吃着,脸色忽然一整,“这莲心里居然有股异香,你又加了什么东西啊?”
上钩了啊……
李莲花不动声色瞟了笛飞声一眼:“果然有问题……”
方多病舀出一颗莲子看了看,惊道:“这莲心居然是猩红的!”
“他们确实喜欢搞这些古怪的东西。”坐在一旁的笛飞声淡淡道。
李莲花便起身掏出袖袋里的那截指骨,装模作样递到他面前:“那他们可用此物?”
笛飞声抬眼看他:“得看情况。”
方多病发觉不对,连忙起身跟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他们又是谁?还有,你这个手指骨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李莲花眼里透了点笑去看笛飞声:“这刚才掉到莲池底下,在淤泥里摸到的。”
方多病吓坏了,声音都压低了不少:“莲池里有尸骨啊?”
“是的呀。”李莲花淡定道,“方才人多,不宜打草惊蛇,现在人都已经散了,咱们再去看看呗?”
方多病连忙点头,转身去拿剑,完全没看到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一眼,露出极淡的、目的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