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的话柳信歌一开始是没有相信的,但当云谏的灵气如浪般向她袭去的时候,她心里便开始动摇了。
“你……怎么……”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身后倒下的一片树林,觉得她似乎误解了什么。
“雷听霖那小丫头竟然敢骗我!”她顿时反应了过来。
她之前问雷听霖云谏的修为如何,那时雷听霖信誓旦旦地说云谏的修为并不高,全靠身边的人保护,但她真的见识到云谏的本事后,却猛然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
云谏的修为绝非常人所及,根本就不存在全凭旁人保护这事。
云谏听到柳信歌这句气急败坏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你有灵气?”见到柳信歌在他的灵气下分毫未损后,云谏停下了手。
他的折扇不在,眼下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柳信歌打下去的话,他有一点吃亏。
“呵”,柳信歌压下心里的那点慌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这是自然,虽然这只是一具凡人的躯壳,但我毕竟我吸取了那么多人的灵气,也略有些手脚功夫,在你面前撑一阵子还不是什么难事。”
云谏不知道柳信歌说话为什么突然客气了起来,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命苦。
无论是之前的温夜升还是如今的柳信歌,他总是遇到不符合他实力的对手。
温夜升内功扎实,修为深厚,而柳信歌这些年里得到了那么多人的修为,加之她十分擅长药理,那些毒药和迷药更是信手拈来,绝不比温夜升好对付多少。
但凡扶疏、封无凝和莫轻尘有一个人在这儿,柳信歌根本就没有继续嚣张下去的机会。
但现在扶疏陷入昏迷,封无凝和莫轻尘行踪不明,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封无凝、莫轻尘,你们还好吗?过来帮帮忙呀。云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正当他满心无奈之际,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清脆的话语。
那道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宛如天籁。
“云谏,接着!”
——莫轻尘和封无凝虽然没来,但封无凝的剑却先来了。
云谏闻言下意识伸出手接过那人抛过来的东西,然后在剑鞘上看到了“撼山”二字。
“封无凝的佩剑,先借你用用,用完记得还给他。”雷听霖站在院门口朝云谏大声喊道。
“雷听霖?你!”意识到雷听霖在给云谏递武器,柳信歌勃然大怒,下意识威胁道:“你背叛我?雷听霖,你不想见你哥哥了吗!”
“谷主,别骗我了,我哥哥早死了。”雷听霖走近了几步,话音中没什么情绪。
“什么?”柳信歌愣了一下。
“谷主,您说会替我治好他的,如今他已经死了,您却还想用他来威胁我,您不觉得这话有些无耻了吗?”雷听霖定定地看着柳信歌,目光中带着质问。
“啊?”柳信歌愣愣地看着雷听霖,硬是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的眼神狐疑地扫过云谏,见云谏也是一脸懵后斥道:“这是谁告诉你的?你被人骗了。呵,真是蠢死了,我不久前才见过他,他已经醒过来了,怎么可能死了!”
“庄主,你不用再骗我了,我已经见到我哥哥的尸体了”,雷听霖低着头继续道:“就在谷北边的山崖下。”
“怎么可能!”柳信歌冷笑着,话音中满是傲慢,“我在见云谏前还特地去药房里见了他一趟,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雷听霖,你不会是连你的哥哥都认不出来了吧!”
“谷主……你说的可是真的?”听了柳信歌的话,雷听霖顿时就没了底气。
“自然,蠢货!那药房的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门窗都锁的死死的,他怎么可能离开那里!”见雷听霖仍是怀疑,柳信歌勃然大怒道。
“那……”,雷听霖有些无措地看了一下柳信歌,似乎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雷听霖,我说过了,我会治好他的,你何必如此怀疑。”见雷听霖似乎有些动摇了,柳信歌继续道。
“那我去叫人给你帮忙!”说着,她立马转身,一边大喊着“救命啊”一边跑出了这院子。
云谏站在一边,听着两人的这番话语,虽然眼前的情况很危急,对他也很不利,但他还是在心底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觉得雷听霖这小丫头的骗术可能比他要高明一点。
这算是后生可畏吗?
见雷听霖飞速离开了,柳信歌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因为这里是痴音谷,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事,而且雷听霖那小姑娘也没什么本身,也难弄出什么,所以她干脆忽视了那点不对,转头看向了云谏。
“你还要继续挣扎吗?”她问云谏。
“这话该我问你”,云谏抽出那柄剑指向柳信歌,“谷主大人。”
柳信歌一愣,嘴边刚吐出一句“什么”,心里却已经知道哪里不太对了。
“封无凝是谁?”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问出了声。
“终于发现了?”云谏笑着道。
“你们……一直是一伙的!”柳信歌有些震惊地看着云谏,“可是……她哥哥……”
“你都拿她哥哥威胁她了,你还指望她听你的话?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蠢呢?”
“所以……封无凝是跟你们一起入谷的人!”而她竟对这个人毫无觉察!
柳信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事情早在雷听霖入谷的时候就不受她控制了。
许多天前,有人向她汇报雷听霖总会在夜晚出门,她心里疑惑,从而跟踪了雷听霖。没多久,从雷听霖跟别人交谈的时候,她便意识到了雷听霖在查过去的事时。
她当时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所以她很快就以雷溪鸣的性命为要挟质问了雷听霖,问她究竟要干什么。那时雷听霖在听到她能治好她哥哥后,异常老实地将云谏交代的所有事都说了,包括云谏要她调查的事情。
柳信歌那时见雷听霖年龄尚小,看起来也老实巴交的,不大会骗人的模样,虽然心中仍保持了点怀疑,但还是信了那丫头的话,如今她才意识到,雷听霖那点老实全是演的!
那丫头不仅没跟她说实话,甚至在暗地里跟云谏已经串通好了!
“呵”,在反应过来后,柳信歌很快再度厘清了思绪。
“那也无妨,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就好了”,她沉吟着,声音像夜晚的幽风。
云谏闻言顿时警觉了起来,他抬眼看向柳信歌,便见柳信歌向他挥了下衣袖,数根毒针便如雨般向他飞去了。
那些针又细又密,针头处都沾着药,带着幽冷的暗香,飞到云谏身边,像是一层薄雾。
云谏没正儿八经地练过功,那些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法子他一概不会,只是将撼山剑往前一挡,那些针便全都被灵气震了下去,“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他顺势又往前了几步,柳信歌一惊,踉跄着退了一步,又从衣袖中掏出两根粗些的针。
她向前方轻飘飘地拍了一掌,那针便打着旋地从云谏的剑上擦过,冲散了剑尖上的灵气。
周围的树随着灵气带来的风而晃动着,林间鸟雀齐齐咕叫着离开这里。
只是须臾之间,两人便又过了数十招,只是两人似乎都在探对方的底细,那些招式没有一招是致命的。
“云谏,你撑不住的,放弃吧。”
在那些试探过后,柳信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全身上下的杂念和慌张都压了下去,目光中尽是决绝。
云谏握着剑,手臂不断地颤抖着——叶纹咒正在向他的全身蔓延,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一只肩膀渐渐没了力气。
“如今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你如今放手,我尚且可以不再与你计较,你可以回去看看扶疏,跟他好好告个别,这不好吗?”
“呵”,云谏握紧了剑,不再分出灵气去控制叶纹咒,眼底是死一般的平静,“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呀,我还不想死。”
“……而且,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他已经提前跟江映雪说过了,如果他这里一段时间后没有消息,江映雪就会带人亲自过来一趟,在这之后,无论如何,柳信歌都不可能继续潜藏于世。
竹君、月枯、清澜,莫闻、莫解语,还有花原和花恒,以及这把剑曾经的主人言崇,他们都在看着他,要他不必害怕,要他不断向前。
无论是曾经从洗灵台下山后失去一切记忆,或者是被关在夕照塔的十五年,亦或是身边空无一人的现在,他都从不孤独。
他如今走到这里,乃是众望所归。
所以他不能在此止步,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些未曾安息的人,也为了那些仍在追求答案的人。
……
当剑光倾泻的那一瞬间,云谏似乎感觉到这柄剑曾经的主人言崇就在他身边。
山可撼,水可变,决心难改。
“这一切该结束了,哪怕不是今天,也不会太久。”
汹涌的灵气中似乎翻天覆地的力量,柳信歌心里很清楚云谏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实力,可在那一瞬,她还是很害怕。
她有点想不明白,云谏为什么会不怕死呢?明明……死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呀……
她被这灵气震的后退了数十步,却生生地抗下了那一剑,只是五脏六腑都像是碎裂了一般地疼了起来。她品味着口中的血腥味,不自觉呕出一口鲜红的血。
而在这一剑后,云谏的情况也算不上好。他似乎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全身上下都颤抖着,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呵”,云谏半跪在地上,用那柄剑死死地撑着地面,笑容中露出些苦意。
“看来,我还是没法拿你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