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程前给的地址,去钟若水家的路上,时青野心中莫名雀跃。
时青野原本想通知钟若水一声,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没说。
她想看看钟若水突然看见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怀着这种捉弄人的心情,时青野越走越快。
六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直射大地,不过茂盛的树荫下是凉快的。
时青野太白了,容易被晒伤。雪白的肌肤仿佛只有薄薄一层,皮下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因此,她夏天都会穿件薄外套,在学校没办法只能套校服,在外面就穿防晒衣。
电梯里闷热无比,好在显示楼层的数字在快速变化。
时青野兴高采烈跳出电梯,对着反光的玻璃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轻手轻脚走到钟若水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的一瞬间,钟若水石化了。
时青野面颊白里透红,是粉嫩嫩的西瓜色,额前的碎发被细细的汗珠打湿,衬得一双眼眸格外乌亮清丽。
“Surprise!”时青野对他说。
钟若水握紧门把,掩饰心脏狂跳:“你怎么来了?”
时青野站在门口,依旧燥热依旧,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往他家客厅望了望:“你家怎么没开空调?不热吗?”
钟若水垂眸看她,淡淡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请假不?”
“知道啊,”时青野乖乖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那别开了。”
钟若水缓了缓,对她说:“进来喝口水?”
“好呀。”时青野没推辞:“我换鞋不?”
钟若水实话实说:“没多的拖鞋,你直接进来。”
时青野边走边说:“程前让我来给你送作业。”
“他怎么不来?”钟若水问。
“他有事。”时青野回答。
时青野在某方面反应极为敏捷:“你不想让我送,想让他来送?”
钟若水微微扬眉:“我没这么说,你别冤枉我。”
时青野笑嘻嘻地靠近他:“那就是想我来送啦?”
钟若水没说话,走到一边给时青野接水,顺便打开了客厅的空调。
时青野看见,连忙说:“别开了,我要走了呀,而且你还在感冒,别吹空调了。”
“歇会儿再走,你不是怕热?”钟若水问。
时青野从来不愿意吃嘴巴上的亏,讪讪道:“盛情难却。”
钟若水把水递到她手里,退到冷风扫不到的地方坐下,后背依然发凉。
在阳光的照射下,时青野能清晰看清钟若水手臂上细微的汗毛竖起,再往上看,视线落到他发白的嘴唇上,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卧蚕都熬成了眼袋,像只悲伤的青蛙。
模样又滑稽又可怜,惹得时青野频频看他:“要不你去你房间里面,我凉快下来就走了。”
“行,”这是钟若水自己家,他一点没客气,站起来:“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嗯嗯。”时青野答应他。
钟若水进了房间,没关房门。
偌大的客厅只剩时青野一个人,明明外面就是明媚温暖的太阳,窗外鸟语花香,可时青野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冷清孤寂。
时青野站起来,扫视客厅一周,这套房应该是直接买的两层,上下打通成复式,装修简单,家具普遍是不会出错的黑白搭配,通天的书架被各种书籍塞得满满当当。
时青野仔细打量了眼周围,发现冷清的来源就是这房子看起来没人居住。
整个屋子除了必备的家具生活用具之类,没有多余的装饰,干净整洁,打眼望去冷冰冰的,没有一样看起来有人情味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和时青野印象中家的样子,大相径庭。
时青野从书包里拿出钟若水的那份卷子,蹑手蹑脚走到钟若水房门口,发现他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门口。
他们自然而然地四目相接。
钟若水忙不迭坐起来:“要走了?”
“没有,”时青野推开房门,将凉气带进去,她扬了扬手:“卷子。”
钟若水要下床,时青野示意他别动,她自己走到他的书桌边,放下了这沓卷子。
钟若水看着时青野把书桌前的椅子拉过来,然后坐下。
时青野又恢复了以前眼神不会闪躲的状态,直勾勾地盯着钟若水,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钟若水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握在一起:“要干什么?”
时青野冲他笑:“不干什么呀。”
钟若水挪开眼:“那你别这么看我。”
时青野说:“我就要这么看你,你能把我怎么样?打我一顿吗?”
“开什么玩笑。”钟若水扫她一眼,故意双手抱肩:“我哪里打得过你。”
时青野气恼地锤他一拳:“你别装。”
钟若水吃痛地偏了偏:“你别趁人之危,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好的时候也是能还手的。”
“好呀,”时青野眨眨眼:“等你好了我们打一架。”
钟若水眼眸黑漆漆的:“不。”
时青野无所谓地切了声。
钟若水不让她看,时青野非要看他,还把脸凑过去,怼着他的脸看,钟若水气得不轻,又拿她没办法。
这人眼下的乌青不是开玩笑的,本身皮肤白,再加上脸色不好,搭配上这黑眼圈,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时青野啧啧好几声,差点上手,钟若水忍无可忍,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把她推到一边。
时青野闹够了,坐正身体,问他:“你怎么感冒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你还记得?”钟若水语气有点奇。
时青野听了窝火,拔高音量,信口开河:“我怎么不记得,我脑子这么好使,你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全记得。”
说完这话时青野就后悔了,实际上,她对那天的事情,印象不深。
好在钟若水没追问细节,只是说:“原来你这么厉害。”
时青野翘起嘴,双臂抱在胸前:“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必这么惊讶。”
钟若水似是认同地点点头,眼底带着赤裸裸的笑意。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感冒的?受凉了还是热伤风?”时青野把话题重新拉回去。
钟若水看向她,犹犹豫豫,还是决定说出来:“那天淋雨了。”
“那天?”时青野喃喃,“周末那天?”
钟若水嗯了声。
才过去几天,这段记忆不算久远,时青野回忆了下那天发生的事情,问他:“你那天不是打着伞吗?哪里会淋雨,你别卖惨。”
“我卖什么惨了?”钟若水没忍住放声说话:“你让我来找你,我就来找你,结果……”
“闭嘴。”时青野不容置喙地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让你来找我了,而且你在小区门口站着,那叫来找我?”
钟若水看着她,摸了摸眼皮,像是抹了一把辛酸泪:“我问你在哪你不说,我能到哪里去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时青野站起来问。
“我不知道。”想起那天的事情,钟若水也发了点火,侧过身不看她。
时青野在床边站着,这该死的太阳把窗户玻璃照得太亮,时青野看不见玻璃上的倒影。
只能看见钟若水青涩俊朗的侧脸轮廓,还有紧抿的唇线。
原来他的耳后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耳朵不大,耳垂小小的,在日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好适合打耳钉。
时青野思维已经不知道发散到了何处。
“你不跟我讲话了?”时青野莫名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钟若水不为所动,望着窗外。
时青野气不打一处来,好歹她当初说不讲话,还会用小纸条回应他。
他呢,他的回应应该只有会读心术的人才看得懂。
时青野走出他的房间,把门给他带上,用的力太大,赶在门合上之前,扯住了门把,和转过来看她的钟若水撞上视线。
时青野无情地关上门,站在门外。
“呼——”时青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时青野拍拍胸口,去沙发上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钟若水那苍白无力惨兮兮的模样忽地出现在她脑海。
这不是卖惨是什么?
时青野唾弃自己被美色/诱惑,摸到了他家厨房去。
太阳都快落山了,钟若水的家人还没回来,那不就意味着生病了没人照顾吗?
刚才平白无故吼了他一顿,时青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时青野一边搅动锅里的米,一边忏悔。
白米在锅中翻腾,看着太寡淡,时青野灵机一动决定再加点佐料。
打开冰箱,冰箱十分符合他家调性,空空如也,除了几根香菜和葱,其他的都不能加到锅里。
时青野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粥也很不错,她不煮,也没人给他煮。
钟若水你知足吧。
时青野拿了两个冰箱抽屉里的橙子,品相不错,应该是好吃的。
橙子放在外面降了会儿温,时青野也找到了水果刀,专心致志地削皮。
钟若水能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但他就是忍着不出去看。
没听见关门声,那么时青野就还没走。
没走在干嘛呢?
钟若水担心客厅已经被她搞得一片狼藉了。
钟若水后悔和她赌气,忧心忡忡地留意外面的动静。
倏地,时青野哇哇叫起来。
钟若水脑子里轰然一声,脚底一软,下床的时候摔了跤,四脚着地,他愣住。
时青野还在哇哇叫,钟若水只得忍着疼痛,连滚带爬出去看她。
幸好,时青野把这扇房门关上了。
钟若水简直不敢想象,他刚才有多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