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行动。
重新翻墙回到室外的迷彩服男人看向始终手握军刀的徊洋,语气似乎有些调笑,“你男朋友充其量和我打个平手,怎么敢放心让你和我一起行动,就不怕我路上为了报仇对你动手吗?”
徊洋轻笑了一声,态度始终带着一丝游刃有余,钟全生活中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人,但这种游刃有余的状态往往出现在年纪更长的人身上,那是一种历经世事,心境甚少波澜的状态。
徊洋说:“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只是看上去身形体重与你们有些差异,不代表格斗技巧就更弱,只是,我们没有时间切磋了。而且,我觉得你不会想要赌这个交手胜利概率的,因为那一位医生的格斗技巧几乎为0,你应该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让他陷入险境吧。”
钟全笑了一声没回答,他当然不敢赌,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另外,”徊洋顿了一下,“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走在前面半步的男人又反而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他,“怎么会?”
徊洋并不想解释什么,没想到对方却不停下,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那人的身形和宿舟相当,都是长期锻炼造就的宽肩窄腰,此刻穿着宿舟换下来的衣裤,背影看上去其实有些相似,但徊洋却不会将二人的身影重合起来,不只是发型的区别,说不清,但就是很不一样。
钟全说:“恕我多说一句,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人生短短几十年,最幸福的莫过于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去过想过的生活,去爱想爱的人,因为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让你追悔莫及的事情。”他转头看向徊洋,“如果你怕这个性取向小众而不敢开口的话,那我告诉你,那个人也喜欢你。”
“什么?”
“他喜欢你,我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
另一头,在楼里行进的二人一路上还算顺利,高天引导的路途上偶尔遇到一两个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据他说医生们普遍对迷彩服人员的熟悉程度并不高,日常焦急很少,就算来了一两个新面孔也不会引起很大的怀疑。
尤其他们出入也都有戴口罩的习惯,此刻宿舟的脸上也戴着。
在第二次遇到一个打招呼的白大褂,被高天轻飘飘的一句“新来的”哄骗了过去之后,宿舟突然想起什么,问他道:“这个手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孩子提到的升级是什么意思?”
“嗯?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看那位先生好像知道的样子。”
宿舟没反驳,对方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他们希望通过手术的方式改变那孩子的大脑,让他变得更加聪明,这种聪明不仅是智商上的,还有各种感官、敏锐程度、各个方面的更加优秀。”
宿舟脑中闪过沈言的话,“这种手术怎么可能合法?”
青年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当然不合法,否则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开展。”
宿舟看他,“你为什么会加入这种项目呢?”
看起来他也并没有很认同。
高天眼皮垂落下来,酒醉的后遗症还在闹钟盘旋,他虽然看起来行走交谈与常人无异,但大脑中却始终好像有团雾,碎玉说谎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行为此刻一点也不想做,他苦笑一声,说:“大概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懂事,一心想要研究些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那个时候是最好忽悠的。”
他面上隐约带了一点痛苦,“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丧心病狂到在技术还不成熟的情况下就操作。”
“技术不成熟?”宿舟琢磨了一下这话,“手术会失败吗?”
“你不如问问这手术有几分概率会成功。”
“什么意思?”
“我来这里已经很多年了,据说只有十几年前有一位已经隐退的教授曾经成功过,只有那一例,但是那教授的操作记录手稿不知道被保存在了哪里,后来的医生们一直想复刻这个成功,但却只是一次次的经历失败。要不是经常会有那位‘成功试验品’的各项身体指标数据传回来让我们分析,我简直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青年似乎笑得更轻蔑了,“手术室里的那些家伙只是在做实验罢了。”
宿舟脊背发凉,“那么,手术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疯掉或者脑死亡,侥幸没疯的,可能也会在后续的生活中承受不了脑部莫名其妙的剧烈疼痛而自杀。这些‘试验品’会被处理掉,如果你们最后还是要报警的话,可以去搜搜那片后花园,那片花开得太好了。”
“你不怕警察来吗?”
高天轻叹口气,“其实你们赶来的这个时机很好,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他们居然重启了人体实验,本来正在犹豫要不要退出,你们也算是帮我做了选择。我和全哥之前也商量过,如果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真的遇到了警察,就算是我们为了之前做过的错事恕罪了,我们会欣然接受的。”
宿舟顿了顿,“警察也会根据你们的行为酌情判处的。”
“随便吧,只是有点遗憾,我们两个本来还想去看看世界。所以,如果你们有机会,希望你们好好把握。你和那位先生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吧?”
“什么?”
高天说:“你看他的眼神和全哥看我的眼神很像,我能感受到那位先生是个性格比较冷淡的人,但是根据我的观察来看,他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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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拐八拐,两人在楼上找到一个隐秘的电梯入口,又乘坐电梯到了楼下,经过虹膜识别验证等工序,终于进入了手术准备间。
大概这些医生真的对这个环境的安全有非常高的信任,手术室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安保人员守着。
一个正在准备器械的男人看一眼高天的胸牌,道:“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又过来了?”
高天回答:“好一些了,觉得观摩手术机会难得,还是不想错过,所以过来看看。”
见对方眼光向他身后看去,高天又补充道:“这位朋友是最近加入团队的,以前也是学医的,后来半途而废去当了雇佣兵,听到我们今天做手术,说想来看看,可以让他观摩一下吗?”
刚刚说话的男医生看他一眼,对宿舟没有那么客气,“想观摩去观摩区,手术间怎么能随便进来人呢,到时候影响了手术怎么办?”
高天回头看了宿舟一眼,“确实,那你还是回去吧,晚点回去我给你讲讲。”
身后一个女医生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和蔼,说:“不容易啊小天,你平时身边可是除了小全都不能站的,这一次倒是稀奇,他不吃醋吗?”
高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越医生说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转身之际,高天面向门口,右手在身前比了一个“2”的手势,这是二人临进门前约定好的暗号,他观察了现场情况,距离最终开刀手术,还有20分钟的时间。
如果那时候电闸还是没有按照约定被关掉,那么高天会再想办法拖延十分钟,但再超过就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必要时候就算暴露也要阻止。
宿舟估算着时间,根据那个迷彩服男人的描述,这时候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快到了配电间。
只是不知道那里是否有什么机关。
手术间关门的瞬间,宿舟看到了一旁台子上摆放着的刀具,银色制品闪着寒凉的光,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医生已经开始给那孩子剃头发,宿舟一瞬间幻视躺在那里的是一张更熟悉的少年面孔。
那孩子皮肤有些苍白,唇角天生带笑,干干净净的照片在英华私立中学的橱窗里摆放着。
老师说他那时候很聪明,远超同龄孩子的聪明。
他的五感过于敏锐,甚至能感受到摄像头发出的微弱信号。
他的计算能力超群,与理化实验室那台电脑不分高下。
……
他是不是曾经也躺在那样一张小小的手术台上,在不省人事的情况下被别人剃了头发,然后被冰冷的手术刀割开皮肤,被人为的彻底的改变了人生轨迹?
一千多个孩子,疯了、死了、自杀了,徊洋他又是在怎样的痛苦中才坚持到了现在呢?
重新见到这样的场景,在房间中听到那孩子说到“升级”两个字时,他脑中闪过的又是怎样的凄凉与无助。
宿舟脑中想起高天刚刚说过的话——“手术会在他们的脑中植入一枚特质的芯片,用以激发大脑潜力。可是就算芯片适应性做得再好也始终是个外来物,人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因人而异出现各种各样的排异反应,疼痛只是其中最轻微的一种。”
宿舟后退一步,将后背靠在冰冷的白色墙体上。
他想起徊洋曾出现过的隐忍疼痛的表情,心脏仿佛被人攥了一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抬起手腕看向时间,还好,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