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用大手覆盖住徊洋的后脑。

徊洋没拒绝他，只是快速地检索着脑内的地图。

楼下是什么地方？

还不待交流，两人突然又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和宿舟对视一眼，悄悄挪动身体往声音的方向赶去。

声音越发清晰，徊洋找到那块可以活动的隔板挪开一条缝，竟然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这里不是一个老年疗养院吗？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没有医院的冰凉感，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儿童卧室，床头灯昏黄温暖，两个孩子此时正挤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看书。

“笃笃笃”有人敲门。

两个小男孩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把锁打开，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个内锁的推拉门？

宿舟的角度正可以看见大门的下半部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外，看体型，应该不是两人刚刚见到的那个。

正疑惑间，走在后面的男孩子突然抬起了头，准确无误地和宿舟来了一个对视。

宿舟：“！”

开门的小男孩看到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咦？9号医生今天不在吗？”

白大褂男人微微弯腰，笑着说：“他不太舒服，今天我来接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那小男孩声音还很亢奋，仿佛知道这医生要带他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一样，“我们走吧6号医生。”

那医生让开门口，等着男孩走出去，他回身对剩下的那一个说：“我们今晚不回来了，你早点休息。”

那人说着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带着门外的孩子走了。

待他们走后，小男孩“咔哒”一声给推拉门重新落了锁。

宿舟看到那个孩子快步来到他们的正下方，眼睛死死盯着破开的那道缝隙。带着些许稚嫩和狡黠的声音响起，“天花板上有什么呢？总不能是大老鼠吧？”

“如果是大老鼠，我就要大声喊了哦！”

宿舟“呵”了一声，这个小家伙竟然还威胁上他们了。

见此场景，徊洋决定道：“下去看看吧！”

宿舟将隔板全部打开，对下方孩子摆摆手，示意他将空间让出来，率先跳了下去。

那孩子刚刚只看见了他一个，也不知道再见到徊洋会不会不小心弄出什么动静，那样的话他们两个就会更加被动。

片刻后宿舟觉得自己是有点想多了，徊洋还是像之前一样受小孩子欢迎，从天而降之后不仅没有引起孩子的害怕，反而让那孩子眼睛放光，快速越过宿舟往他身后跑去，口中还喊着：“闪电侠，你是闪电侠对不对？”

徊洋扫一眼孩子手中的漫画书，心想他应该并没有遭受过虐待，所以才敢对陌生人展露出好奇。

宿舟这才看到刚刚因角度受限而无法看清的另一面墙，那是一个个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其中甚至还有高中教材，这么小的孩子看得懂吗？

徊洋将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他蹲下身子，与那孩子平视交谈，小声道：“你好，我们两个不小心迷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我们家啊。”

“你们家？”

这两个孩子长相并不相似，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对啊，我们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这就是我们家。”

“那，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1107！”

房间内有一瞬间诡异的静寂。

“1107？”宿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你的名字？”

突然的，他脑子里闪过那日在游轮上，小女孩介绍自己编号时的场景，他们都以号码相称，是巧合吗？

反观徊洋的语气却显得很平静，只听他继续问道：“那，刚刚被带走的那个孩子叫什么？”

“他是1106。”

“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去升级！”

“升级？”徊洋的表情有些难看，宿舟看到他清晰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升级……是什么意思？”

男孩的眼神丝毫没有害怕和隐藏，他说：“9号医生说升级后我们会变得更聪明，到时候很轻松就可以看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原理。”

“以前……还有别的小朋友被送去升级吗？”

“有啊，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同学都被送去了，1106都已经等了7个月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宿舟蹲在徊洋身边，“升级后的小朋友后来去哪里了？”

男孩摇摇头，“升级之后他们就被带走了，不会再回来。”

“刚刚的那个小朋友也不会再回来了？”

看到小男孩点头，宿舟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两个孩子似乎刚刚在轻描淡写间完成了一场永别，他们两个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正常吗？

徊洋满脸沉重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根据小男孩的描述，9号医生就是徊洋和宿舟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白大褂男人，这个9号医生平时对这两个孩子很好，这本闪电侠的漫画也是9号医生偷偷送给二人的。

再结合早期的一些表现，这个9号今天不上二楼，可能不是不能而是不忍。

小男孩看着徊洋，但他对情绪的感知似乎没有那么敏感，也不知道徊洋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让小男孩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楼层安保人员巡逻的规律，几分钟之后宿舟和徊洋一前一后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

走廊里光线很昏暗，徊洋凭借着微不足道的方向感和宿舟一起寻找那一片头顶没有出路的空间，可是那房间似乎要更靠后一些，空间意义上的靠后，而走廊笔直。

还是有哪里不对。

宿舟感受到徊洋似乎有些急迫，刚伸出手试图安抚他，就看到徊洋伸手轻敲墙壁的动作一顿。

他明亮的眼睛一闪，就在这短短半秒间，他胳膊肘往前一撞，咚一声闷响，严丝合缝的墙壁突然出现了裂痕，一扇门大小的长方形墙体被弹开，然后露出了一条小缝。

徊洋：“……”

宿舟：“……”

这个方向与徊洋估测的大方向一致，门一开，他的头疼更加明显了。

两人没有犹豫跨步迈入，面前一片漆黑，宿舟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照明。

这是一个暗间，掀开正前方的布帘，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玻璃后还有医生装扮的人来来往往。

宿舟和徊洋已经做好打斗准备了，才发现那些人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那是个单向观察的手术间。

而躺在手术床上的正是刚刚被带离的那个孩子。

疗养院内有手术室不奇怪，可手术室给小孩子做手术就很怪了。

医生蒙住了孩子的眼睛，不知道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语，然后向他的手肘处注射了药品。

徊洋不自觉地揉了一下后脑，那手术室里不只有手术用具，还有一些冷藏柜，摆放着各种标本，徊洋视力极好，看到那些标签上的文字不免一惊。

“这是……什么？”

宿舟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但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信号被屏蔽了！

看手术室中人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这恐怕不是第一次干了。

几乎同时，两人都冒出了一个想法，无论如何要立刻阻止对方，哪怕现在暴露。

只是这房间隔音实在太好，两人尝试敲击玻璃引起对方注意，却没有任何作用。

那个房间的入口不在这个楼道里，他们是从哪里进去的？

片刻后，徊洋二人重新回到小男孩的房间，那孩子听话的没有锁门。

不过，其实这个推拉门一点都不结实，恐怕一个成年人一脚就能踹开。之所以做成内部上锁的形式，约莫是为了降低孩子们的心理防线，营造一种环境安全、他们可以掌控的假象。

徊洋重新低下头看向小男孩，“小弟弟，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