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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但待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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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盈看了一眼没有落款的信封,又看了看顾青杳。

“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的?”

顾青杳微微一摇头:“都在信里了,这东西在我手里没有用,董公是做父亲的,他一定知道把这东西交给谁才能救他。”

妙盈又看看信封,手中掂量着这一封颇有些厚度和重量的信函:“你真的觉得这封信里的东西可以救他?如果他真的因此得救,也根本不知道是你出的力,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也只是尽人事,”顾青杳很平静也很淡泊,“这些东西纠缠了他很久,连我的命运也被裹挟其中,我只希望这事有一个了断,有始有终罢了。”

听她这样讲,妙盈也就不再多问,将那信收于信匣之中。

魏强一共留下了十封密文,杨骎破解了其中的九封。这九封里的内容其实足以撼动徐相的地位,然而却并无法达到杨骎想要让他父亲获得自由的目的。

第十封是魏强为自己做的一篇小传,从他的出生写起一直到他宦海沉浮的岁月,且不论他是否在字里行间有美化自我之嫌,至少当时在所有人看来,这片小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似乎只是把自己的前半生对人坦露,隐隐有一些作为死者和输家的不甘,又似一股已经得以解脱的怨灵在冷眼旁观世人被他这十篇文章拨弄得团团乱转。

顾青杳那一夜做的关于魏先生的噩梦却在无意中揭开了这明面下隐藏的信息。

梦里,魏先生阴森森地说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阿遥,梦醒后,顾青杳在忽然的某个瞬间,才理解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那一年的除夕之夜,魏先生曾在雪地里给顾青杳跳过一段大神;

不久后,历经了海难的顾青杳和杨骎在高句丽的会馆中看到了由当地小吏安排的一场闲良舞;

然后就是前夜高昌济在夜色中伴随着妙盈的琵琶声起舞弄剑。

起初,顾青杳并没有去深想几个毫无关联的场景为什么会让她多次产生“似曾相识”之感,直到那个梦后,她才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魏先生跳大神的步伐和闲良舞步是一样的,只是前者跳的慢,而后者跳得快,皆因节拍的不同。

妙盈新谱的琵琶曲,她自己弹来流畅欢快,换了初次上手的顾青杳就变得拘涩凝滞,但其实音还是那个音,调还是那个调,节拍不同,听上去便生出了差异。

最后那篇看上去明的不能再明的明文,其实也是密文。

密码,就是节拍。

快拍是闲良舞的节奏,慢拍是跳大神的步调;

快拍为纵,慢拍为横;

就像榫卯相合一样,“咔”的一声,明文中的密语就一目了然了。

顾青杳把那些内容一字不落地誊录下来托妙盈转交给董公。

做父亲的,一定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来救自己的儿子。

她以左手执笔,再度书写下她那不怎么为人知的字体,除了密文中的内容,其余的只字未提。

信的内容重要,而写信的人并不存在,乃是一个活死人。

不远处,高昌济手欠似的对着豚郎拉拉拽拽,还是有心要把孩子带走,然而豚郎并不买账,扭来扭去、躲躲闪闪,愣是不和他亲近,气得高昌济抬腿在豚郎屁股上踹了一脚,仿佛又觉得踹重了,抬起手在孩子头上摩挲了一把,被豚郎颇为嫌弃地闪开了。

“小子,不识好人心!”

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妙盈她们准备出发北上前往辽东,眼下正值盛夏,一路向北,会越走越凉爽,沿途也会有一路的好风景,正是人间的好时节。

高昌济翻身上马,妙盈于车厢中挑起车帘,最后问了一次顾青杳:“真想好了,真不跟我们走?”

顾青杳微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高昌济的背影,对妙盈说:“妙师,你不会觉得奇怪么?他毕竟是你的故人之子。”

妙盈眼波流转,坦然无恙:“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要去见见故人。不仅要见见他父亲,还要与她的母亲贺兰凌云叙叙旧。”

顾青杳哑然失笑,简直不敢想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形。妙盈在感情中有一些精明厉害的劲儿,她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

豚郎摆脱了高昌济的纠缠,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顾青杳看他怀里鼓鼓囊囊地揣着几本剑谱之类的书籍,想必是高昌济刚才硬塞给他的。

身为父母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在孩子身上打上一点关于自己的烙印。

高昌济这时很讨嫌地骑着马回来绕着顾青杳和豚郎跑了一圈又一圈。

“阿遥,孩子我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轻轻一夹马腹,骏马轻捷地迈出步伐,飞蹄扬尘而去。

顾青杳望着妙盈的马车越行越远,回头转身,是长安的红尘万丈。

她好不容易渡出来,现在她预备渡回去。

杨骎在诏狱里待了十八个月后,在即将迎来又一个端午的初夏时节,正式恢复了自由身。

初夏午后申时的日光令他觉得有些刺目,晒得他头昏脑涨,他记得自己从前是很喜欢夏天的,因为每到夏天,总有些好事情发生,回忆里全是一碧如洗的时光。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心境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那条伤腿在诏狱中患上了风湿,从前以为全好了的伤痛,在一连串的打击和疏于休养的环境中已经很少有不痛的时候。

上了年纪又人生失意,恐也是在所难免,往后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最先迎上来的是长寿郎。

“公子!”

长寿郎的声音有点发颤,一双有力的手掌托住了杨骎的手臂,杨骎转过脸去看他,长寿郎黑瘦了一些,但是更显干练,只是眼里蒙着一点浅浅的水光,又与这份干练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杨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长寿郎的肩膀。

“公子,夫人亲自来接您了!”

杨骎的心地微微一震,只一震。迅而意识他到长寿郎口中说的这个夫人,乃是他的母亲齐国夫人。

扶着长寿郎,杨骎一步一步地缓慢移动到马车前,齐国夫人挑起了车帘,母子一上一下的目光对望,一时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杨骎撩起袍裾,跪下给齐国夫人磕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齐国夫人以端庄素正出名,即使是哭,也哭的非常克制,绝不会乱了一丝一毫贵夫人的规矩章法。

齐国夫人泪眼朦胧说不出话,只是在长寿郎的搀扶下轻轻捧起杨骎的脸。

杨骎在诏狱里蓄起了一捧大胡子,不仔细辨认几乎认不出从前的面容,齐国夫人的手抚过爱子的头发、额头、鬓角、鼻梁,最后停在这捧大胡子上。

“瞧瞧,”齐国夫人的眼泪里显然有喜极而泣的成分,“没人给你打理,跟野人似的。”

用过了晚膳,杨骎在齐国夫人的房中饮茶。

“其实,能够做个富贵闲人,也已经是命里难得的造化,”齐国夫人端正地开腔劝慰儿子,“命留住了,当初查抄的家产也尽数返还,官虽然没得做了,但是还可以袭爵。你祖父的爵位因为你父亲的事就先不提了,你外祖父那边的爵位虽然当年说好了是归杨家的堂兄弟们那一方袭去,可你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还怕没个爵位?”

杨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母亲的意思。

齐国夫人见他如今听劝,也就更加缓和了神色和语气:“娘知道你有为官的志向,可是做官就算做到一品大员又如何呢?没有根,轻轻一拔就连根拔起了。”

杨骎知道母亲这话是意有所指,他的父亲也罢、徐相也罢,都是当朝的新贵,家族根基尚浅,皇权说拔就拔,轻轻一使劲儿就寸草不生。

“咱们弘农杨氏这样的大家族,光靠联姻就可以保万世的荣华富贵。做王孙公子有什么不好,爵位就是地位,地位就是权力,没必要万事都亲力亲为,换一百个宰相也不过是个管家,我们把主子做好也就是了。”

杨骎知道齐国夫人这么说是在宽慰自己被贬为庶人的事。

尽管他头上的那些罪名都没有落到实处,弘农杨氏选择保太子而放弃了他,但储君的舅舅毕竟不能真的是个罪人,贬为庶人,但是命和钱都给他留下了,折损了面子,保存了里子,诚如母亲所说,封侯是迟早的事情,他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享受富贵荣华就可以了,因为他生来便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像凡人一样去争名夺利反而什么也得不到。

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必求,只需要在这段生命里无尽挥霍,即可。

杨骎听着母亲的良言相劝,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目饮茶。

而今回想起来,在诏狱的前六个月漫长的简直望不到头,那时杨骎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有从诏狱出来的那一天了。

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成为弃子。

因为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对外尚且稳固,即便受到了他的波及,想来也波及得有限,更有可能是他被剥离出以太子为核心的政治利益集团,丢车保帅,他就是那个车。

时局的转机发生在那个刚过了端午没多久的初夏之夜。

宫里的丧钟声传到诏狱的时候,杨骎还没有睡,淡淡的月光薄雾一样笼罩着他,遥远的钟声让他长久以来无波澜的心境生出了一股悚然之感。

变动到来的时候,身在局中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预感。

丧钟的规格很高,一闻而知是为宫中的贵人所敲响,但响数不对,不是皇后和太子的。

次一日,杨骎就听闻了徐贵妃和其所生的小皇子暴毙的消息,一夜之间恐怕已经为整个朝野所知。

对他这边来说,局面很快就明朗起来。

首先是闭塞的消息渠道迅速被打通,杨骎每天虽然身在诏狱的监室,却可耳闻朝野甚至整个天下事。

徐贵妃母子暴毙的消息令徐相老迈的身体深受打击,一个月后,上表请求卸官辞任回故里,上允。

归乡后不久,朝廷上下,从地方到中央,有百十位官员具名参奏徐相宰执十三载里在朝政上的失败决策,墙倒众人推似的,排山倒海汹涌而至,且所奏参的罪状有名有实、有理有据,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徐相立刻失势,其家族党羽也树倒猢狲散。

上念其老迈,只是没收家产、削官罢爵,三个月后,徐相因病入沉疴,药石无灵不治而亡。

正如齐国夫人所说,徐相并非出身世家,是本朝的新贵,且全族只仰仗他一人,一旦有个闪失,便是野火燎原,寸草不生的结局。

徐相大约也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所以一直致力于用姻亲巩固家族的势力和荣耀,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又铲除一切阻碍将孙女扶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上。徐贵妃并非不争气,小皇子的诞生让徐氏一族开足了马力要与皇后和太子争一争风头,只要太子妃再诞育皇孙,满门的荣耀就将由这两门联姻延续下去。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太子和太子妃在感情上似乎是甚为不和,成婚三载一直没有子女,再加上徐贵妃和小皇子的薨逝,徐相的精心布局彻底断了后。

杨骎此前针对徐相的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原本就已经令其党羽大为动摇,然而都不敌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徐相经营了十三年,所有的谋划、野心、愿景,全都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而杨骎的境遇,就是在那一夜之后逐步改善的。

虽然人还身在诏狱,但是权势带来的一些特殊待遇已经逐渐恢复,除了自由,凡是能想到的,他在诏狱里都能够拥有。

和父亲当年相比,杨骎在□□上没吃什么苦,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诏狱阴湿的环境令他受伤的膝盖染上了风湿,时时要作痛不止,除此之外,也就是精神上的失意最熬人。

他无事可做,闲来便用自己得到的消息分析外面的局势和接下来的走向与发展。

在众多纷繁庞杂的线索里,当属徐贵妃母子的暴毙,最令杨骎感到蹊跷。

据说徐贵妃当时正抱着小皇子和一群妃嫔赏花叙话,前一刻小皇子还在徐贵妃的怀里嚷着要果子吃,眨眼间的功夫,果子削好皮喂到小皇子嘴边的时候,孩子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断气了,正当在场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大呼小叫传太医的时候,徐贵妃抱着孩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死的无声无息。

以至于鬼魂索命这样的谣言甚嚣尘上,禁宫内一时谈之色变。

杨骎对怪力乱神之说不屑一顾,徐贵妃母子的暴毙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尤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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