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生命？什么意思？约和颂皱起眉头，或许他不该在乎这模糊不清的呓语，此刻他与莫连背靠背，和它们僵持不下，不仅是被焚毁的队长复生了，被莫连一一击杀的其它杂碎，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沙哑吟唱，身形如沙凝聚，重生。

能在他的火焰中复生，约和颂闭了闭眼，看样子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为什么能够复生？复生的极限在哪里？残存的神智是伴随复生的能力而生的吗？问题越来越多，而现在他能够得到答案的途径似乎只有一个，击溃它们，等朔月他们赶来后再活捉，希望那边行动迅速。

“莫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约和颂握紧无名，微侧过身，对着身后的莫连说道，后者摇摇头，“放心吧，首领，绝对能跟上你的步伐。”

“好。那就再来！”

……

在迷雾区某处混战中，莫因一枪击毙遗漏的怪物，清理完，抬眼就看到朔月脚下如山堆叠起来的怪物尸体，在抬手间被其隔空捏成齑粉。莫因心有戚戚，首领身边的朋友都这么强大吗？

朔月只是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低喃：“……清理效率还是太低了。”

约和颂，你在哪里？

他们最开始追着约和颂留下的信号来到了这里，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被动静吸引来的异种在此处游荡，朔月看了就烦，忍不住大开杀戒把它们全都灭了，还记着约和颂不喜欢不打扫战场的人。

宫羿懒得搭理这家伙，现在却忍不住想，怪不得他能跟约和颂合得来，连废话不多说直接动手的风格都如此相似。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宫羿摇了摇头，摒弃杂念，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先前为了不引起慌乱，在约和颂与莫连孤军深入前，莫因就已经因为轮换赶到了现场，临时接管了他弟弟的军团。宫羿他是见过的，他们反抗军的座上宾，至于旁边那个冷着脸一看就生人滚开虫族也滚开的家伙，首领介绍说是他的老师与挚友，能够让这类人物收为学生，首领更是顶呱呱的存在！

但是首领你现在哪里？莫因面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心里泪流满面，他夹在这两人中间，感觉自己要被他们散发的冰冷气势冻成冰块了。

首领留下的信号断了，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动静太大，游荡的异种被吸引过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让本就不太明显的痕迹被摧毁殆尽。虽然知道首领本事高强，天塌下来都会主动去顶，但他们的担心却不会因此减少。一开始谁也没有预料到首领会主动担任诱饵这个身份，可惜很少有虫族能够动摇首领做下的决定，好在莫连和首领一起行动，起码他能安点心。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知道他们被盯上后，首领神情莫测，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在说终于来了的表情。他不信这两个人类没看出来，但是他们都没有出声询问……或许他也该学着他们，交送更多的信任。

突然，朔月起身回到主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我知道约和颂在哪了。”

他是怎么知道首领位置的？莫因半信半疑，宫羿心里也在琢磨，虽然担心，但他知道约和颂那边肯定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不然他肯定会收到约和颂的呼唤。

回到主舰，朔月直接展开地图，点在迷雾区中层边缘接近内层的某个位置，“约和颂在这里！”

“我很难和你们解释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可以相信或者不信，或者你们留在这里接着寻找线索，我自己去这个地方。”

“不，阁下，你或许误会了。你是首领的老师，亦是和首领关系最为紧密的人，只这一个理由就够了，有你的带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首领！”话音刚落，莫因就下令整合军队，将还在四周搜寻痕迹的其他小队成员召回来，整顿完毕后立刻前往朔月指定的地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进过程中，斥候传来紧急情报：“报告长官，前方发现大批量高阶异种集结，推测数目达到万余！”

“我们的目标是支援首领，凡是阻拦我们前往目的地的异种，悉数剿灭！”

“是！”

哪怕是在模拟训练中，莫因都没有这么放肆地开火，现在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眼看着就就要达到目的地了，斥候又传来了消息：“报告长官，我们接应到了莫连团长！”

“只有莫连团长？首领呢？有没有首领？！”

“你吼什么？”莫连接过连线，“没想到你们这么慢，废话少说，快随我来，首领就在前方！慢着，这个路线……是对的，就照这条路走。”

“莫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因语气严肃，好消息，弟弟回来了，坏消息，只有弟弟回来了，他天都要塌了！

莫连也不遑多让的严肃，但他知道分寸：“我们跟随窥视我们的异种，来到了靠近内层的边缘地带，遇到了两拨格外棘手的虫族，它们破坏了首领的星舰，首领杀了它们，正准备深入内层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它们竟然复生了！”

“复生？！”莫因一脸不敢置信，就连约和颂与宫羿面色都凝重了不少。

“没错，”莫连咽了咽口水，咽喉因为一刻也不停歇地逃命干渴不已，沙哑着嗓子焦急道：“莫因，快去支援首领！我们把这些混蛋玩意杀了二十多次！砍成碎末了还能复活，嘴里还念叨着‘夺回、生命、世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们的极限在哪里。首领掩护我回来搬救兵，但——”

他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杀了这些怪物多少次，哪怕有首领的领域辅助，精神上的疲惫却险些让他送命。再一次出现失误后，首领掩护着他，将他送上了星舰让他顺着精神力的指引原路返回。与他相反，首领越挫越勇，杀得浑身是血，双眼亮得吓人，若非他支撑不住，首领恐怕还要狂热地投身战斗中。

但是异种是没有血液的——莫连倏地反应过来，焦急地对着通讯呐喊：“加速！莫因加速啊！”

“知道了，别慌。”在巨大的高压下，莫因反而显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莫连，冷静下来，你该去和于小天学学什么是沉稳了。”

“我们要相信首领，绝不能自乱阵脚。”

“……”莫连陷入了沉默。

回望时才发现，他自以为漫长到绝望的道路其实主舰全力加速抵达也不过十几分钟，但是当他们踏入其中时，在场的所有生物无一例外皆被震撼。

“莫连，首领和你作战的地方就在这里吗？”莫因懵了，“怎么是废墟。”

“……我也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莫连皱眉，经过短暂的修整，他总算恢复了一些状态，带着众人赶到时，发现现场已经被打出了数个足球场大的坑，连雾气都消散了，约和颂与怪物打斗的痕迹一路蔓延至深处，消散无形，阳光和白昼出现在眼前。以不远处为圆心，仿佛经历过一场荡涤世界的能量对撞，将顽固不化的雾气给吹散，烟尘还弥散在半空，那场战斗似乎发生在不久前，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听到动静。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首领呢？

没有无限复生的异种，也没有他们正在寻找的首领……

“约和颂！”朔月眼尖，看见了烟尘中影影绰绰的高挑身形，正在朝着一道空间裂隙前进，似乎听到了谁的呼唤，身影脚步顿了顿，朔月心下一松，以为约和颂听见了他的声音。下一刻，朔月瞳孔骤缩，只见约和颂毫不犹豫扯开了裂隙，步入其中，身形消散在众人眼前。

“约和颂！你绝对不可以抛下我！”

*

时间回到不久前，将莫连送走后，约和颂执剑，孤身面对着面前如附骨之疽的异种，在击溃它们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它们的动作终于出现了迟缓，约和颂喘着粗气，借这短暂的空隙松口气，又再咬牙，一击毙命！

异种身形回归尘土，这一次，它们复生的时间又延长了几秒，“呼……”约和颂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他握着无名的手已经有了些微颤抖，无名微微动了动，将自己从战斗中获得的反馈力量交予约和颂。

“不用了，无名，只是应付这些家伙，还远没到我的极限。不过……很久没有出现能够让我不断训练的场景了，一不小心有些放肆过头了。”约和颂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眉，低头发现衣袖已经在不知疲倦的战斗中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奇怪，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的军团怎么还没找到这里。”连续使用金焰的消耗极大，为了节约精力，他学会了控制用量，而隔绝灰尘这件事，已经是数百场、或是数千场战斗之前的事了。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异种们复生的声音再次传来，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但是这一次，它们连简短的话语都不说了，只沉默地盯着约和颂。后者皱起眉头，经过之前的多次试验，他发现这些家伙虽然有神智，但是极其微弱，就像一片挥之不散的阴云，却又意外的顽固，但是无论有多困难，他都要弄清楚，这些残存的神智，是谁的遗留。

它们无法对话，只会重复话语，双方经过了成百上千遍的对抗，都称得上顽强了。

没办法，最开始的它们只知道战斗，驱逐，驱逐所有出现在它们眼中的生物，无论死亡过多少遍，只要约和颂试图踏入它们身后的地界，就会听到它们哀戚的嘶吼，尔后便是挣扎着复活的残躯。放在平时，约和颂是不会管这些家伙的死活的，但也许是它们的执着打动了约和颂，他选择了一种最笨的方法，那就是一遍遍打服它们，直到它们终于打算转动滞涩的大脑，尝试着与约和颂对话。

“人类？……虫族？”

“虫族。”

“……虫母？”

“虫母。”

“……”

随后便是漫长的沉默，异种没有再举刀，约和颂执剑而立，身影仿佛永远不会被摧折。

终于，约和颂听到了自异种胸腔发出的一点颤音，一道断断续续的女音响起：“虫……母……缘何会——落到——如此境地，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在……寻找着……什么——？”

“前面就是古战场吧。我有一个必须要知道的答案，这关乎到我的一生。”

“无论你用尽何种手段阻拦，我都不会放弃。”约和颂单手放在胸膛，目光坚毅执着，“我只寻求一个答案。”

又是良久，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似嘲讽的轻笑，“……呵……既然如此……那便过来吧……”

须臾，和他对战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异种举起刀臂，划开了自己的胸膛，星空被它割裂，扭曲的空间裂隙在出现的刹那暴起，将异种及其周边吞没。约和颂回身，如梦中惊醒，才发现周边蔓延起烟尘，跟在异种队长身边的其它异种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原来，他刚刚被困在了一个空间里？怪不得时间的流速不对。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一遭。

抬起脚步，他忽地听到了朔月焦急地呼唤，闭了闭眼，约和颂咬咬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眼看空间裂隙逐渐开始扭曲，再拖延下去，他可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去！

他留下了一团被金焰包裹的精神力，进入空间裂隙。

朔月，别担心，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