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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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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涯抬手拍了拍门:“有人在吗?”

如此几个来回,里头总算有人骂骂咧咧地开门了。

此人正是姜亭口中的鳏夫,生得一副猴相,身量不高,有些佝偻,鬓边斑白,不知为何,手背上烂了块皮,还往外渗脓水,衣裳打满补丁,有些补丁脱落,他貌似也没有要补回去的意思,就任由它破着。

只堪堪开了条门缝,他从门缝里挤出半个身子,问来人有什么事,语气还算平静。

“我是衙门的望主簿,先前已经张贴过告示,想必保长也同你们说过了,要交船税,你们家是这个数目。”望涯将文契递过去,嘴上细数着数目,目光却不断打量着眼前人。

鳏夫点头答应,回屋取来银钱,领了文契后甚至用官话对望涯道谢,随着他的话散出来的还有阵阵浓烈的酒气,望涯往后退了半步,摆摆手,领着姜亭前往下一户,路上她问:“他有几个孩子?”

“原来是七个,年初有个最小的溺死了。”

“是意外?”

“是,海边有暗流,跌进去就爬不上来了。”要是没有被海水卷走,今年也该及笄了,烈日一样的小娘子,在谋活计的路上溺死了。

“有几个女儿?”

“都是女儿,从前要了命的想生儿子,近年来倒没听说了。”

望涯顿了顿,继续问:“最大的女儿有几岁了?”

说到这里,姜亭忽然就喜笑颜开了:“最大的是昭儿姐,今年就四十了,嫁在西乡,原先才嫁过去时日子过得苦,这厮也不愿意帮衬,后来发家,她就回来带走了两个发妻生的妹妹,去年回来还想接走最后一个亲妹,可他怎么也不肯,为此两人大吵一架,昭儿姐气上心头,把他打了,打得找不着北,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翻肚皮。”

“后来呢?”

“后来闹到衙门,昭儿姐被判笞二十,还是凤婶她们去求的情,交赎铜了事。早些年这死人拿孩子当仇人打。昭儿姐性子极好,不肯吃半点亏,还总护着妹妹,因此有好几回差点被那条死鱼打死,是凤婶把她抢走带去的医馆。”

对于这位凤婶,望涯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先前到她家里收船税,她笑得合不拢嘴,围着望涯连连称赞,夸她少小离家,有本事,有胆量,来日定能当大官,说着就要杀鸡设酒,望涯连忙摆手道谢,她来时两手空空,去时险些带走一桌子席面,推诿许久后,总算提着一兜子的夸赞离开了,对比来时,她的腰杆更直挺了。

“平日里他都做些什么营生?”望涯问。

“从前就是出海种地,如今老了,终日就在屋里喝酒等死。”

下一户是个画匠,姓岳,相对于上一户的鳏夫,他的日子过得要好的多,据说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他还正值壮年,一双儿女都在陈氏的族学里念书,除去画画,他还租着陈氏的地种。

可惜望涯来得不巧,他正在地里,接待她们的是他的发妻,也姓岳,她们到时,她正在织布,还是姜亭喊了好几声才将人喊出来的。

她不会说官话,全由姜亭做通译,说清楚后,同样回屋取银钱。

门边的墙上挂着件蓑衣,望涯抬手攥了攥,有些潮湿,但这在旭间县很常见。四处打量后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等岳娘子出来交了税钱,望涯忽而道口渴,询问可否讨碗水喝。

岳娘子很快应下,领人进屋了。

屋子不大,物件却有许多,靠墙钉着几层板子,上头堆叠着许多书册,打眼一看,都是图纸。除此之外,还一张桌案,桌案上铺着宣纸,还有砚台,以及一个笔架山,然而只有墨,没有彩。

岳娘子端来一碗凉水,见望涯在打量书册,便说了几句话。

姜亭道:“她说这是岳五以前学画用的,他还是学徒时得照着册子画纹样,现在不用了,去到什么庙,就知道要画什么纹样,书册就留着给孩子玩了。”

岳五身为画匠,县里的庙宇祠堂有用时会找他画,有时画神像,有时在柱子上描纹样,木匠再对着雕出来,最后上彩也是他做,通常做得不错,东家会多给许多银子,而在这些东家里,陈氏又是最大方的,如今陈氏祠堂里雕梁画栋,都会请岳五。

喝完水,望涯也就没有什么由头再逗留了。

离开岳五家后,她忽然问:“陶娘子住在那头,要是用水,会在哪儿打?”

“喏,这一片都在这里取水。”姜亭朝不远处的井栏一扬下巴。

望涯看看井栏,再回头看看岳五家,倘若陶尤章要取水,必定会经过岳五门前。

听见望涯提到陶尤章,姜亭问:“望主簿,你打算如何查?”

“不好说。”叶春蹲守,没蹲到,姜亭同样,一旦有人靠近陶尤章,那人便消失不见,想来他的眼睛就在周遭。陶尤章若打算沐浴,便会在白日里多挑几趟水,夜里便会遭遇。可无论是渔排上,还是鱼塘里住的,白日里大多有自己的营生,只有夜晚才回到住处,如此一来能够看见陶尤章挑水的,大概就在从陶尤章住所,到井栏的这条路上。

但也不能排除渔排以及鱼塘上的人。

姜亭抿了抿嘴,继而问:“要是抓到了,你会如何处置?”虽说她不明白律法,却也知道这样的罪名没有实证是不好判的,要是他咬死不认,就更加难办了。

“也不好说。”眼下确实没有相关条例,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既没有条例束缚,那如何处置,就是她的事情了,就算上诉,她也占理。

此间正在挨家挨户叩门,远处的舶口迎来了久违的商船。

先下船的是昂首挺胸的小贝,接着是贺微同贺川,余下船员有乐意上岸也跟着下来,有些则更愿意留在上头休整。

贺川上岸也没有闲下来,她要到城门口接她的商队,他们是走陆路来的,比水路早到一日,此时已经休整好,甚至踩点了几个市集同街坊,为了售卖他们从京城带来的货物,然而一番勘察下来,除了收获一兜子惊诧的目光外,颗粒无收。

“这样的地方,有什么生意好做。”说话的人坐在酒肆的棚子下,他们一行人盘踞在此等待贺川,期间就这么坐在街口,看着人来人往,原本觉得百无聊赖,直到看见一行锣鼓班,顿时来了兴致,想顺着他们的去向看看新妇,然而这班人,不吹也不打,走起路来像死狗,乱七八糟地往远处去了。

“东家来了。”话音落下,棚子底下的人一齐哗啦啦地站起来相迎。

“怎么样。”贺川要了碗凉水,一路走来,别的并没有什么感受,就是太热了。

“就近的点都踩过了,也就一些药材可以卖,其余的也能卖,就是没有好价钱。”不如在回京的路上卖,大抵都比这里的价钱高。

贺川接过海碗,又问:“路上的消息呢?”望涯说旭间县的鱼干能卖,实际上,她的商行里有这个品类,虽不是出自旭间县,但总归卖得不好,存货再放几年,都能当传世宝了。

“有!”那人说着,就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条子,那是他誊抄的邓昔的诗:“江北邓郎君写的,上头有少东家说的什么…芸芸二字。”

贺川拿过条子看了,没看明白,不过有风声就是好事。

另一边的贺微则要到衙门去,明明前天还恹恹的,船一驶入旭间县的地盘,她就来了精神,纵使脚步虚浮,也挡不住她雀跃的心境,到了衙门外一打听,却得知望涯今日不在,甚至不知何时归,毕竟催收这样的差事不好办,魏冰有回下乡催了十余日都没收齐。

贺微只好作罢,转而托衙役寻来唯安和谭八,留下口信后领着两个孩子走了。

……

与城墙内的光景不同,东厢几乎被埋在竹林里,有条小径贯穿整个东厢,房屋就坐落在两旁,或密或稀,至于田地,大多在竹林后方,都不是什么好田。

两位催收的来了,先往第一户人家去。

门前晾着些许干货,二位都不是很客气,自顾就摘下来放到嘴里嚼着,里头出来位老人,耳不聪目不明,无论胥吏说什么都只会笑着摆手,然后留下一句:“等我儿回来。”

于是作罢,两人离开这户人家,却并不着急往下一户去,反倒左顾右盼,随后径直往竹林深处钻去。

岳五正在整理画册,忽听一阵三长两短的叩门声,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去开门,将二位熟面孔迎进来了。

“二位爷怎么有空过来。” 岳五笑问,不等人问,就已经自觉地将新画册递过去。

二人已经寻了自己钟爱的位置坐下,接过画册,其中一人打量着满屋的‘存货’,不禁打趣道:“岳兄此处真是黄金屋呀。”

画册翻开,首页是海边的一座小屋,屋前有渔排,屋后是连成片的鱼塘,翻页后就是屋内的光景了,是位沐浴中的俏寡妇。

“我说岳五,你就不能花点心思,画画别人么,回回都是陶寡妇。” 话说着,他却仍旧看得满面红光,跟着咧出一排黄色的牙齿,一旁的人闻言忽然放下册子,对岳五道:“我知道有个好去处,离你家里也近。”

岳五同样来了兴致,将脑袋凑近了些,问:“是哪户?”

那人答:“姜家阿妹呗。” 他像是在战场上立了功的将军一般,直了直腰板,继续说:“当然不是黑的那个,她底下还有个妹妹,在药铺里做学徒,今年就十二了,上回我去她家送帖子瞧见了,亭亭玉立。”

“那不成,有姜亭在,我哪里近得了半分。” 提起姜亭,他就总会想起码头上的事情,为了抢活计,她就那样把人按在地上打,若没人拦着,是一定会把人打死的,更别提自己要去偷窥她的胞妹,那简直是她的命根子。

“怕什么,老余不是说了么,她这几日夜里都在陶寡妇那儿守着呢,她一走,那一家老小的,就是把人绑走,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但望主簿不是也在打听陶寡妇的事么,老余说昨儿夜里还往鱼塘去了,就是不知为何没过去。” 若是叶春,倒也就不用担心了,衙门里有六成的胥吏都知道东厢的买卖,且别说叶春没有这个心,就算有,底下的胥吏也未必会让他查到。

可望涯不同,虽说前阵子因那一声‘刁民’被打得不敢出门,可往前细数,她可是把朱七治得死死的。

“就她?那你大可把心吞进肚子里了,别看她穿一身官袍,脱下来也就是个女娘罢了,先前是朱七倒霉,遇上她初来乍到要立威,手段是不错,可你看看朱七,非但没事,在衙门前还丢她石子儿来着,眼下不就被打服了么。昨儿夜里,是陈娘子领着她过去的,必定是忌惮魏县令,才不得不跟着陈娘子走一趟,往后的就看吧,肯定没着落。”

岳五仍是拒绝,但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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