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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催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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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尤章的屋舍接近渔排,往前看是海,左右以及屋后有连成片的鱼塘,每个鱼塘上都会起一间小的茅草屋,家底厚一些的会雇人住在里头,夜里看着鱼塘,不叫人偷了去。

夜里,鱼塘上也就点起了盏盏油灯。

姜亭在门外剥豆子,抬头见一盏灯笼由远及近,想着是陈珠玉,于是起身相迎。没曾想,陈珠玉身侧还有个望涯,这厮可算敢出门了?她冷哼一声,也不迎陈珠玉了,回身钻进屋里。

“陈娘子来了,还有那个姓望的主簿。”

陶尤章闻言,几乎立刻站起来,抬手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这时,屋外的两人已经到了。陈珠玉率先进屋去,望涯还在屋外,一手拎着灯笼,先朝里对陶尤章颔首:“近来可好?”

“很好的。”陶尤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陈珠玉招招手:“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

望涯这才略微欠身,迈过门槛,她一进去,屋里就逼仄起来,陶尤章甚至找不出来多余的凳子,慌乱间不禁悄悄打量望涯,上回她们见过,可那时并不觉得她有这样高挑,眼下看着,觉得屋里已经装不下她了。

“深夜叨扰,陶娘子莫怪。”望涯笑着说话,陶尤章瞧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连说:“没有,没有。”

“你的事我听陈娘子说过了,也正是为此而来,可否详尽地再同我说一遍?”从他人口中听来的,跟本人说的,有时是一东一西的区别。

陶尤章同姜亭对望一眼,握了握双手。

起初陶尤章只是会偶尔发毛,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人在盯着她看,可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可疑的人,后来无论是在鱼街上,还是岸边,亦或者井栏,她都能察觉到这样的目光,只有回到屋里关上门窗才觉得安心。

然而在某一夜里,忽然下了一场大雨,风也大,雷也大,闹得人心惶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衣起身查看门窗,行至窗边,猛然同窗缝中的那双眼睛对上,她惊呼一声,那眼睛随即就消失了,等她推开窗探究时,只看见电闪雷鸣下,仓皇而逃的背影。

那人披着蓑衣,并认不出是哪户人家的。

再往后,她的门窗,就三天两头的被撬开,陶尤章就是在夜里也不敢合眼,终日惶惶不安,她几乎快要疯掉,因为这几年来,就只见过那人一眼,而除了她,没人再见过了。

就算姜亭总是在这儿,她也从未见过,甚至连陶尤章所说的‘目光’,也未曾感知到,但她跟陈珠玉一样,都相信确有此事。

最近一回,是在魏冰动身去府衙当晚,夜里,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便起身守着那扇窗户,上头糊着厚厚的窗纸,厚到能把人活活憋死。就这样守了一整夜,窗纸没有破损,但翌日下了会儿雨。

屋内的地面聚了一个小水洼。

陶尤章抬头,有一滴水,恰好落在她的鼻尖上。

“顶上被掏了碗大一个洞,怕人发现,还往上盖了一层草皮。” 姜亭用手比划着,越说,脸上的怒气就越大,旭间的口音也更重,后面还挂了一长串望涯听不懂,但知道是在骂人的话。

望涯提出要上房顶看看,姜亭便打着灯笼带她去了。

房顶上的洞被塞了一团干草,姜亭道:“叶县尉总说要物证,我们便把它留下来,望主簿,这是物证吗?” 她说着,一边斜眼瞥向望涯,不等她回答,自己继续道:“总不能是鸟掏的罢。”

望涯答:“是人为的。”

得到答复的姜亭这才情愿正眼看人了,连灯笼都打得正一些,她们查完房顶又回到屋内。

“那人约摸多高,可看得出来胖瘦?” 望涯问。

陶尤章沉思良久,才答:“或许是五尺,总之是不高的。至于胖瘦…看不准确,披着蓑衣,大抵不是很胖,瘦的话就不知道了。”

望涯又问:“那人通常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初一十五,白天夜里?出现时,你在做什么事?”

陶尤章手上搅着衣角,沉思良久也没有答上来,抬眼看向望涯,随即就听她道:“不急。是不定时的出现?”

她点头,确实如此,有时间隔好几日,有时连着好几日,白日里会少很多,可也不是没有,至于事发时她在做什么,好像也没有,有时只是坐着愣神,有时在吃饭,有时在摘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每逢沐浴,这样的动静就一定会出现。

但陶尤章没把这回事说出来,只一味蹉跎着衣角。

望涯了然,继续问了些话,便起身准备离开:“我到周围看看,不知陶娘子可否为我带路?”

姜亭撒下手里的豆子:“我带你去。”

一旁的陈珠玉却朝她使了眼色,转而对望涯道:“我们留下来看房子。”

陶尤章虽疑惑,可也跟在望涯身后出去了。

四下只剩虫鸣,二人要朝鱼塘去,有一段路十分泥泞,是白日里有鱼塘排水,混了一地的稀泥,陶尤章不觉就落后了,望涯走在前头,等她找到一块好走的地盘,才回过身来接陶尤章:“你信我么?”

陶尤章想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接着就听望涯道:“那有些话,你可以同我说。”

陶尤章的隐瞒忽然就无处可逃了,她看向望涯,望涯却仍在寻找脚下好走的路,终于,她找到一块干草,于是牵着陶尤章,让她站在上头。

陶尤章犹豫了许久,久到连虫鸣也没有了,这时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实情。实际上,她见过那人的身影许多次,有时她在沐浴,有时她在如厕,总之都不是很体面的时候,她也恨自己两眼昏花,总看不清那人。

“望主簿,我没想隐瞒,只因这实在是羞于启齿,我都这样的年纪了……” 陶尤章的头越来越低,最后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望涯沉默着,眼眶泛酸,心里也是。她忽然想起阿娘来,她的阿娘死在那样的禽兽手中,可世人不会对禽兽指指点点,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他死了,但倘若提起阿娘,必定会说她从前是一个漂亮的官妓,就算这同她的死因没有一丁点关系,可他们在谈起的时候,就好像这两桩事是因果。

“做这样行径的人不觉得羞耻,你只是在过活,倒觉得羞耻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望涯说着,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一枚蜜饯递到陶尤章手里:“别怕,是人是鬼,我都给你抓出来。”

直到目送陶尤章提着灯笼回到屋内,望涯才自顾回到县衙。

今夜她翻来覆去始终没有困意,索性起身,提笔抄书。

……

翌日一早,望涯还未到主簿廨,就已经听见里头热闹非凡,走近一看,是一众乡书手聚在一块儿同关大雨说些有的没的,其中有眼尖的看见她了,于是朝外头喊道:“望主簿。”

这些人同关大雨是一个路数,家中叔父也曾在衙门当差,有两个是在望涯上任前一日才进衙门的,一个姓陈,另一个也姓陈,两人是堂兄弟,一个生得方,一个生得圆。

望涯走到跟前,抬手摸了摸门框,再拍拍墙壁:“也没见哪里长了耳朵,怎么我还没开口,你们就知道今日要催收了?”

“往常就是这个时候的嘛,时候不早了,你安排一下吧。” 有人催促道。

望涯袖手:“我哪知道该如何安排,不如你们自己说。”

先前催促的人闻言,随即就答:“我去东厢,他跟我一起。” 说着,一手揽过身旁的人,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其余人也早已把自己的去处盘算好了,望涯听了半晌,大多也按照他们的意愿发派,她自己揽了鱼街,以及两个无人认领的庄子。一切安排妥当,主簿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背上挎包,塞了些干粮,催收去了。

姜亭正在编鱼篓,等开渔了好拿去卖,身旁的老妪眼睛已经不大好了,但她仍然凭着记忆做活,编出来的甚至比姜亭的更好。

做活计的人大抵都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她们早就发现了在远处收船税的望涯,时不时用余光瞥上一眼,再低头继续忙活,没过多久,她就收到她们门前了。

姜家门前用篱笆圈出一片空地,在里头继续用篱笆圈出一小片空地,里头养了几只鸡,有个小娃娃正往里头抛菜叶子。

望涯站在篱笆外,将文契递过去:“姜小娘子,我是来收税的,这是你们家的数目。”

姜亭抬了下眼皮,有些不情愿地说:“进来吧。”

望涯推门进去了,跟在姜亭身后,正要进屋,却被姜亭一个回身镇在门外,只得悻悻地收回半步。姜亭对陈珠玉和颜悦色,对陶尤章关爱有加,偏偏不愿意拿正眼瞧自己,对此,望涯认为大抵同她‘缩’在衙门的那几日有关,换作是她,也不会愿意待见怕事的官吏。

在姜亭进屋的空档,望涯同门前的老妪聊起来了。

“这是您编的?”

老妪笑问:“你热不热?”

“手艺真厉害。”

“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两人错开半晌,总算在这句对上了,望涯摆摆手,比划两下,意思是:吃过了,一点也不饿。

姜亭听着外头乱七八糟的谈话,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然而转瞬即逝。她将数目交给望涯,领了文契,正准备送客,怎料这位客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道:“周遭的路我不熟悉,言语也不通,方才在前头那户人家就闹了场笑话,之后的税户可否劳烦小娘子带我去找?”

姜亭犹豫半晌,终是点头应下,这一片的人都不好对付,这位初出茅庐的主簿身旁也未带胥吏,连话都说不通,干的还是收钱的差事,倘若没有个通译左右调解,八成会闹起来。

于是二人结伴,顶着还算温和的日头上路了。

才走出没多久,望涯就问:“这一片可有年纪大,但未成家的男人?”

“就方才正手边的人家,有个脑子断线的,不会说话,一张嘴光会淌口水。待会儿朝东走,还有个鳏夫,娶过三个,都是被他打死的,就是这样,还有人总给他说媒,都是些丧良心的东西。” 话说着,她们就来到此鳏夫门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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