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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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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厌没说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动作,从她手中将油纸伞接过来,微微倾斜,罩在她头顶。

等到饶温回来,看到陛下居然在给云妃撑伞,他愣了一下。

容厌只极为自然地道:“去码头。”

避暑行宫距离上陵距离颇远,若是走官道,约有七八日的行程。容厌带着叶晚晚走另外的道路,能将路程缩减至五六日,一路上少了那些觐见安排,这五六日也能在山水之间游玩一番。

到了码头,饶温拿着刚采买来的行李,从怀中取出名碟和银两。

渡口前,船上的管事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瘦高的身形,梳着妇人髻,倚在船板边,依次检查上船人的身份信物,等到晚晚等人,多打量了两眼。

她家的客船配有镖师,船大而宽敞,能来她家的,多是些没有私家画舫,却也有些家底的。

这一行人相貌都极好,站在人群中,就如珠玉在其间,哪个看着都不同凡俗。那站在中间的女郎,雪一样白的肤色,花容月貌,眉目清朗,说是洛神之姿也不为过。

管事心情大好,低眸检查名碟。

这三人是南下游玩,三个人姓氏都不同,她柳眉挑高了些,瞧见容厌,仔细看了又看,笑眯眯道:“这位郎君有旺妻相啊。”

叶晚晚下意识也去看容厌。

容厌容貌美,只看这张脸,也能多吃一碗饭,旺妻倒也不算无稽之谈。

容厌没什么表情,饶温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时下鲜有这般说法,唯有对那些依靠妻子母家为生的男子,才会有人用上这词。

这管事直接将这个词用在陛下身上,冒犯之意不轻。

叶晚晚很快就收回目光,装作没听见地侧头去看江面。

管事也不尴尬,收了银两,笑道:“水上日头高,尊夫人可需要帷帽?”

叶晚晚下意识看向容厌。

他垂眸瞧着她,没有出声应下。

瞧不出他介不介意这“旺妻”,一个妃子也不是妻子。

叶晚晚移开目光,想了想,索性道:“他是我兄长,这位阿姊不要开玩笑。”

容厌眉梢微微抬起。

管事一脸不信,意味深长重复了一遍:“居然是兄妹。”

叶晚晚被管事这副神情看得有些脸热,挂着理直气壮的表情,扯着容厌衣袖却步伐加快了些,很快登上船。

这艘客船虽然大,接待的人却不多,没过多久,便升起船帆,江风拂面。

叶晚晚强撑了一整顿饭的功夫,容厌没抓着她的话说什么。

叶晚晚呼出一口气。

回房前,一个微胖些的男子匆匆走过来,寻到几人,歉意道:“叨扰片刻,请问您三位可是预定了天字第一、二、三的上房?”

饶温打量了这人两眼,微微皱眉,“是。”

男子唉声叹气抱怨道,“今日恰有一间出了些意外,其余船舱都已住满……您看这样,您三个人,免去吃食的费用……”

男子赔笑着看向晚晚道:“您二人可是夫妻?是否合住一间?”

管事瞧见男子在这儿,立刻走过来,听到男子的疑问,笑骂了句:“什么夫妻,人家还是兄妹。”

叶晚晚一眼就看着管事瞧她促狭的眼神,她本来毫不心虚,此时也不禁觉出几分尴尬,扶了一下额头,挂起端庄的微笑。

容厌瞧着叶晚晚,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几分嘲笑意味。

他没有揭穿她的话:“是,我与她是兄妹。她自己一间,我与温兄同住。”

叶晚晚低头掩面不想说话。

管事爽快道:“就当交个朋友,是我家出了点事儿,我做主,这回直接免了三位这几日的船费。”

管事心不坏,出手也阔绰,可叶晚晚此时着实不太想听她再多说两句,立刻点头,就想拉着容厌赶紧走开。

管事瞧见她的尴尬,上前笑嘻嘻揽了一下她的肩,冲她挤挤眼睛笑道,“女郎生得这般好看,全是看在女郎的份儿上。”

说完,便风风火火往船舱走。

叶晚晚眨了眨眼,看着管事的背影,还有些不适应管事这般善意热情。

她极少被人这样喜欢。

对于他们而言,两日的上房用不了多少银两,可她在父亲死后,与阿姐艰难度日,她不是不知银钱珍贵的人,她很感激。

管事走后,饶温默不作声将自己的行李拿走,悄声对容厌道:“属下另去寻船家找间放置杂物的房间安置两天?”

容厌道:“不用,我同晚晚一间。”

听到“晚晚”二字,叶晚晚顿了一下。

他的声音好听,念出这简单的二字,却似乎带上了一层莫名的缱绻。

饶温没有什么异议,很快便拿着行李去了房中,叶晚晚亦步亦趋跟在容厌身后,想要出声喊他,“陛下”的“陛”字尚未说出口,便止住话音。

周围人声鼎沸,她要叫他什么?

兄长,哥哥?

叶晚晚打了个寒战,对着容厌,这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也没看名碟上编造的名字是什么,叶晚晚拉长了嗓音,犹豫着喊:“容……容……”

也不能直接唤他名字。

容厌看她一眼,发笑:“容、容?既是兄妹,妹妹,不应该叫我兄长吗?”

叶晚晚深吸一口气。

还不是那个时候,管事说他旺妻在先,他不应夫妻之名在后,她扯出兄妹这话,怎么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叶晚晚忍下这口气。

她挤出一个狗腿的笑容,“晚晚笨拙,本是想为您分忧,管事的玩笑对您实在冒犯了些啊。”

容厌似笑非笑,“随她怎么说便是,你在意什么?反倒是兄妹……莫非你喜欢兄妹苟合,禁忌一些的?”

叶晚晚被这话惊地瞪大了眼睛。

漆黑的眼睛冲着他惊诧地眨了又眨。

四下静寂,此刻竟真有种悄悄摸摸、怕被人发现之感。

片刻,叶晚晚挤出一个谄媚的笑。

“这不是怕您觉得晚晚无趣吗?兄妹这身份,陛下可还觉得新鲜?”

容厌几乎要笑出来。

“如此,便又是我的错了?”

叶晚晚挂起假惺惺的笑,“只要您高兴,那就全是晚晚的错。”

容厌:“……好好说话。”

叶晚晚于是好声好气请他进门,仔细斟茶倒水,而后走到门边,重重将门阖上。

“您好好休息!”

门板隔开那个讨厌的人,眼不见为净!

叶晚晚径直往反方向走去。

临近日暮,船上歌舞升平,船客几乎都到了甲板上,去看船家安排的歌舞。

叶晚晚靠在船舷边吹着凉风。

总算能远离容厌一会儿……伴君如伴虎,在容厌身边,多待一会儿,她都累地头疼。

夜晚的江风清凉柔和,江面月光与渔火同辉,人间烟火不输天地山色。

在一旁坐着看歌舞的管事眼尖,瞧见她一个人,同身边人交代两句,便脱身出来,走到叶晚晚身边,一开口便是辛辣的玩笑。

“没和你家兄长一起出来听曲儿啊?”

叶晚晚沉默了下。

她,真的失策了。

叶晚晚忍了这次,总归,下了船便就当作没有这事儿!

她没再越描越黑,咬牙应了下来,“他忙,我自己转一转。”

管事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便往中间的案几上去,“来,随姐姐一块儿听听我家优伶的小曲儿。”

叶晚晚没来得及拒绝,便被拉到案几前坐下。

管事招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落座,挨在晚晚身边。

台上优伶有男有女,容厌还在房中处理着政务,叶晚晚最初还僵硬着,随着周围歌舞笑声,渐渐也放松下来。

虽然还在容厌身边,可是远离了宫廷,没有了诡谲算计,果然还是不一样。

叶晚晚看着歌舞换了一曲又一曲,侍者由往管事手边的酒壶里添满了酒液。

船上另一名年长的老者一脸愁绪过来,对着管事道:“少东家,赵家那狗屁不通的混账东西把房间就买在您旁边,您不去和人换间房?不嫌他烦得慌。”

管事摆手:“等我这个月跑完船,拿账本让家里看看我的本事,取消了这婚约。”

老者叹气:“那这还得大半个月啊。”

叶晚晚无意去探知别人家事,埋头去尝案几上的小菜和瓜果。

管事摆手,让他不用担心,转而又同叶晚晚介绍起桌上的小食。

“尝尝这个,只在咱们这地界这时令有,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管事取来一个小玉杯,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一杯,正要递到她手里,却又顿了顿。

“你年纪小,不能喝酒,同你那情哥哥一道,可不能醉了。”

叶晚晚微笑。

“我能喝。”

管事哈哈笑着,满脸促狭,“这可不行,男人,姐姐我可比你懂。这酒啊,你不能碰。”

叶晚晚无奈,她看着管事手中的酒液,察觉这酒的味道过于甘甜。

她嗅到一丝药味,皱了一下眉。

管事就要将小杯挪到自己面前,叶晚晚拉住她的衣袖,“阿姊,稍等,这杯还是给我看一看吧,我不喝。”

管事有些疑惑,晚晚将酒杯凑近到鼻下。

世间鲜少有真的完全无色无味的秘药,可加在这果酒之中,便能遮住一些,让人察觉不出。

——如果对方不是她这般擅长医毒。

她皱紧了眉。

想到老者方才说的纨绔婚约,她立刻明了里面加的是什么。

船舱门口,容厌不知何时出来,正往甲板上来,看到叶晚晚手中的酒杯,皱了一下眉,他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管事重新又要倒一杯给自己。

叶晚晚不愿这管事阿姊中药,拦住她的手,正要出声提醒,“这酒有……”

她如有所觉,回眸,容厌朝着她走过来。

他目光也落在这酒杯上,眉心微蹙。

叶晚晚声音顿住。

天子上船,上下动静无一不在眼底……所以,这杯酒,容厌知道?

管事催促着笑道:“怎么啦?”

她又要给自己到上一杯,叶晚晚回过神,立刻捉住酒壶,道:“这酒很香,可以全给我吗?”

管事稍严肃了些,“阿妹,并非阿姊我舍不得这一壶酒……”

叶晚晚怔了下,心底流过一阵暖意,她更加坚定将酒壶按在自己面前。

看向身后,容厌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从药酒移到她身上。

叶晚晚正是一个要拦着管事饮这酒的动作。

他平静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就站在那里,不再靠近。

叶晚晚手中酒杯凑在唇边,一个要喝不喝的动作,手臂僵硬起来。

他知不知道酒里有药?

若是知道,他要站在那里,看着她喝下去?

叶晚晚很难不多想,思索再三,她继续方才的动作,将酒杯贴上唇瓣,沾了沾。

容厌没有拦。

她手腕翻转,大部分酒液在夜色中不着痕迹地浇到她衣上。

在他的视线里,叶晚晚若无其事朝着他站起身,衣袖缠住镂刻花纹的把手,酒壶翻倒。

管事哎呀一声,“你看你,你哥哥来便来了,怎么还站起来,把裙子都打湿了?”

叶晚晚口中渐渐腾起火烧一般的酒劲,她分辩了下是哪种药。

辨了一下其中包含的药力,确定不会损伤人身体,叶晚晚松了口气。

容厌走向她,目光扫过她微微湿润的唇。

在此刻叶晚晚眼里,他的琉璃目有种洞悉一切的可怖之感。

叶晚晚维持着平静,“衣衫湿了,晚晚形容不整,我想去沐浴,再换一下衣物。”

容厌点头,目光示意侍者,由人搀扶着她回房。

回到房中,叶晚晚立刻落上门栓。

屋内还有些凉茶,她立刻走过去,大口喝下几杯,又往自己身上洒了些。

可她还是能渐渐感受到,浑身上下泛起的不适和奇异的感受。

四肢渐渐如火烧,酸软无力。

没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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