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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菲迪约见苏格兰的地方是那个他们都熟悉的酒吧——波澜壮阔的回忆,他曾在这个地方驻唱过一些日子,遭遇了杀人案,顺手冒充了警察,还和松田阵平一块在这里喝过酒。考虑到他听说格兰菲迪后来去研究了那段监控录像,所以苏格兰强烈怀疑应该是最后那个原因让格兰菲迪选择了这里。比起这个,他真希望格兰菲迪提醒一下他的幼驯染不要一看见和同期相像的人就上赶着相认,虽然那次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本人才对——但是如果上次在某人的墓前也是这样,那么该反思的就不止苏格兰一个人了。
他落座之后发现格兰菲迪甚至复刻了那天他给松田调的那杯黑俄罗斯,苏格兰微妙地看着那杯被推到他面前的酒——说实话他都快忘了他还给老同学调过一杯酒,真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是斤斤计较还是睚眦必报。
面前的人其实也算是老同学,只不过没有对他露出那种惯常的微笑,但苏格兰也已经习惯了。于是他欣然接受了这一杯意味不明的酒,“真抱歉,”他说,露出点“等会我真的有事所以快说”的礼貌微笑,“改天我请你喝别的。”
格兰菲迪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只不过稍纵即逝,看起来只包含最基本的礼貌而没有亲热的意味,欲言又止的神采几乎浮于表面。苏格兰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准备就这样告诉他——不只因为他还没想好怎样把这个故事说的使人信服,而且即使要说,这也将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他今天真的赶时间。手机消息提示被他从静音调成振动,联络工具在他衣袋里发热,他在等格兰的消息,当然没有最好。
最好没有。
“昨天那个房间,是你故意引我们去看到的?”格兰菲迪问,直截了当,深紫色的瞳孔里是复杂的紧张,似乎等着苏格兰的否认。不过很可惜,在去看萩原研二的墓之前苏格兰确实待在那里计划第二天的行程,当然那时他没料到普罗米亚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了。在放下松田阵平之后他给诸伏景光发了这里的定位——是的他有很多人的号码,只是他一般来说是个礼貌的人——告诉他“把你的朋友认走”就驱车去了更远的地方看热闹。因为让他们发现这个是没问题的,顶多就是他的风评再变得变态一点而已,他并不真的介意这个。于是他这时可以轻松认下这项指控,“是,”他说,“让你们知道点东西总没什么坏处。”
“为什么?”格兰菲迪如他所料的追问了,“你在监视我们,你知道计划,但是你明明可以一直隐在幕后,为什么在那天出手——我想要知道你的理由。”
深紫色的眼睛审视地看向他,在酒吧橙黄色的灯光下璀璨的像某种宝石,“然后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向你道一声谢。”
说实话这句话有点出乎苏格兰的意料了。
格兰菲迪又对他笑了一下,漂亮的面孔上渐渐浮出真心的温和,“我老觉得莱伊对我们的评价有失偏颇——其实你才是恶趣味的那个,即使你其实没什么坏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其实你和小诸伏是差不多的。”
出乎意料。
老实说,苏格兰被震撼了。原先准备的夹枪带棒的嘲讽这下一句也没法说出口,于是他先移开了视线。“嗯…就是,有炸弹犯像趁那几天报复社会,之类的吧…”他说,有点犹豫,而且视线飘忽,“他说他卖出去了很多不会停止读秒的炸弹…我就把你们的炸弹全换了,嗯。”
即使他知道面前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用那张漂亮的脸做武器装作亲热的样子拉进距离,苏格兰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那个熟悉的称呼而稍微感到了恍惚。
“喔,”格兰菲迪轻松地笑,“这才对嘛——为什么非要让人觉得你做的是什么坏事呢?”漂亮的人对他眨眨眼做个wink,“谢啦~”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跟踪窃听难道是什么很好的做法吗?苏格兰额头冒出青筋,别为了和犯罪分子搞好关系就拉低自己的下限啊喂萩原警官!
接下来的热络寒暄说实话就有点没有营养了,衣袋里手机振动的时候他在心里叹口气,端起眼前的酒抿了一口,然后站起身和眼前的人告别,“应该没事了吧?”他说,挂着浅淡的笑容,尝试在维持基本的礼貌的同时刺痛对方,“我还有点事要做,恐怕不能和你像那时和他一样交流内心消磨时间了。”
他看到面前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在心里扬眉吐气地笑了,“记得告诉你的朋友提高点警惕,”他说,转头就走然后公然狗塑自己的老同学,“不要让他看到眼熟的人就凑上去摇尾巴。”
格兰菲迪今天的突然示好让他除了不好的预感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他的老同学们最近在计划着什么,但是他没能接触到具体内容——他不希望看到更多的阴差阳错了,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远在搜一的松田和班长似乎被这些计划排除在外,还在当着他们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但是苏格兰需要做的是确保他们的安全,剩下的可以稍微往后推两天——
“喂,”在走出格兰菲迪的视线范围之后苏格兰接通电话,“松田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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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警官大概在早上九点左右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从警视厅请假出门了,据他说在那封挑战书之前他就已经接到了威胁电话,于是他去处理了一些前置的遗留为题,当时他走得很匆忙,差点忘了带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报告说,“然后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一个自称普拉米亚的炸弹犯给警视厅发来挑战书,内容是关于她将为了报复松田警官在市内随机放置了两处炸弹,但她只会告诉我们其中一处的地点,要求在标记地点看到松田阵平警官之后再告诉我们第二处的位置。
随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我们联系上了松田阵平警官,他用公共电话给自己的手机拨了号,说他会直接过去,要我们也抓紧时间委派拆弹小组到位。”
降谷零从这位身处第一现场的卧底那里问清了普拉米亚要求的位置,然后在监视器对照,确定普拉米亚的定位轨迹确实在她声称的地方有过逗留,于是暂时确定了这条消息的真实可靠。计划就要开始了,他想,因为肾上腺素的缘故深呼吸。“hiro,”他回头去问,难道有些犹豫,“我们…真的需要告诉萩原这次的行动吗?”
原本的计划里有这一步。在他们的预估中格兰菲迪应该是推动苏格兰做出决策的推手,如果苏格兰不准备到现场对松田阵平伸出援手,那么格兰菲迪即使是用枪指着他也必须得逼他过去。但是在得到昨天那条消息之后,公安们突然意识到也许不需要存在推手,苏格兰对他们的安危的关心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深。那么也许他们不用告诉萩原研二这个,让他白白担心。
“不用。”诸伏景光扣上防弹衣的扣子,神色冷淡,检查身侧的手枪与弹夹,“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抓捕苏格兰,拆弹不是必要,让我们的人带上防爆球,到时候直接引爆就好。”
“那我把普拉米亚的位置发给萩原,让他带一支小队去控制住普拉米亚。”降谷思考了几秒,做出新的决策,开始给萩原研二发消息,“萩原说苏格兰已经和他告别了——”他转述对方的话,然后抬头看向诸伏景光,“行动可以开始了。”
于是诸伏景光深呼吸两个循环,“…很好。”他说回头看进幼驯染的眼睛,“那我们走吧。”
他伸手带上了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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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降谷零没有看到的地方。
一份地址,两段监控,分别发向两部手机,从普拉米亚的手机。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拿到了苏格兰和格兰菲迪的联系方式,这也是亟待排查的情报,但紧急性被排在了马上会发生的几场爆炸之后。其实他们早该料到的,睚眦必报的女人不会只报复一个人就知足,她的仇恨聚在射伤她的家伙和那个笑眯眯的兜帽男身上,所以她必定会将这两个人也卷入这场报复。造成的结果也正如她所料,格兰菲迪没办法对着这些威胁信和松田阵平踏入设置着炸弹的房间的那段监控录像置之不理,他连视频都没看完,大踏步冲出酒吧,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就颤抖着手启动了车子,没能注意到降谷零发来的信息。而苏格兰在一开始的眩晕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视频里进入现场的人不是松田阵平。即使很像——但是是的,他知道现在松田阵平还远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干巴巴地等待落地,也许心急如焚,但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视频里的地点——而且操他妈的命运,这里甚至是一间洗衣店,不是原来那个,但是毗邻米花小学。
没来由的恐惧感又开始环绕着他,他的手开始颤抖,苏格兰真想给刚刚告知他一切正常的格兰威士忌打去电话然后破口大骂——你难道没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很危险吗?
但是他不能,因为如果监控是真的,格兰应该已经开始着手拆弹——天杀的,这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切实地知道普罗米亚的炸弹有多难拆?于是他只能把速度一次次加快,祈求自己快点赶到现场。
同一时间,松田阵平终于用那些差不多报废了的工具拆下了摩天轮轿厢的大门,然后估摸了一下高度,从轿厢里跳了下来。已经快要结束了,这是他目测不会对他造成那么多伤害的高度——好吧,至少不会让他摔断条腿。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安保此时吃惊地拥了上来想要扶住一瘸一拐的卷毛警官,却被他抬手制止。
“先借一下手机,”松田阵平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关节,确认没摔断什么骨头,然后一把夺下了对方犹豫地拿出衣袋的手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迅速查询最近的疏散消息,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忍着痛转头向门口跑去。
“搜查一课办案,征用一下您的手机——抱歉我之后会赔给你的——”他对身后的可怜保安先生大喊,又快速拨打了另一个号码,“喂,班长,我是松田——刚刚我没有打电话!我刚从对方的控制里逃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不能让别人——任何人——代替我们以身涉险,真见鬼,我才是警察,到底是谁想要抢我的活?!!”
而在他们共同赶去的目的地,“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摘下假发和墨镜,捋了一把汗湿的刘海。露出属于外守有里的脸来。她的面前是一整面墙的洗衣机,层层叠叠,每个洗衣机的水箱里都安装了炸弹,闪着倒计时的红光。普罗米亚给她布置的挑战是拆除其中最中心的那个,然后她才会把下一个地点的具体位置告诉松田阵平——好了有里,你可以做到的。记得吗,你在这一项上面比诸伏哥哥还要优秀,现在把外壳打开,就像父亲当时教的那样——
然后她看见了两种颜色的液体,闪烁着微微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