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被谈论的、据说在其他的世界早已离世的、谈话中的主角，才结束了一次关系重大的会面。

经过一番外交辞令后终于完成了友好道别的环节，秘书面带谄媚的笑容转身回到临时住所。她轻轻敲了敲门，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

反手把门轻轻带上，秘书态度恭敬，谦逊地跟魔法部部长确认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部长女士，您今天的行程已经基本完成，但晚上八点需要参加一场晚宴，地点是……”

套间中，和瑞利长相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女人坐在桌后，轻笑一声，刚起了个头的秘书便利索住口，等待聆听魔法部部长的下一步指示——

“不，多洛雷斯。”奥利维亚·奥利凡德面带清浅的微笑，语气亲切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计划有变。重新安排我接下来的行程。”

秘书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注意到她的手边有一张突然出现的字条。她记得自己几分钟前送人出门的时候，对方的手上还没有这个字条，于是不由多看了两眼。

或许这张神秘的字条就是部长改变主意的原因。她这么想道。

注意到她的视线，奥利维亚单手将手边的字条折起，然后看向她。

身为秘书，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知道什么时候该管住自己的好奇心。看见这个动作，她便移开了视线，装作没注意到那张字条的样子，低头应了一声。

奥利维亚态度亲切，轻声告诉她的秘书，接下来的一切无关紧要的行程的取消，而重要的那些到时再另作安排，并且她接下来要回国一趟，需要乌姆里奇去与法国魔法部的相关部门进行交涉。

还特别强调了“要尽快”。

“那今晚的晚宴呢，部长女士？”乌姆里奇用犹豫的语气问，“还有那些没有商讨好的细节……需要另行安排吗？”

奥利维亚摇摇头，告诉她：“这就是伯莎的工作了。她毕竟是国际魔法合作司的新任司长——你去的时候顺路告诉她，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帮她把关，让她在晚宴上的时候自己去谈。然后再敲打她两句，让她别再不分场合说些闲话了。”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一向是个媚上欺下的人。虽然平时对于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嚣张跋扈，但在需要讨好的上司跟前，揣测上意的本领却确实称得上一句炉火纯青。

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做也确实合适。奥利维亚平时对她在部里偶尔的作威作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在这种敲打别人的时候好用上她。

乌姆里奇点头称是，接着在奥利维亚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吩咐之后便一躬身，转身去忙了。

一切都很顺利。先不论人品如何，乌姆里奇在职场上能站稳脚跟，除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外，本身的工作能力也很出色。

奥利维亚踏出魔法部的壁炉时，窗外的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只是要说黑的话——她面前还站着一个靠在墙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中魔杖蹲守她的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贝拉特里克斯刺了她几句动作慢之类的话，然而奥利维亚也好脾气地没跟她生气，全程面带微笑，最后还笑眯眯地说了句抱歉。

接着转头跟乌姆里奇交代道：“请去傲罗指挥部请尼法朵拉·唐克斯来一趟好吗，多洛雷斯？就说我有一些工作上的细节想要询问她——她会明白的。”

她微笑着说：“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亲爱的。”

贝拉特里克斯在一旁嗤笑一声。奥利维亚对此充耳不闻，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乌姆里奇，等待着她自觉被支开。

几分钟后，她了解了部分情况，同样祝唐克斯下班愉快后，带着贝拉特里克斯来到了圣芒戈。

在艾琳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了瑞利的病房，却只找到了一张放在桌上的字条与一旁用墨水瓶压着的《离院知情同意书》。

主治治疗师一栏签着莫妮卡·琼斯的大名。

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难得有点疑惑：“她人呢？莫妮卡又是怎么回事？”

贝拉特里克斯：“谁知道？冒牌货畏罪潜逃了吧。”

艾琳解释道：“关于莫妮卡……部长，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啊，大致有所了解吧。”奥利维亚点点头，“当量子系统发生测量时，宇宙会分裂为多个分支，每个分支对应着不同的测量结果，这些分支共同构成了一个量子多重宇宙……之类的？”

不愧是部长。

怀着敬佩的心情，艾琳开始跟奥利维亚解释起来。

……

“她……早就去世了。”瑞利说。

是的，在瑞利的世界、以及她经历的许许多多个hp世界里，奥利维亚·奥利凡德始终是个早就去世的人。

托马斯拉长声调“哦”了一声，瑞利猜他大概是要表达“我知道了”的意思——除了这个，他大概也没什么需要表达的了。

打工人下班的点大致相近，此刻正是可怕的晚高峰。

瑞利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突然问：“布洛克先生，奥利维亚……她在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托马斯回答她：“我跟她又不熟。”

窗外看上去要下雨了，瑞利看见行人们抬头望了一眼，便匆匆支起雨伞，莫名有些怅然。

“……我跟她也不熟。”

“如果非要说的话，”托马斯随口道，“无聊的政客。”

然而这个答案太过空泛，这次轮到瑞利“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谈话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然而托马斯向来是个随心所欲惯了的人，这种气氛对他而言压根算不上什么，而瑞利则一直盯着窗外走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司机兼保镖兼打手更是深谙装聋作哑、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情的开车机器。

最后会在这样的气氛下感到不怎么自在的只有莫妮卡。

她正想着莫德雷德的事情，然而一回过神来却发现整辆车都安静了，唯一的动静居然是引擎那点聊胜于无的声响。

为了让车内的空气不再那么……安静，莫妮卡决定做点什么。

“托马斯。”她说。

托马斯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叫教父”，神色平静，甚至还在闭目养神，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不过莫妮卡知道，他大概只是觉得无聊，开了省电模式罢了。

莫妮卡不得不又叫了他一声教父，才得到他可以问问题的许可。

“你和莫德雷德是怎么回事？”

托马斯眼皮都没掀一下，随口道：“就和当年碰到你一样，路上捡的。”

“……”

托马斯睁开了眼睛，车正好在这时停下。

“到了。”托马斯说，按下按钮，把车窗降下些许，“既然你们没点餐，那么——”

他抬高声音，对着宅子门口那个举着一把伞、穿着现代、但却在腰间挂了一柄剑的黑发男子懒洋洋地招呼道：

“M先生，今晚想吃什么？”

据说是莫德雷德的男子转头看过来，然而脚跟扎根在地上了一样，一步也未曾向车的方向挪动，显然并不愿意跟托马斯共进晚餐。

托马斯指指后座：“上来吧。有你要的消息。”

然而莫德雷德上车后，什么消息都还没问到，反倒先被托马斯又问了一句晚餐想吃什么。

莫德雷德：“……随便。”

反正不会比他以前吃过的饭菜更难吃了。

于是托马斯思考了一下，指挥司机去下一个拐角处的饭店，决定今天临幸一下意大利菜。

在等待前菜的间隙，莫妮卡主讲，瑞利补充，二人三两句把戴尔菲的设定跟莫德雷德讲了。

然后瑞利好奇地问：“系统不会告诉你这些吗？”

“不会。”莫德雷德语气硬邦邦地说，“系统没这么好心。”

这些额外的消息都需要积分购买。所以员工们都更倾向于自己到地方了再查，或者找相熟的人问一下情报——不过也不准。平行世界虽说都很相似，但不一样的地方总是有的，不能单纯照搬这些他人世界的经验。

说到底还是得自己查。

菜上来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聊些系统，聊些天气，也聊些戴尔菲。

窗外是渐渐大起来的雨和赶着下班的打工人们，中间也有几个忘带伞只好头顶公文包在路上狂奔的可怜人，窗内是由真的不善言辞和很懂语言的艺术却只想说自己想说的话的人凑成的一桌饭搭子。

当瑞利问莫德雷德系统对于平行世界的偷渡的人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又是怎么处理的，而莫德雷德回答她说其实你就算、不过不是任务我懒得做的时候，托马斯朝窗外投去一瞥，恰好瞥见一个银色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

银色的头发，发尖是蓝色的，长得还不错。

——最主要是她长得有点像是他曾经在报纸上见过的贝拉特里克斯。

托马斯收回视线，看向莫德雷德，为他指指窗外那个显眼的发色。

“莫德雷德，”他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正在和瑞利说话的人，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问这是不是你掉的东西，“那位是不是就是你要抓的戴尔菲·里德尔？”

莫德雷德不说话了。

他转头望去，目光恰好跟察觉到视线、往这边看过来的戴尔菲对了个正着。

隔着雨幕与行人。

一个在餐馆内，一个在街道上。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然而下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