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只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弱的抽泣,“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呜咽,带着无尽委屈。
心口发胀,眼睛瞬间湿润,模糊了视线。
是她在说话,还在哭?
不,不是她。
是幺幺,陆幺幺,原本的陆杳。
她出现了。
甚至掌握了主动权。
那人听见陆幺幺的声音,终于回头。
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陆幺幺的脸,嘴唇张合,却吐不出一字。
陆幺幺走近了些,“我等不到你。”
眼中氤氲,双唇抿着,似乎在控制自己。可下一秒,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出。
那人看着陆幺幺的模样,走近了些,可还是停在了两步之外。
“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姑娘,对不起。”
陆杳看见他微微抬起的手,极力克制之后,最终又放了回去。
他是谁?
陆幺幺控制不住的眼泪,让那人更加难受,胸腔的沉闷让他想要带她走。
而陆幺幺想要走近抱住他,最终还是停在原地。
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人。
被唤作惊蛰的人,盯着陆杳的脸,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陆幺幺话未说话,像是突然断了线,没了踪迹,让陆杳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惊蛰看出陆杳状态不对,小心翼翼的试探,“姑娘?”
陆杳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只回了句,“夜深了,明日再说吧。”
惊蛰不知他的姑娘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听话的悄悄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嘱咐陆杳,头发被打湿了,记得风干再睡,否则容易头疼。
看见他离开,陆杳立刻收拾回了卧房。
“出来!”坐在床上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陆幺幺。
从那天进入书房后,陆杳无论如何都没有唤醒陆幺幺。
一度担心她已经消失于天地之间。
可今夜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掌控身体,随后消失。
让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让她有些生气。
不想面对就躲起来,遇见熟人又突然出现?
那她算什么?老好人吗!?
而且今晚突然出现的“惊蛰”,更让陆杳觉得幺幺有事瞒着她。
陆杳屏息凝神,反反复复的通过意识呼唤陆幺幺,不知唤了多少次,才将销声匿迹的陆幺幺重新叫出来。
“他是谁?那个叫惊蛰的,你们什么关系?”
“惊蛰,是我爹留给我的暗卫,从小便保护着我。”
这次的幺幺不再隐瞒。
当年陆幺幺六岁,暴雨之夜,因为焦急赶回去,马车不小心撞伤了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出于自责,陆幺幺让管家收留了他,并找大夫给他治疗。
这个小乞丐就是如今的惊蛰。惊蛰未到雷雨先。
后来在陆父-陆奉许的教导下,通过考验,成了陆幺幺的贴身暗卫。
对于陆幺幺来说,祖母是她如今最在乎的人,秦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惊蛰就是她最依赖的人。
陆杳听完之后,对于幺幺隐瞒而出现的闷气,也消了不少。
但回头一想,惊蛰此人武功定然很好,否则也无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侯府,出现在浴室之中。
“那为何会在你成亲前消失?”陆杳疑惑道。
“半月前,我得知在盛、凉两国的交接之处有爹爹死亡的线索,只好央求惊蛰前往帮我核实。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因为叔父逼迫,我不得不嫁到侯府。”
幺幺和陆杳说过,她爹是死于外出谈生意的路上,被流寇所杀。
只不过陆老夫人一直不信陆奉许的死因,一直暗中查探,近些年因为陆奉学的小动作,久病榻上,才耽搁了寻找线索。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线索,她自然不愿也不能放过。
“你想找到真相吗?”陆杳问。
“当然!”
幺幺斩钉截铁的回答,比离开侯府更坚定的回答。
只不过语气肯定,声音却有些虚浮。
“我一...一定..要找到....”
幺幺的话还没有说话,又消失在了意识中。
留下陆杳满脑子黑线。
像极了游戏NPC告知任务主线,然后下线了?
对于幺幺的事情,陆杳突然觉得有些乏力。
从幺幺抗拒回到侯府,她的出现,占据身体的主动权。
到现在即将拿回陆家半数家产,甚至快要劝服老侯爷同意休妻。
做这些的前提只是因为占了幺幺的身体。
自己早晚要离开,有人还在等着她。
不可能幺幺一消失,自己就要顶替她的身份。
看来得解决幺幺时不时消失的问题了。
翌日
陆杳醒的很早。
一方面是因为没怎么睡,一方面是想知道惊蛰查到了什么线索。
早早的就起床,寻找惊蛰。
贴切的说,不是找,而是四处张望不得,疑惑的喃喃了一句,“惊蛰在哪里?”
然后惊蛰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还给她吓了一跳。
惊蛰看见陆杳有些憔悴,担心的问,“姑娘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陆杳摸了摸眼角,“无碍。你且说说这些日子,你的收获。”
“好。”
惊蛰其实更想问姑娘,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些。
他只是陆家养的一头狗,一头认陆幺幺为主人的狗。
“老夫人之前查的方向是对的。老爷并不是死于流寇作乱。当年老爷出行,带走不少高手护卫,那些流寇根本无法近身。
这次我去越城发现当年有个流寇还活着,在边界的小城中买了个闲官做。在我的逼问之下得知,他们是受人指示,只负责捣乱,至于杀人,有专门的刺客。”
惊蛰递上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流寇所言,签字画押的证据。
陆杳皱眉,“那人呢?”
“死了。”惊蛰的声音低沉,毫无感情。就像早说今天天晴一样平淡无波。
似乎是知道陆杳下一刻想问什么,惊蛰补充了句,“我放走了他,想等姑娘定夺,可第二天发现,他死在了家里,”
线索断了。
有人杀人灭口,知道这人的身份,也知道有人再查此事。
惊蛰看着陆杳沉思,冷不丁的开口,“不过此事似乎和皇室有关。”
陆杳抬眼,示意惊蛰继续说下去。
“他死后,我留下来蹲守了两天,发现无人在意他的突然的死亡。官府,包括他的家人。而处理他这后事的,是太子的人。”
太子?
郑盛玄所辅佐之人。
陆杳想到什么,脸上晴朗不少。
这条线索断了,另一条线索出现了。
只不过,该从哪里入手呢?
陆杳在思考着,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惊蛰,紧紧的盯着她。
为什么会感觉姑娘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更大胆,更自信了些?
想到这些,惊蛰有些困顿,嘴张合几下。
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姑娘,为何嫁人?为何...不等..”
惊蛰其实有些自责。
若不是自己擅自留下来查探流寇的死,或许快马能赶回来阻止。
陆杳听见惊蛰的询问,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是幺幺的选择。
可她却不能这么说。
只能含糊过去,“过几天,陆奉学搬出老宅,我们就能拿回陆家一半家产了。”
惊蛰没有在追问下去。
只不过从以前隐藏在身后的暗卫,变成了陆杳的贴身护卫。
比秦嬷嬷,更快执行陆杳的话的人。甚至前几日出门让木匠做的小玩秦嬷嬷派人等了几天没拿到,惊蛰一个时辰就拿回来了。
陆杳从里面挑了两个最顺手的。握着手掌大小的木色魔方,思考起来顺畅多了。
顺便的还做了一个小小的魔方,当做一个挂件随身携带。
展示性的走两圈,就碰见了侯府大忙人,郑盛玄。
看方向,应该是去书房。
两人对视一眼,擦肩而过时郑盛玄突然叫住陆杳。
“前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他的声音还是如之前那般清冷。
陆杳回头,无所谓的耸肩,“所以你要休妻了吗?”
郑盛玄看了看陆杳,声音清冷,“不,是和离。我会劝服父亲同意的。我本无意娶妻,只是日日被他们念叨烦了才无奈同意。如今这婚事于你于我都是束缚,不如早早解脱。省的你再作践自己,甚至糟蹋我的名声来逼我休妻。”
说道后面,郑盛玄脸都有些微红,这种事还是太羞耻了。
但让郑盛玄想通这见事的,还是因为这次和太子的外出。
陆杳没想到郑盛玄会这样说,有些诧异。
片刻后,才张了张嘴。
“小侯爷是个好人,今后定能遇见良人。”
郑盛玄笑笑不语,踏步朝老侯爷书房走去。
陆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倘若和离,那些嫁妆便是谢礼。”拿回陆家半数家业,陆杳大方了起来。
郑盛玄并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清冷,“不必,那是你爹娘留给你的。”
陆杳笑了。
看着郑盛玄,素色的绸缎,裹着身体。
风也很眷恋他,轻轻吹去衣角。
这几天在外面,经常都能听见,他有多能干,协助太子处理了多少事情。即使现在官职不高,之后必能青云直上,成为子的左膀右臂。
这样一个一心铺在仕途,想要重振侯府荣光的人,确实不会容忍她来败坏名声。
不过还能心平气和的谈和离,而不是休妻。陆杳佩服他的格局。
无论此事成与不成,陆杳心里都记下了。
对身旁的秦嬷嬷道,“替我备一份贺礼吧。庆祝侯府即将重入朝臣之列。”
秦嬷嬷会心一笑,当即点头。
心中感叹,姑娘长大了。
之前虽然不赞同姑娘故意糟蹋名声,只为了宣德侯府休妻。但一想到能回陆家,和陆奉学一争家产,也没有阻止。
如今若能和离,对姑娘的名声多少挽回一点。
虽然在外界看来,和离和被休一样都是弃妇。
尤其陆杳还是个不入流的商户女。
陆杳没等两日,就带着秦嬷嬷一同回了陆家。
今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陆家,原来是这个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