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冷水浇灌在皮肤上,江辞意识猛地回笼,看见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手脚被黑色皮带牢牢固定在浴缸两侧,毫无温度的水温冲刷并未有丝毫破损的表皮,洪水般的寒意窜上头顶,江辞的后槽牙直打冷颤。
他下意识挣脱,柔软的皮带却纹丝不动地贴紧皮肤,根本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天花板上苍白灯光直直透过眼皮射进他的眼球,江辞闭了闭眼,收回手上无用的挣扎。
看来,许宥礼这次下定决心不再放他走,连装都不装了。
囚禁play吗?
江辞冷笑。
要是平时,他对这种刺激场景肯定兴奋得要死,可现在压根没半点心情。
他满脑子都是林弦清。
伴随着水流声,浴室磨砂门前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许宥礼从储物室里拿了一瓶全新沐浴露,橙花味儿的,是江辞最喜欢用的那款。
他将浴液打成泡,仔细涂抹在江辞因发冷而泛白的皮肤上,在青年阴冷的目光中,许宥礼抬头朝他微微一笑,“小辞,困了吧?给你洗完澡就抱你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许宥礼,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装吗?”
江辞冷冷注视着眼前人,对方每个假装温情的动作,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笑话。
他真是想不明白,许宥礼的伪装都被识破了,还在这儿和他演什么温柔人夫呢?
真当他傻了?
许宥礼手上的动作未停,指腹掠过江辞胸腔处的细嫩皮肤,轻声道:“小辞,又做噩梦了吧?别怕,还有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许宥礼,你当我傻吗?我没病!”江辞额间青筋暴起,这种对方完全无视自己情绪,肆意抚摸的行为简直称得上是屈辱。
他想扬起手将许宥礼推开,猛烈的力度却在用力一瞬间硬生生被皮带反噬,勒出一道深红痕迹。
他被束缚得更紧,目眦欲裂地瞪着许宥礼。
“你真以为这样能困得住我吗?放开!”
许宥礼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面色如常地又挤了一泵沐浴露,“小辞,外面很脏,只有家里是安全的,我是在保护你。”
“放屁!谁要这样的保护?侵犯公民人身自由权会被判几年,你比我清楚得多吧?!”江辞挣扎的力度将水面搅得哗啦作响,他恶狠狠地盯着许宥礼,恨不得将其吞之入腹,“许宥礼,我这半年对你也挺好的吧,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水花迸溅在许宥礼干净的透明镜片上,他随意将其扔到一旁,没说话。
“许宥礼!”江辞咬牙切齿,“放我出去,我要去道山,我要见林弦清!”
许宥礼狭长眼眸倏地眯起,视线陡然阴鸷,在江辞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水面已盈起密密麻麻的碎小冰碴。
林弦清,江淖,他们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江辞的在意和注视,而自己却耗尽生命和气力,却只能得到江辞毫不留情的抛弃和背影?
不,不是这样的。
他不许……
妒意在心脏处窜起熊熊燃烧的火苗,许宥礼沾着沐浴液的双手猛地攥紧江辞细嫩修长的脖颈,指尖用力,从手背至整条手臂肌肉绷出锐利的曲线。
“你最大的恶,是骗我。”许宥礼一字一顿,每个字铿锵有力,带动着内脏器官发出诡异的嗡鸣声,“你说会永远爱我、陪着我,我当真了,小辞。”
江辞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所以你非要这样把我留下?许宥礼,我们就不能用正常方式好好说话吗?”
空气顿时冷凝。
许宥礼注视着江辞,身体静止成了一座装饰物,但黑色的瞳孔仍在不停扩散,扩散,近乎遍布整个眼眶。
腐烂已久的空洞胃袋和喉管在干涸嘶吼。
当初,在正式分手之前的很长时间,许宥礼就敏锐地察觉到江辞热情在逐渐消退。
长久以来害怕爱人彻底看穿自己而失望转身离开的焦灼,在那段日子里陡然升至最高点,灼烧身体里每个细胞。
他辗转难眠,预设无数种可以让江辞回心转意的办法。
只要江辞继续爱他,他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他观察和江辞密切接触过的男人,折合他们的性格、经历和与江辞做过的事,将私家侦探递上来密密麻麻的文字整合成文档,每输入一个字,他就牙痒的想杀人。
许宥礼后知后觉,那股酸涩与心痛的感觉,名为嫉妒。
他就像个自找不快的妒夫,日复一日地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很快,许宥礼发现,江辞以往的交往对象看似大相径庭,却在前期无一例外的冷漠、智慧,且在自己的领域都大放异彩。
但到了交往后期,冷漠被打碎后,江辞约他们出门的概率大大减少。
只有一例,存在过堪称珍稀的短暂复合现象。
那个年下男误打误撞,暴雨天没带伞跑去追江辞,结果浑身淋了个湿透。
江辞居然将他带回了家,还给他穿了自己的新衣服。
当然,两人仅复合1周就彻底分手了。
许宥礼举一反三,以此希望江辞能回心转意。
每当爱人做出不耐烦表情,就要抛下他彻底离开时,许宥礼就会划开自己的皮肤。
涓涓鲜血流淌,皮肉翻开,江辞就会露出惊愕和心疼的神色,为他包扎伤口。
只有那一刻,许宥礼才会短暂安心,认为江辞还爱着他。
他们皮肉相贴,触感和爱人眼里的心疼是真实的。
但很快,这招就不奏效了。
江辞看向他的眼神越发麻木,冷漠像是一道尖锐的冰刀,直直戳进胸口,将内脏翻搅得血肉模糊。
无论他再划开多少刀痕,江辞都再也不给自己一个眼神。
他不爱他了吗。
许宥礼开始急切,他想开诚布公地和江辞谈谈,他想纠正错误,回到从前,回到两人最相爱的时候。
即便,这个“相爱”只在他一人视角中发生过。
江辞却拒绝了。
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叽叽喳喳了快一年的青年,再也没怎么接过他的电话。
许宥礼联系不上他。
心急之下,他找了不少私家侦探全方位跟着江辞,注意一举一动,生怕是不是有什么人要将男友抢走。
可获得的,却是江辞更加赤裸裸的厌恶。
所以当江辞问能不能和他正常对话时,许宥礼只有一个回答,不能。
他不会重蹈覆辙。
许宥礼手间的力度逐渐加重,江辞喉结被卡在泛着寒意的虎口处,窒息感褫夺体内每一分残存的氧气。
对方却皮笑肉不笑地低头,双唇相贴,冰冷如刀的舌尖肆无忌惮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江辞感到脸颊又胀又烫,眼前视野糊成一块,身体失了力气,软绵绵地躺在水里,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许宥礼果然是个彻彻底底的神经病,一言不合就发疯!
口腔像被戳进一块海绵搅弄,水分尽失,江辞晕晕乎乎,被吻得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如果他被吻死了,那才真是丢死人了,呵呵。
江辞想。
松木香气和橙花味在空气中如藤蔓相互缠绕,不知过了多久,江辞五感逐渐涣散,皮肤肿胀得仿佛随时爆开。
许宥礼才终于松开了他。
他站在浴缸前,神色淡然地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空气毫不怜惜地大口侵入肺部,吹气球般让憋闷的胸腔骤然鼓起,江辞以最大限度弓着上半身,止不住地剧烈咳嗽,快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那道难以让人忽视的视线,又像烙铁似的落在头皮上。
江辞努力平稳呼吸,侧头抬眼看向许宥礼。却见对方溢满眼眶的黑色瞳孔也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被一双黑曜石般的非人双眸看着,江辞后背发麻,浑身汗毛炸成蒲公英。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无论自己之前拿捏、揣摩了多少男人心理,在许宥礼面前,这些经验全都化为泡影。
他根本无法猜测许宥礼在想什么。
甚至完全无法理解,许宥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里,许宥礼即便部分时候有些崩坏,但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冷静和理智。
可他现在失控程度让人完全探索不到边界。
你永远都无法预料到,埋藏在身边的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被眼中小到足以忽视的火苗引爆。
江辞讨厌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自母亲去世以来,他就将“听话”两字从人生字典上扣除了。他讨厌被-操控、被把玩,更厌恶生活在胆战心惊里。
江辞红着眼睛,重重喘了两口粗气。
他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他一定能逃出去。
“许宥礼,”江辞沙哑着嗓子,被砂纸磨过的嗓音在浴室墙壁上不断碰撞、回荡,“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并不合适。”
许宥礼瞳孔已经缩小成正常大小,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没有。”
“这就对了,我记得,我只是你的第一任吧。”江辞将声音放轻,颇有股造梦的意味,“你还没有尝试过其他恋爱,怎么会知道谁更合适你呢?也许你明天出门就会遇上你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
他会爱上你的全部,契合你事业和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细心、温柔,更不会离开你。”
“哦。”
许宥礼似乎很认真地分析着江辞的话,在青年希冀般的目光中,突然低笑一声。
他抬手勾起江辞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
两指间巨大力度像一把钳子惹得江辞吃痛,他倒吸一口冷气,再睁开眼,许宥礼的黑眸不知何时已变成鲜艳的血红色。
在覆上来的瞬间,许宥礼狠狠咬住他的耳垂,声音嘶哑的像要饱食一餐的猛兽。
“这么美好的爱情,小辞和我一起体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