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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群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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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瓦子在汴京城的东北角处,与中瓦、里瓦互相勾连,飞甍彩棚罩住几十座勾栏和数十个看棚。

各式瓦舍勾栏天天都有演出,染得此处人气比皇城脚下旺上许多,都可与大相国寺一较高下,“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①说得便是这里瓦舍的盛况。

大相国寺万国交易,好似也没从此处夺走多少人流。

悬黎拉着照楹,艰难地随着人群往那演出新戏的门口去。

勾栏门口站着个穿深赭色衣袍的伙计,正半躬身,伸长了胳膊高声招呼客人进去。

“咱们今日开戏的不止一处勾栏,保管客官们都有座位,贵人们请勿要争抢。”

这高眉深目的伙计指定是特意请来的高人,悬黎离她还有好一段距离,都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且怯于人多,萌生退意。

倒是照楹,兴致勃勃,嘴上不住说着,“对不住对不住,请让让,请让让!”

拽着悬黎生往里走。

原本天儿就热,听得这两句更是火大,都是来听戏的,又不是赶去投胎,怎么就非得让他们先走。

立时有人回过头来要斥责两句,离照楹最近的人回头,脸上的怒容已经摆出来,张嘴正要吵架,结果看到那样漂亮又带着歉意的一张脸,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娘子先请。”

照楹感激一笑,大刀阔斧地劈开人流,轻车熟路地领着悬黎去买戏票。

入勾栏要二百钱一人,悬黎给了一锭银,便有伙计前来引路,带着他们去了贵人常包的小勾栏。

照楹将戏票上的巧思一一讲给悬黎听,“听说群山先生的戏,连戏票都是特制的,你看这上头的云和月多好看,月底有花,随风而动,真有意境,不知是不是群山先生自己绘的,这画可真不俗。”

戏票角落里那朵血红的山茶摇曳在票上,落在悬黎眼底,她保持着淡笑含糊道:“大抵是吧。”

两个人凑在一处说说笑笑,没留神与一位晴山色宽袖袍的郎君擦肩而过。

宽袍郎君那遮着半张脸的折扇上桃花朵朵,将郎君冷峻的眉眼都称得柔和许多,被人挤来挤去也并未皱眉,眼里全是新奇。

折扇之下,他正与随从嘀咕,“高德宝,这儿人也太多了,你说的那群山先生,当真值当如此追捧?”

被叫到的小黄门学着寻常人家小厮的模样一拍胸脯,“郎君没听过,万人空巷呢!上一折是得道高僧还俗历情节,报恩锦鲤与他常伴一世,真可惜这锦鲤错投了男身,于世道不容,过得艰辛,但又缠绵悱恻,一同来看戏的人掉了好几钵眼泪呢。”

群山先生遣词用句出神入化,有人说他是当朝状元才有此等文采,又有人说他是垂垂老者,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人情练达。

高德宝有次出宫时,百无聊赖地买过一张二百钱的戏票,那精美的戏票现在还收在他枕头底下。

那场戏他也记到如今,正是一折宫廷故事,讲的是小宫女和小内侍的事,没有痴男怨女,也不是对食的事,就是他们这群人的生活。

许是宫里的事无人敢写也够新鲜,百姓们也喜欢得很。

只可惜当时他那座位不好,哪怕是外高内低的半圆盆状座位,他也瞧不清台上人的脸。

高德宝苦中作乐,想到今日是同主子一起来的,应当能在最贵的棚里,有一个好位置,哪怕是站在主子身后看一场也是好的。

进得棚中,高德宝跟在主子身后,看着底下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人旋窝,欲哭无泪,怎么主子自己买票也只买二百钱一张的呢!

陛下在前头打着扇子找座位,人多的棚子闷着热,没走两步鼻尖上沁了一层薄汗,难得暑热也不叫陛下烦躁。

愁了许多天的陛下难得有了些笑模样,语气里也带了点隐秘的雀跃,“二百钱便能看一整场,可真划算。”

对了,高德宝想起来了,自家主子自幼时起就是个皮笊篱,铁公鸡。

而此时,悬黎和照楹也被人领到了座位上。

一锭银子可有一个四人座的包厢,四把椅子围一张方桌。

悬黎又拿出了一锭银子,“来四样鲜果,四样蜜饯四样点心,不要茶水,捡着时兴的熟水饮子上两份。”

小伙计高兴地领着银子下去了。

原本盯着底下圆台的照楹,听她这一通点法,忍不住回头看她。

悬黎笑笑:“我有点饿了。”

其实也不是,她就是觉得这场合,她应该边吃边看。

包厢的门再次打开,也的确进来个赭色衣袍的郎君,只是是个身高八尺的萧家郎君,鬓边一朵鲜艳的西番莲,别有风情。

“云雁兄长,”悬黎把玩着腰间的配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雁嗔她一眼,他怎么找来她还要问吗?

偏生真有人不明就里,照楹附和:“对啊呆雁,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雁看向悬黎示意她解围。

悬黎站起身来,“我头一次来呢,先出去转转,你们先聊。”

说是走出去,更像是逃出去的。

云雁想叫她都没赶上。

门关上后,悬黎解下了腰间的玛瑙佩,这玛瑙雕成了狸奴扑蝶的模样,她才拿到的时候便问过,“你的身份凭证,为何雕成玉柱的模样?”

叼着笔杆子的云雁理所当然:“自然是东窗事发时,可以祸水东引到你头上啊!”

那模样有点可恶,她自然是得回敬一二。

五日前,她在垂花殿收了画轴便去了藏书楼。

云雁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此道理颠扑不破。

“我想带着照楹去垂花殿寻你来着,但是潇湘姑姑说太后正在气头上,叫我不要打扰你受罚。”

云雁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这般说道。

“无妨。”悬黎绕过去,重新将那画轴展开,“你看看,若是你来写,该如何描绘此女子面貌。”

云雁皱眉,“我好好地为何要描绘女子相貌。”

“你写过的女子相貌还少吗,群山先生!”悬黎在群山先生四个字上多念了两分力气。

“你——”云雁被叫破了身份,有些失语,“我——”

悬黎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欣赏他失态的模样,公事公办地打断他,“那些不重要,我要托群山先生写一折子戏,以此女子的生平为底本。”

直到悬黎讲清楚了邓家大娘的事,云雁还是那副受惊的模样。

“都知道了吗?那照楹?”云雁还陷在被叫出了笔名的惊恐尴尬里,心里不住地想,照楹若是知道了会活吃了他吧。

悬黎摇头。

云雁的心放下一半,又提起另一半,“那陛下——”

“陛下知晓会如何?忌惮你会带着瓦舍里的一干人进宫给他演一段傀儡戏吗?”

听了这话,云雁一张俊脸红红绿绿,精彩纷呈。

“他知不知道,取决于你何时将这戏写好去排演。”

云雁沉吟片刻,“连写带排的话,最少十日。”

“三日。”悬黎与他讨价还价。

“五日!”云雁咬着牙往上加。

“成交。”天时地利人和,悬黎还算满意。

云雁一拍桌子,亏了!

时间喊少了。

不仅底本给了他,连故事走向悬黎也想好了,天命贵女,寻常人家降不住的尊贵命格,在普通官宦家,受尽磋磨,而后会低谷时与真贵人相遇。

助真贵人遇难呈祥。

临江仙琴韵调风月,如梦令檀郎起相思。

临江仙与俏檀郎。

落难临江仙遇救人于水火的俏檀郎。

韵如与风起。

官家登基后为民间避讳麻烦,自己改了个复杂的名儿,原先这个,已经不叫了,用这个名也不算冒犯,且还能叫陛下想到自己身上去。

她实在不知前世陛下和邓家阿姊是如何相识的,只知她是因贤名入宫封妃,而她前脚入宫,家里的兄弟后脚便进了殿前司。

所以她只能赌上群山先生的口碑,演这一出戏,给这一个人看。

而群山先生敢怒不敢言,最激烈的报复手段是将她的花押红山茶换了模样画在了戏票上。

一击不中也不要紧,她还备了三件四件事等在后头。

陛下半信半疑也不要紧,有这么个念头就成,一念起如春种落,就算是炒熟的种子,她也能想法子催熟成参天巨树。

现下就看,今生的邓家阿姊,有没有嫁给陛下的心了。

若是没有,她还得尽早另想法子。

官家后宫人不多,单就她识得的,也不过两三人。

余下那一个,好像还在渝州没进京呢。

出神的功夫,手上的玛瑙狸奴便被人撞了出去。

悬黎忙弯下腰去找,身边人来来往往,叫她眼花缭乱,实在瞧不见那一角小小的红色。

又一阵人来人往,叫悬黎觑着空隙看见了半片红色,她赶忙蹲下去拿,路过的伙计没看到地上蹲着人,眼瞧着一脚便要踩上去,手上端着的各式饮子也要倾倒出来。

悬黎拿到玛瑙的时候只感觉被人撞了一下,下意识回头,额头上擦过一片温热。

她被人半抱在怀里了。

打翻的饮子全泼了下来,盛饮子的漂亮器皿碎了一地。

抱着她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起来,避免她被蹦起的碎片划伤脸。

她这也才看清楚抱她的人,是小姜将军。

好好的衣裳,全被饮子打湿了,染得五颜六色。

甚至还有一枚鞋印。

他若不来遮挡,这一脚怕是要踩到她身上了。

碰翻了托盘的伙计认得姜青野的衣料价值不菲,一叠声地告罪,“实在是对不住贵人,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客。”

悬黎确认他也没被伤到,给了那小伙计一锭银子赔偿那些饮子和器皿,并叫他替自己传个话,这才对姜青野道:“多谢小将军相救,我先领小将军寻个地方清理一番吧。”

下巴上沾着一抹白的小姜将军笑得开怀,灿若朗星,“不妨事,饮子都是凉的,没被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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