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聿不能接受他不再喜欢自己,不能接受他的眼睛看着别人,更不能接受他的心里开始住上别人。
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拥有了珍宝,他得更加警醒才对。
不过他跟他的匹配度这么高,这世界上没有谁会比他跟他的匹配度更高了吧。
他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吗?他想知道他为什么好像不再喜欢他了。
他开始观察他了,越来越知道他的好,也不单单是因他的好才爱上他,更像是他的存在他的眼睛俘获了他的心灵。
在他眼中他无疑是个细腻妥帖的人,说话处事方面不太会有缺点,但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些细微情绪像细小的墨丝泼出来,谁也无法具体参透,或许小到灰尘大到天地都被他装在心中。
闪烁到破碎的阳光洒在另外一层阳光上——那就是他的眼睛,造物主怎么会造出这样一双悯怀的眼睛,似乎连最后一点执念的自私都消失了,是谁造成的,是谁让他变得过于纯洁美妙。
他后悔五年前的事,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那么虚伪和不成熟,就不会让他漂亮的眼睛变成苦涩的海洋。
可是他没法那样无私的,如果他爱上别人要跟别人在一起的话,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都暗了,他或许还是会让他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的。
他不仅不无私,还自私地以为他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完全确保身体的无恙,毕竟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匹配度。
他在他身边的话,他什么都能给到,所以他应该在他身边,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他们会共同面对时间的流逝,地球的变化,甚至是亲人的离去……
他清楚了,虽然天生基因缺陷的是他,可是离不开的、需要之人却是他,上天真是没长眼睛,这样好的一个人如轻灵的幽灵降临,如一阵清风吹在黄昏里,为什么要让他天生基因缺陷呢。
很快他又明白了,那是上天给他们定下的缘分,因为他们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啊,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微笑。
“时栎,我哥刚才又在看你,还看了好久好久。”夏夏走到他的躺椅边对他说,垂下来的两根辫子摇一摇。
时栎抬了头,看见夏夏的笑容比摇动的辫子还要灵动。
“那边。”夏夏小小地扭头看去。
他也看去。
程嘉聿坐在木桌前,桌面摆了一圈饮品,他的肩膀罩着它们,侧头看着花圃,晚霞照耀他,他的侧脸和喉结像发光的金山。
在笑什么呢?程嘉聿。
他看着他唇边的笑弧,他是第一次露出这样轻快的笑吧,纵然他有时觉得他讨厌,但也希望他能每天都这么笑,一直笑下去,又想到不计较他们俩最终的结果是如何了,他想他们的结果就交给缘分的风吧。
“真的吗?”他问夏夏。
“当然是真的了,刚好我要过来告诉你的时候我哥就扭头去看花了。”夏夏可惜地,“哎呀,早知道我就拍张照了。”
他失笑,这时候谢知奕从他们身边跑着经过,花色衬衫在傍晚的风里荡起来,像梦中的油画。
“散步去啊!”谢知奕回眸,笑得很有希望感。
“走吧。”坐在不远处的沈熙挂了电话站起身。
“走啊林江野!”夏夏回头喊道。
林江野应了声。
夏夏对他说:“你去喊我哥去。”
“好。”他走向程嘉聿,他和看过来的他对视,说:“走吧,去散步。”
“嗯。”程嘉聿说。
他还是继续观察他,他太温柔太漂亮了,真的想逗一逗欺负他一下。
“你想跟我一起去度蜜月吗?”程嘉聿突然牵住他的手。
“你又没有时间。”他想,程嘉聿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你想吗?”
“还好。”他垂着眼睛看地面,温风擦过他被他握住的手。
“什么叫还好?”程嘉聿的语气不高兴。
“就算有时间也去不了了,等回幻海之后,我就要实习,你也要上班了。”到那时他们两个人都会有点忙的。
“是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吧。”程嘉聿漫不经心地说,眼神很黯淡。
“也不是。”他说。
“就是。”他想听他说点别的。
他笑着故意说:“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坏蛋。”
程嘉聿有说他是坏蛋的资格吗,他看去,他正撇开脸不让他看。
怪怪的,程嘉聿。
不知道程嘉聿是不是处于那所谓的易感期中,总是在他看去的时候忽然别开目光,那张思索着什么的英俊的脸别有一番风味。
他也思索,程嘉聿会在思索什么呢?会是他们之间这别扭的关系吗?
他想通了,程嘉聿不想被当成棋子联姻,去追寻真爱是没错的,那个时候他怀抱深深执念,没法同意程嘉聿的提议。
现在他看到程嘉聿的那种……是为难吗?他一定和他一样在思想方面变化了,也不会全程狠狠地做他了。
他想到,要不要过段时间和平离婚还程嘉聿自由呢,他已决定和他一起生活在缘分的风中了,或许这样的话,程嘉聿也会弄清楚那份思索吧。
一天后他们回到幻海,入住婚房银湖公馆,面积很大,房间很多,他想布置一下的,想到程嘉聿和他喜欢的装饰风格不一样,就保守了。
程嘉聿觉得家里属于他的东西太少了,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他们隔着两米各自在洗漱台前刷牙,他都恨不得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砍掉。
这是最后仅有的几天婚假了,程嘉聿真希望时间慢一点,真不想跟那些触手打交道,只想跟香软的老婆在一起。
他又傲慢上,他不在他身下喊老公,被撞得受不了也不喊,所以他也不喊老婆。
最喜欢夜晚,那个时候老婆终于不忙了,合上电脑去拉伸,再去洗漱,他们的一日三餐是在一块吃的,可是餐桌太大了,如果餐桌小一点的话,也就会很喜欢那样的时刻了。
记得今天中午他说:“这餐桌不怎么样。”
对面的老婆可爱地怔一怔:“我妈送的,我们家做的。”
“……”早知道他就不提了,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老婆说过之后,他偏偏就又看出来了。
总之老婆去洗漱了,他到浴室门前敲门,老婆说:“不行。”
“昨天不行,今天也不行?”他没好气地委屈。
“要做在床上做,不要在浴室,硬硬的。”水声里,时栎的声音雾蒙蒙。
“我等你。”他便说,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找不到安全感,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他关于他的情绪波澜,想在他眼中看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他们生活在异世界里,他就和他骨骼互换,声带互换,眼珠子互换,他们每分每秒都在一起,任何时候都只能看到对方的脸听到对方的声音,他们真正融为一体。
时栎最近开始实习了,他的爱好成了他的职业,作为布艺设计师,他很喜欢自己给自己找点活干。
他把家里的一些布料换成他设计的低调款式,亲自织了杯垫之类的小玩意儿充实这个家的空落,忙碌起来浑然不知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正向他靠着心脏。
仅仅几天的婚假结束了,程嘉聿回归高空侦查猎人的身份,上班的时候从来收不到一条时栎主动给他发的信息。
他懊悔是他在抗拒被当棋子联姻的那段时间里过于欺负他的缘故,所以他不喜欢自己了,他还是给他发过去一条:【你出门了?去公司还是?】
【去公园散散步。】-时栎
他问:【一个人?】
【嗯。】-时栎
他信又不信,抽空偷偷到净湖公园监视,发现时栎真是一个人。
时栎刚开始是孤身站在湖边看那只锦鲤小金,用壮来形容小金一点也不为过,后来有了两个路人也站到湖边看锦鲤。
他看着时栎,无数个他们曾在一起的时间在这时蝉鸣起来产生共鸣。
他记起五年前他们在这里初遇,他倨傲听着谢知奕说时栎是天生基因缺陷,时栎那时就站在湖边那个位置,和今天的站位简直一模一样。
他仿佛看到那林荫下,走过他和谢知奕林江野,他发现自己在听过谢知奕的话后漠然地看向了那个漂亮的omega。
因此瞟见了那只为捉鱼而摇摇欲坠的狸花猫,所以出手揪了猫一把。
时栎故地重游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直在看湖里的锦鲤呢。
本想在他们的婚姻稳定后再把小金接到银湖公馆的,现在他觉得不用了,小金在净湖里生活了这么久,也有好多同伴,肯定习惯了。
晚上回到家,他画设计稿,听到动静时看眼时间,程嘉聿这么早就回来了,或许半夜还得去观测?
“你今天去哪个公园了?”程嘉聿走向他,一一掠过家里那些被他布置上的物品,真好,只是布置得还太少。
“去净湖公园啊。”他问,“你要吃晚饭吗?”
“怎么想到去那里散步?比较远。”程嘉聿坐在了他旁边。
他稍微直了脊背,“那个公园环境最好你也知道吧?”
“怎么像是在躲我?”程嘉聿眼神沉沉。
几乎可以确定了,他并不把他当做老公,反而有时候礼貌客气到在跟他划清界限,那些亲密的行为都是他强行在做的是吗?
“我没有,我刚才出了汗,回来没冲澡。”他说。
“那你主动过来吻我。”
“不要。”他看着膝盖。
空气静得像被掐死了,程嘉聿扯开制服领口起身离开,“我今晚睡客房。”
程嘉聿察觉他不在固定时间刷牙了,他是为了避开他吧。
他在这个房子里,他们的匹配度那么高没错,可是他又不在这里,一根他掉落在洗手台上的发丝在这里,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好像是他把他捆绑这里,所以他的羽毛——他的发丝才会掉在这里。
很快他明白了,因为他看着他平常地说出了一句:“程嘉聿,我们还是离婚吧。”
他的心被他软软的话割成两半,他在他没有什么波澜的眼中被吞得骨头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