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疑惑之际,密聊又响了。
布丁快跑:[你忘了我们是一个帮会的?]
[前阵子你俩整天都黏在一起,上线提醒也总是同时出现在帮会频道,很难让人不注意啊~]
我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布丁快跑没继续往下说了,不过她不说我也知道。
——我和姜伶的上线提醒,已经很久没在帮会频道里同时出现过了。
换言之,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玩过游戏了。
转即,屏幕里的邮箱图标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发件人正是布丁快跑。
邮件里是《侠缘》新推出的一期外观,附言:[回馈世界上最可爱的代练菌~]
布丁快跑:[现在呢,心情有变好点吗?]
我心里一暖:[谢谢啊]
又说:[话说,这期新出的坐骑看起来好像不错]
布丁快跑:[说回馈就是回馈,回礼的话就没意思了][萌豆大笑.jpg]
我只好领了谢意:[你真好][感恩.jpg]
这次布丁快跑安静了好久,才又发来回复:[有时候要忠诚于自己的感受,如果一个人让你感到不开心了,那么她可能并不那么爱你]
[又或者,并不那么适合你]
见我迟迟没有回复,布丁快跑又发来密聊:[算了,我跟你说这干嘛哈哈哈]
[我知道有的话你现在也听不进去,话不多说,要不要打两把竞技场去?]
时间已经不早,我也该睡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回了个,好。
布丁快跑迅速扔来一个组队邀请:[来来来走起走起~布丁快跑带你逍遥~]
我刚想点确定,界面弹出提示:
【你的侠侣[折云笑]已上线】
我犹豫片刻,还是在布丁快跑发来的组队邀请上点了拒绝,随后跟她打字:[不好意思啊,还是先不打了]
转头,我新建队伍,给姜伶发去了一个组队邀请。
系统却提示道:【该玩家已在其他队伍中】
我一愣,随后主动解散了自己的队伍,点击申请姜伶的队伍。
系统再次提示:【[甜软]拒绝了你的入队邀请】
就是说,姜伶刚上线,就有个id名[甜软]的人跟她组了队,还在收到我的入队申请之后,拒绝了我。
我把被拒绝的系统提示截了图,发给姜伶。
姜伶:[哎?我学姐听说我在玩这个游戏,比较感兴趣,就也来玩了,让我带带她,就跟我组了队一起玩]
[队长在她那儿,她估计刚玩不太熟悉,才把你拒绝了,我跟她说一下,把队长要过来]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一个没注意,天亮了。
甘市室友是最早起的,她下床了,看到我坐在电脑面前,吓了一跳。
怕吵醒还在睡的人,她轻手轻脚走过来,俯下身凑近我:“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我转过脸看着她,感到五官都变得僵硬且麻木:“啊……没,就是睡醒了,就起床打会儿游戏。”
“那就好,我以为你遇到啥事儿了呢。”室友呼出一口气,转身去了阳台。卫生间里传来冲水声。
不一会儿,室友从阳台进来,轻手轻脚地踩着梯子上了床。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我如梦方醒,目光转回电脑屏幕。
右下角,q.q的图标跳动着。
我点了进去。
姜伶:[我把队长拿过来了,宝宝你重新组我]
[我组你了]
[宝宝你怎么没进组?]
[是挂着游戏睡着了么?我宝宝真可爱,晚安]
我的视线落在“我宝宝真可爱”那句话上。
总是这样,总是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姜伶就喂会给我一颗糖吃,让我感到她还是爱着我的,让我觉得我的不安我的焦虑都是多余的。
我敲击键盘,回复了她。
切回游戏里,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屏幕上显示:【你已与服务器断开连接……】
只是在定格的游戏画面上,还是能看到布丁快跑回我的消息。
布丁快跑:[噢噢没事,你侠侣上线了是吧?你去吧,改天我们再一起玩儿呗,反正你随时叫我咯,我都在的~]
室友们陆陆续续起了床,看到我都说我脸色不太好。我照了照镜子,眼睛下面的青黑确实很明显。毕竟熬了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穿衣洗漱好,我和室友们一起出了寝室,奔向教学楼。
快到国庆了,一路上几个人都在讨论国庆的计划。当她们问到我的时候,我摇摇头,说还没定。
“可要快点定下来啊,再晚哪还能抢到票。”
我点点头,右手揣进兜里,拿出手机。
和姜伶的对话框里,静静躺着我一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
[嗯嗯,昨晚睡着了]
[对了,你国庆要回海市吗?我们一起出去玩?]
[或者,我去苏市找你也行]
指腹在手机壳上摩挲片刻,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结束了上午的课,照例去食堂吃饭,分明熬了夜,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吃点辣味刺激感官,便要了平常爱吃的牛肉小面。
手机震动了起来。姜伶终于发来回复:
[不回海市了,我朋友要来苏市找我玩,让我好好招待她,带着她在苏市玩一圈]
[我之前去皖市找她的时候,她也好好招待了我,就不太好推脱……你知道吧]
嗯嗯,我知道的,但是。
那我呢……
我在输入框里输入这几个字,随即又删掉了。最后万千感受汇成五个字:
[好,我知道了]
要懂事,不能质问,不能深究,不能无理取闹,不能阻断姜伶的正常社交。
把手机放回兜里,我安慰自己:没事,反正四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异地恋不会是常态。只要我和姜伶还互相喜欢。我们还互相喜欢就什么都不怕。
我拾起筷子,却发现。
我发了太久的呆,面坨了。
姜伶不回海市,那我也没什么回海市的理由了。又没有人在海市等我。有这时间,不如多接几单代练,还能早点还清给姜伶回礼键盘的分期款。
终于到了国庆,整个寝室就我一个人选择了留校。
除了不上课之外,我的生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看看书,看看剧,打打游戏,做做代练单子。
国庆七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两天,这天在清理相册时,看到相册里我和姜伶少有的那些合照,我突然感到很孤独。
我想她了。
上头来得如此出乎意料,我径直买好了票,迅速打包好行李,当晚就踏上了去苏市的火车。
国庆假期头两天和后两天的票难抢,中间的票倒是不少。为图省钱我买了硬座,靠在硌人的椅背上睡睡醒醒,哐当哐当的声音在耳旁聒噪了一天一夜。浑身酸痛。
但一想到快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姜伶,我又觉得这些皮肉之苦都是值得的。
去苏市的事我没有告诉姜伶,我怕打乱她带朋友去玩的计划,那样的话惊喜可能就会变成惊吓。
我想就算她带着她的朋友在玩,总归也不是从早到晚都粘在一起,她得空的时候,我去看看她就好。哪怕是一眼也好。
或者如果她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就加入她们,三个人一起在苏市玩也行。
我只是太想姜伶了。想摸一摸她,抱一抱她。
临近下车的时候,我刷手机,无意间戳进了q.q自带的运动步数统计。
我点进去,下滑列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姜伶的步数:
第一天,413步。
第二天,178步。
第三天,233步。
热血冷却下来,我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我想这个步数,似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苏市逛上一圈,甚至无法在大学里逛上个半圈。
所以……姜伶所谓的带朋友在苏市玩……
答案呼之欲出。我好难过。
可是……为什么?
下了火车,最后一丝勇气支撑着我去到了姜伶的宿舍楼下。
这时我双脚依旧冰凉。我没有急着上楼找姜伶,而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拿出手机,给姜伶发去了一条消息:
[今天也和朋友在外面玩么?]
姜伶:[对]
[玩得开心么?]
姜伶:[还可以吧]
最后一丝勇气也被抽干。
面前这栋楼上,住着我的恋人。
她每天上课都会经过这里,她现在吹着的风我也在吹着。我离她是这样近。
眼下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步,只要走过几十阶台阶,我就可以见到她。
可是我怎么没有想过,如果我想见她的时候,她并不想见我呢?
乌云不知道何时聚集在这座城市上空。下雨了。
天空中一万滴眼泪落下。
周围的人全都奔走起来,争先避雨。
我站在原地,双腿重若千钧。
雨点太密了、也太冷了。很快,我整个人从头湿到脚。
我想我应该是哭了。
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我分不清。
雨幕中,一个女生打着伞,冲进屋檐下,收起伞布,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重新撑开伞,朝我跑了过来。
她跑到我身边,替我举着伞:“同学,找个地方躲雨吧!”
见我无动于衷,她又催促道:“同学!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淋雨会感冒的!”
见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反馈,她只好把伞往我手里一塞,双手挡在头顶上,冲回到屋檐底下了。
我没有接那伞,于是那伞倒坠着落在地上,伞柄不屈地立着。
风大了起来,飘摇的雨幕中,伞被大风推着,一点一点往外滑。
我看着那把伞被渐渐推远,突然觉得它也很可怜。
无端无故,遭人遗弃。
大雨中我终于不再呆站在原地。我几步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把伞。
再看向屋檐底下,那女生已经没了影子。
我对着空荡荡的屋檐鞠了一躬,然后转身。
雨还在下。两个可怜的东西结伴返程。
回到火车站,我买了当晚回京市的票,又在洗手间里找了个隔间,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
发烧也好感冒也好,都是要花钱的。来这一趟,已经是增添经济负担了。
然而回到学校之后,我还是大烧了一场。
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这以后才会知道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可以。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
道理看过千万遍,不如被事教一遍。
距离上一次发烧不过才过去两个月,而这一次没有人再照顾我,没有人喂我吃药或是给我擦身子。但我很争气地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烧了几天,假期最后一天的早晨,我病愈了。
躺在床上睁开眼,我感到心平气和,感到病痛离身后的清明与舒畅。
也是在这时,我给姜伶发去消息: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