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讳为了突显正式又不那么严肃,特意挑选了一件米白色衬衫以及淡蓝色休闲裤,京城秋天早晚温差大,更何况她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少不了在外面套一件杏色风衣。
倒是舍弃了前几天夸张的围巾,她本身长相偏英气,一眼瞧着感觉不好惹,这样一打扮倒是柔和了几分,特别是笑起来,很标准的露齿笑,莫名有点傻气。
现在早上八点,观讳在车库里选择了一辆低调的白色奥迪,寂语离她家不远就在酒吧附近,观讳将车开出小巷,往左是酒吧和寂语,往右则是京城大学。
观讳将车找个车位停好,便来到了寂语门口。
寂语临郊区,左右基本无其他建筑。整体上仿古建筑,每一根椽子都精雕细琢,一副牌匾上刻着寂语二字,朱红的大门,门上有两个狮子头拉环,旁边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大门紧闭着,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仿佛被时光遗弃。
观讳走上前,拿起拉环,敲响两声。
厚重的木门张开一道小缝。
观讳透过小缝望去,里面空无一人。
“您好,冒然打扰,请问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声音。
“嘎吱”声响起,观讳推开木门。
来都来了,不进是小狗。
时间已经不早了,里面却没有拉开窗帘,依稀可以看清迎面便是一道雕刻着千里江山图的木质镂空屏风。
其后便是展柜,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古物,粗略看一眼似乎包含数多个朝代,但不知道是否是打理人不懂行,古物摆放没有任何规律,仿佛随手放置。
观讳叹为观止,轻手轻脚走进去。
“叽!冤大头来啦,冤大头来啦…”一道抑扬顿挫的鸟声响起,将紧张的观讳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红眼白羽,腰尾部隐隐约约泛着淡蓝色,原来是一只白桃牡丹鹦鹉。
“呃…你好?”
“好傻!好傻!叽咕…”
鹦鹉怪叫着,往里面飞去。
观讳盯着着它不满蹙眉。
“谁这么早扰人清净?”慵懒的女声响起,伴随着鹦鹉咕咕地讨好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是歇业时间,我刚刚敲了门,看开了一条缝才斗胆贸然进来,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观讳听着熟悉的嗓音,便知道是桐卿,没有想到打扰到她。
桐卿从暗处走出来,弹飞停在她肩膀上的调皮鹦鹉。
“无妨,且等一会。阿巴,去把灯打开。”
鹦鹉闻言,飞向一旁啄开了开关。
“好聪明的小鸟!”
“咕…好笨的小人!”
观讳拿它没办法,尴尬撩撩头发。
等了一会儿,桐卿便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换了一身衣服,优雅妩媚的紫色吊带长裙勾勒出她娇好的身材,披着一件长款白色针织衫。
温顺的长直发乖乖垂在背后,不施粉黛便已然千娇百媚。
“我是观讳,你还记得我吗?”
桐卿闻言抬起眼皮,淡淡瞥她一眼,没有言语,转身坐在太师椅上,点上茶壶火炉。
观讳瞧她的反应,懊恼吐吐舌头,昨天刚见过,怎么可能今天就不记得,能用这句开头,桐卿好不好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咳咳,我可以坐这里吗?”
观讳指指四方茶几,桐卿左手边的太师椅。
桐卿点点头,斟上两杯茶,一杯放在她面前。
观讳端起茶杯慢慢品一口,好像是西湖龙井。
“早就听说这些里的掌店人看墓很厉害,一直没有机会拜访,今天总算是来了。”
“哦,何出此言?”桐卿眼尾扫一眼她,问道。
“你不知道吗?能在这里工作,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呢。”
桐卿盯着茶回道,“刚来不久。”
“原来如此啊!那我和你讲讲!”
观讳笑着,搜肠刮肚开始回忆。
“听说啊,这掌店人是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头,祖上是盗墓的,什么分金定穴啊信手拈来。
他看墓啊,一看一个准,说哪里有哪里就肯定有!
有一次,一位考古教授根据史记找到一处地点,有可能存在三国时期曹操的墓穴,用洛阳铲一探地下果然有墓,教授便欣喜若狂向国家申报开掘。
上面便派这位掌店人前去瞧一瞧,哪想,他瞧后摇摇头说,下面只是一个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教授听后很不服气,犯了牛脾气,便自费百万采购仪器,在全民监视下花了几天几夜挖到地下的砖瓦废石。
哎,最后不仅浪费了钱财,还闹了个笑话。
还有啊…”
观讳讲得绘声绘色,口干舌燥,一杯龙井很快见底。
桐卿和阿巴都听得认真。
“你是想见他吗?”
等着观讳讲完,桐卿问道。
“算是吧。”观讳斟酌着开口。
“桐卿,你昨天去婚介所,是干嘛呀?”观讳放下茶杯,看着她问道。
桐卿没有回答,随手拿起旁边的报纸,观讳看了一眼,那是几个月前的了。
“今日,那位老先生在吗?我能否拜访一下?”观讳识趣转移话题。
桐卿视线不曾离开报纸,随口问道,“不在,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块玉佩,想请老先生看看出处。”
“给我看看。”桐卿放下报纸,伸出手。
观讳有点犹豫,纠结片刻还是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布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血红色玉牌,光滑整齐,上面刻着一张脸。
桐卿接过,只是一眼便放下,不辩神色地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你知道它的来历?”观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急切地凑近问道。
桐卿左手轻点着茶几,慢慢靠在靠背上,将玉牌还回去,“略有耳闻。”
观讳感觉桐卿说话文邹邹的,很符合这里的气质,有可能是待久了吧。
“这对我很重要,能不能告诉我?”观讳捏着玉牌,认真道。
桐卿纤细的胳膊稍稍用力撑着太师椅扶手,衣摆轻荡,起身,阿巴灰白的小脑袋讨好在她大拇指上蹭蹭。
桐卿松开手,它立马挥舞着小翅膀拖着胖胖的小身体逃离。
“可以。但是你要留下来。”
“留下来?”观讳不解道。
桐卿点头。
观讳眼里滑过一丝笑意,这买卖怎么想都划算。
“好。”
“这是千年前渡人教的信物,人脸牌。与持有者血脉相连,人死则牌暗,很明显,你手上这位渡人教信徒还活着。”桐卿说道。
观讳看向人脸牌,良久才言,“当真?”
桐卿没回答,淡淡看了她一眼。
观讳将人脸牌收起来,挤出笑容道,“谢谢。”
桐卿歪歪头,走向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落在窗边躺椅上,她懒洋洋躺下,闭上眼睛说道,“说话算数,从现在起你就留在寂语干活。”
观讳点点头,环顾一圈有点无从下手。
“那我应该做什么呀,工资怎么算?”
桐卿扶扶额头,看一眼阿巴。
“它告诉你。”
说完便起身离开,观讳感觉她有点慌忙。
收回视线,看向小鹦鹉,摸不着头脑。
阿巴飞上茶几,走得有模有样,“咕,本鸟好好教教你这个新人。”
观讳看着它,嘀咕道,“还挺通人性。”
阿巴啄啄桌子,发出尖锐的响声。
“第一,认真听本鸟说话,不准妻妻私语!”
观讳看着它,抿唇,“是窃窃私语。”
“第二,不准打断本鸟说话!”
观讳点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咕咕…你的工作就是…”阿巴黑眼珠滋溜滋溜的转。
“全都是你的工作,做人嘛,就要眼里有活…咕咕…”
“那工资呢?”观讳问道。
阿巴叽叽咕咕叫着,不语人言。
观讳摊摊手,“那合同呢?”
阿巴将头埋进翅膀里面。
“都没有?”观讳耸耸肩,盯着它。
“咕!网上说婚介所招的不用钱啦…”阿巴小声道。
观讳疑惑看向它,阿巴从柜子里艰难地叼出来一部手机,打开给观讳看。
是婚介所的APP,上面写着,“赵xx,男,巴拉巴拉一堆介绍…然后要求:能干家务、带孩子、照顾老人、会做饭、不抱怨体贴…”
阿巴理直气壮道,“大家都说上面找的是免费劳动力!”
观讳瞠目结舌,拍拍手夸张道,“哇!我和一只鸟聊天简直是脑子有问题。”
阿巴不满,“本鸟懂得可多了!”
观讳捂捂脸,找到清洁工具打算将房间打扫一遍。
心里还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渡人教?
听着像一种邪教,打开搜索软件根本找不到相关的信息,观讳将这个消息发过众多教授,也没有得到有关的消息。
一切好像又一筹莫展了。
观讳叹口气,在寂语里面忙里忙外,偌大的房间花了几天收拾。
这几天里观讳发现桐卿就住这里,至于老先生,倒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甚至问阿巴,它也说不知道。
“你不是老先生养的鸟吗?”
阿巴吃着观讳投喂的鸟食,摇摇头,“本鸟是大人的!”
观讳了然,她嘴里的大人是指桐卿,原来是桐卿的鸟。
“那你知道桐卿喜欢什么吗?”
观讳悄悄问道。
“咕!喜欢…喜欢沙…”
“咳。”
桐卿突然出现在观讳身后,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桐卿姐姐,下午好!”观讳笑着打招呼道。
桐卿点点头,脸上瞧不出喜乐,走到茶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一杯茶,吹口热气,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问问,嘿嘿,我把古董店打扫干净了,你看还满意吗?”观讳挠挠头。
桐卿眼珠慢慢转动,环顾四周后点点头,“辛苦了,你也不必每天都来。”
“不辛苦命苦。”观讳顺嘴道。
桐卿闻言看向她,疑惑挑挑眉。
“没什么,桐卿姐姐,想去外面吃饭吗?我请你呀!”观讳努努嘴,说道。
桐卿喝口茶摇摇头,“不了。”
“你肯定会喜欢的!”观讳凑近,热切道。
“不用!”桐卿再次拒绝道。
观讳耷拉下眼睛,垂头丧气道,“好吧。”
“你可以下班了。”桐卿盯着她道。
观讳眨眨眼睛,瘪嘴,一步三回头打开门,“那我走了。”
桐卿没有看她,只是一味喝着茶。
观讳还是忍不住回头道,“桐卿姐姐,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嗯?不用了。”桐卿放下茶杯,淡淡道。
观讳失落地“哦”一声,打开门离开,嘀咕道,“什么嘛,就这么讨厌我吗?”
说完又自我否定道,“不不不,不是讨厌,只是无感!”
“是我太热情了吗?好像是有点…”
观讳一边思考着,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慢慢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