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庄园中保护雄虫安危的机器人和守卫围了上来,被虫崽放出的两根精神触须吓得止步不前——帝国的任何机械产物都有一条至高的出场准则,那就是不得伤害雄虫。
在虫崽敲了十秒门后,门内隐约传来骂声。一个雌虫拉开了门,正是上次陪伴亚当挑衅虫崽的雌君利姆。
他的上身披了一个毯子,半个胸膛露出来,其上有被雄虫尾钩勒出的红痕——不太深,没出血,却十足惹眼。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雄虫崽猛然捂住了眼,在斗篷下磕磕绊绊地说:
“嫂...嫂,打扰了,我就是来问点事,对不起,对不起。”
虫崽捂着眼往房间里钻,险些一头撞在门框上,利姆轻轻弯了弯唇角,抚着虫崽的头顶为他引导正确的方向。
屋内,匆匆披上衣服,一脸红晕未退的亚当睁大一双恼火的眼睛,他指着虫崽,又指着自己的雌君,指尖颤抖不止:
“你你你!!!你好大胆子,你放他进来做什么!还有你,快滚!你这孽种不是离开伯爵府了,还回来干什么?”
亚当滋哇乱叫,穆瑞斯无语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看着他智商欠费的雄虫兄长无尾熊似的挂在了他雌君身后,垃圾话不要钱似的往外丢,却在高大的雌虫背后不敢冒头。
“你上次抢走了伯爵府的那么多东西,我还没报给雄保会!你等着全星球通缉你吧,你这个垃圾!孽种!灰皮耗子!”
“我来问你点事。”
穆瑞斯面无表情地打断亚当没营养的垃圾话。他与亚当相处时间相当有限,但对他而言,亚当是伯爵府最好的突破口。不是因为亚当的出身高,或者能力强,只因为他的智商十分感人。
在大多数雄虫被这个社会宠溺纵容得邪恶狠毒,唯我独尊时,亚当因为他的智商短板而显得无害。
“我要知道伯爵对伊洛特皇子的‘耻辱之路’所做的打算,越详细越好。”
时间紧急,穆瑞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而亚当见他无意动手,终于从他雌君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莫名洋洋得意起来:
“哈?就你这小孽种还想要接触伯爵府的政治,你听得懂么?只有真正的继承人,雄虫中的雄虫才能得到雄父的信任,而你的血统不纯,就算精神触须强又怎么样?呸!还不是得不到伯爵府的传承!”
“再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对走耻辱之路的罪雌也有兴趣?就你,毛都没长齐,想得还挺多。我才不会告诉你帝都星的虫皇陛下明说了,要让伊洛特那个罪雌得到个教训,若是做得让虫皇满意,虫皇会将罪雌赐给雄虫当雌奴,雌奴你知道吗,皇族的雌虫当雌奴,那可是头一回的事!”
“雄父说了,虫皇刚刚登基又镇压叛乱失败,正是我们施密特伯爵府为皇族效力的好时机。伊洛特一定会成为我们伯爵府的雌奴,凭借他,伯爵府不仅能与第一军和皇族搭上线,更可能重返帝都星,恢复祖先的荣耀!”
“雄父刚刚传来机密消息,不能外泄,那罪雌刚刚被捉回看管所,虽然仍然乖戾难驯,但可不能在节外生枝了!耻辱之路两天后就要进行,届时别说主城的雄虫都要观礼,卑贱的雌虫和亚雌也要亲眼看看罪雌让帝国蒙羞的贱雌是什么下场!”
亚当原本就爱在原主面前显摆他的继承人身份,和他的高贵地位,因为原主亚当唯一的“潜在竞争者”,又沉默无害。可沉默的倾听者哪里有主动的倾听者吸引人,亚当越说越起劲,完全从他雌君身后探出了身体,仿佛忘了虫崽带来的致命威胁。
他的雌君利姆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提醒亚当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穆瑞斯对利姆感激地弯了弯眼睛,大概猜到自己这个嫂嫂应当也是心有丘壑的虫,而亚当言辞上很不尊重自己的雌君,但是细看之下,他其实一直在遵从利姆的想法,无论是把空间戒指给虫崽还是放虫崽进卧室。
“......在耻辱之路过后,雄父准备了刑场,一定要让这个桀骜不驯的皇族罪雌当众跪下坦诚自己的罪孽!然后向我们施密特家族表达臣服,若是他不做,哼哼......”
“不做,会怎么样?”
虫崽周围的空间骤然传来咆哮,庄园的能源罩突然发出警示的红光,可很快又被掐灭了似的,一片死寂。而亚当手舞足蹈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作为雄虫,他比雌虫、亚雌和机器更能察觉那力量的恐怖。
那是一个混沌的深渊,正在凝视着他。
“...我凭什么、凭什么告诉你?”
亚当声音都吓得发虚,他两条缺乏锻炼的细白胳膊抱住了他身边高壮的雌君,色厉内荏的模样可笑又滑稽,可是虫崽却没空跟他闹了。怒火在穆瑞斯的胸腔里蒸腾着,他想要撕碎那些雄虫,撕碎将苦难和屈辱加诸在伊洛特身上的贵族。
那些虫准备对伊洛特做的龌龊事,他要原样奉还。
“说吧,哥哥,我不揍你。”
虫崽的声音沙哑,血液从他的喉管粘稠地渗出来。利姆轻轻拨开亚当缠得死紧的手臂,从套房门口的小餐吧上取下调酒用的果汁,倒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里,递给了穆瑞斯。
亚当不满到了极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等虫崽接过果汁,又和无尾熊一样缠着自己的雌君不放。利姆轻声对亚当说道:
“雄主,你告诉穆瑞斯冕下吧,除了您,谁还这么博闻强识呢?虽然伯爵的筹划至关重要,但穆瑞斯冕下不过是个想要得到雄父关注的幼崽,他永远不会如同血统纯净的您那样得到伯爵府的继承权。”
俊美的棕发雌虫声音婉转地捧读,眼底闪着冷静的光,这对付智商欠费的亚当足够了。亚当习惯性地斥责了雌君两句,说了些什么低贱的雌虫知道什么,我才不是害怕孽种之类的蠢话,就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以为实力强大的军雌就没有办法治了?帝国屹立几千年,军雌再怎么强大,精神触须一挥过去,他们还不是会精神海溃散!伊洛特是s级雌虫,可就算他是2s级,也在雄虫信息素匮乏症爆发的边缘了!雄父的精神触须也会让他像狗一样求着被标记!若是他不肯臣服于施密特家族,那就等着整个主城的雄虫鞭笞他和第一军的罪雌吧!精神触须的鞭笞,可不只是□□的疼痛,灵魂都会被神力焚烧殆尽!”
亚当还算清秀的脸因为这些恶毒的话而扭曲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幼崽,正对上了穆瑞斯鬼火一般森然的绿眸:
“你们,要当众强|奸他?”
“我才看不上那个罪雌!长的好看又如何,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货色。雄父倒是不嫌弃那罪雌,或许会施舍他一个标记——”
亚当还没察觉危险降临,而他身边的利姆却眼睁睁看着十数条树干粗的灰色精神触须撕破空间爬进了卧室,其上尖锐的毒刺全都指向了亚当。
“穆瑞斯冕下!”
利姆突然说,打断了虫崽眼眶中猩红色的聚集:“十分抱歉。”
雌虫没有说为何抱歉,但亚当终于噤了声。他的余光看见了那能将他打成肉酱的精神触须,吓得眼睛都直了,尖声叫道:
“你敢杀我?!我是施密特伯爵的继承人,我是血统纯正的雄虫,帝国的神子!你这罪孽、你胆大妄为,不得好死!”
“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雄父的打算的!你休想得到施密特的秘密,得到继承人的位置,雄父不会原谅你——”
虫崽的脑仁突突跳动,方才骤然升起的陌生杀意消失殆尽。一向开朗乐观,干劲十足的大学生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深吸几口气,精神触须如同幻觉般消失了:
“嫂嫂,没别的事了,我这就走。耻辱之日那天,别离施密特伯爵太近,还有...”
穆瑞斯屏蔽掉亚当的滋哇乱叫,尽量冷静道:
“该玩玩该闹闹,别给傻子生虫蛋。就他这样的智商,不传承才是一种善良。”
说完,虫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猎场庄园。
***
两日后,平静的边境星球引来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官方聚集,无数深居浅出,身份尊贵的雄虫齐齐在主城的中央大道汇集,高坐台上,而数不清的平民雌虫和亚雌则在机器人的管辖下,聚集在街道两侧。
主城之上,第一军的几艘押解战犯的小型战舰悬停其上,原第一军高级将领,现即将走入耻辱之路的罪雌,被关押在一个船舱内,他们的手腕挂着限制他们力量的铁链,沉重的锁头挂在他们的脖颈上,几乎能压弯军雌的脊梁。
可那些罪雌像是毫无察觉般一动不动,笔挺地站着,各色眼眸直视前方,眼里是一片机械般的空洞。
只除了站在中间的金眸军雌。
伊洛特在发抖,并不是他想要仪态尽失,惹来更多的鄙夷,可他控制不住。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温度,三日前为了引开搜捕队火力对抗留下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审讯室的三日让他的精神海也岌岌可危。
船舱触地,伊洛特知道时间到了。
他闭上眼,手指轻轻蜷缩起来,幻想自己触碰虫崽柔软的小灰脸儿。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撑过今日,只希望虫崽已经随反叛军离开这里,永远不会看到他这么不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