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明紧随其后,错愕在原地,这是演得哪一出?
秦灵韵有罪,她戏精过头,说了个小小小慌,身子麻酥酥的,是谛听的馈赠。
不过面前的人怎么不是周天明?脸腾——红了起来,抱错人了。
干巴巴地一笑,拍拍膝盖上的灰,无视掉一张红温脸,碳涛哥哥本就脸黑,居然能从他碳一样的容貌中,看出熟透的番茄色,实属难得。肇事者一溜烟跑了。
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浑浊的空气中混着不明来路的脚臭味,周天明侧目,唯一一抹亮丽的风景正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该坐在哪里,“齐星星你怎么也来?”展开自己备用的警服,铺在床边,把不知道谁留下的臭袜子丢进垃圾桶里,周天明瞪着黏在秦灵韵身边的“小电脑”问道。
齐星星像一条认了主的癞皮狗,绕着他的美女姐姐来回晃悠,“姐姐真好看”“姐姐喜欢我吗”“姐姐姐姐姐姐......”聒噪的像夏天的知了。
听到这些话的李洛垣当即进入战斗模式,谁都不能觊觎他家的韵儿大宝贝,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起来。
“我家韵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姐姐最喜欢我这样的黏人弟弟。”
“你个小屁孩,我们上学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尿尿和泥玩。”媛妈的嘴,塞纳河畔的洪水,攻击力果然强。
......
一只手臂横在她背后,挡住背后的风波,她抬眸,撞进手臂主人的桃花眼中。周天明有一双剑眉,眉峰朝下,勾勒出一道硬朗的线条,湿漉漉地,像小狗。眉峰轻挑,带着那双眼沐浴在夏日朗月之中,波心坠入湖面,有一种清凉的、破碎的美感。
秦灵韵时常好奇,他顶着这样一张脸,是怎么震慑犯罪者的?真是想不通啊......
顺势坐在下铺上,狭窄的休息室因为媛妈和小电脑的吵嚷,变得欢快起来。
“怎么样了?”周天明嫌弃打包来的饭不够甜,正挑挑捡捡,秦灵韵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挑食怪。”
挑食王严肃起来,“第二轮囚徒困境,赵文丽已经背叛许虹研,她交代了自己杀孙文成的过程,不过时间点不对。”
“时间点......?”
“没错,李英达到老锅炉厂的时间是下午五点钟,离开后一个小时,赵文丽到达。她到达时,杨伟子已经死了,或者可以说因为高坠而陷入昏迷。如果她和李英达都没有说谎的话,会不会这期间还有人去了那里?”碳涛哥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你是说许虹研?”
周天明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菜,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许虹研的时间不够。她要替自己做不在场证明,也要替赵文丽伪造,即便她马上赶去老锅炉厂,到那最迟也要晚上十点钟。”
“死亡时间在8到12点......”
铃——电话铃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是杨法医。
齐星星本不是他们组的队员,可以协助,却不能知晓太多的核心案情。周天明按住他的头,打开门,丢出去,按住接通键,一气呵成。
杨法医的声音透过话筒,有一丝雀跃,“小周,新发现!”
“之前我进行MD-7YDE的生物解刨,尸斑,尸僵的形成、蛆虫的成长轨迹,胃液及膀胱存留量,估算死者死亡时间为12月12日晚8-12点。你怀疑凶手利用外在手段,延缓了尸体的腐败程度,这的确有可能做到。”
“于是我重新启用内科医师约翰科的眼球精状裂解法,人在死亡之后,身体内的红细胞由于动力消散,会以一个固定的规律成倍破散,里面的钾离子会侵入到眼部玻璃□□中。由于系统独立,这一方法不受外界温度影响。所以你猜我得到了什么——”
“杨法医,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嫌疑人还扣押在审讯室呢。”
对面咳了一声,“MD-7YDE的生物样本显示,他的死亡时间,至少可以往后推移两个至两个半小时。”
“什么?!”碳涛哥惊叹一声,站了起来。
“那就是......”对面接道,“没错,孙文成的死亡时间可以预估为晚10点至凌晨2点半。尸检报告我写好了,这就传真给你。”
凌晨死亡,死者身上诡异的致命伤,死亡时间,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穿过迷雾之森,祭拜黑暗中的未知魂灵,拨云见雾,这起命案盘根错节,终于在此刻全盘崩裂,真相触手可得。
重回审讯室,熬了一天一夜的许虹研略显疲惫,双手伏在桌面上,避开刺眼的灯光,头深埋两臂之间。瘦弱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是真的累坏了,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也没有起身,任自己继续在噩梦中沉浮。
敲击桌面的声音传进耳中,像极了锤子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崩裂出血红蛋白。她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你不是说放我走吗?”是问为什么不放她出这间审讯室,还是问为什么不放她出心魔?
“抱歉,许太太,你的保释被驳回了。”
“什么?!”
“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
许虹研的脸从毫无血丝变得煞白一片,“证据?你又要说是我杀了我丈夫吗?赵文丽不是承认了吗?她才是凶手!”
“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与赵文丽一起,谋杀了你的丈夫孙文成。”
“哦?是吗?证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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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血的味道,沾满了罪恶,污秽了冬日的万里冰封,一场谋杀之旅,在罕无人迹的角落,沸腾上演。
第一次见到赵文丽的许虹研,心口像被巨石击中一样,她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模样,容貌秀丽,和对爱情的憧憬。
孙文成亲手击碎了这种朦胧的美好,将她变成了一条疯狗,露出尖锐的利牙。
她开始经常约她出来见面,两个被命运抛弃的女人,在死海中,找到了彼此依靠的绿洲。
救赎她,也是救赎过去的自己。
所以当她接到赵文丽的电话,听到对面颤抖的声音时,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狂热喜悦,他真的死了吗?你是如何用刀一下又一下割下他暴虐的头颅的?
他的鲜血是不是闻起来,和小吃街地下的沟渠,一样散发出致命的恶臭?
既然我们同样身处地狱,就不能让这艘载满荆棘之花的船,迷失于炼狱之海。
一个计划立刻就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出门前,她去了一趟地下室,里面放的都是她当医生时囤积的医用物品。带好医用保温棉毯和恒温袋以及......
从医院后门出来后,她当即开车向洪北区驶去,当日晚十点钟,许虹研到达老锅炉厂。
找到赵文丽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满身的鲜血已经干涸,披头散发地躲在一个角落。面对拼命地摇晃也没有任何反应,“尸体呢?尸体在哪里?”
赵文丽手里还握着刀,上面的血渍只剩下一道浅印,不知道是孙文成的,还是她自己的......
给赵文丽喂了一颗镇定药丸,药效起作用后她果然冷静下来。用手指向不远处的蓄水池方向。
“那里......”
废弃的厂区一丝光亮都没有,所幸白雪反光,地面一片灰白。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我就在这里杀了他!”赵文丽咬紧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道。
顺着地上的拖痕,绕到蓄水池的背面,在那里找到靠在围栏边的孙文成,他并没有死,隔着厚厚的充绒衣服,赵文丽的水果刀不够用力,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让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看到孙文成没死,赵文丽吓得面无血丝,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借着雪光,许虹研看到孙文成嘴唇白如昼,面色苍白,意识不清,冷汗直流。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赤条条的露出下垂的□□——这是失血过多,身体失温的症状,体内会感觉到一股燥热。
她看向他紧闭双眼的脸,没有半点当年的俊朗模样,扁平的五官面露凶相,轮廓早已变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人作呕的肥头大耳。
她害怕这张脸,怕极了。怕他对着她耳边喃语情话,捧在手心,万般呵护,为她造了一栋雕梁画栋,困于其中,奉上万花丛中最美的花心做她的温床。然后突然用烈火灼烧这片伊甸园,烧成一片灰烬,烧去她天真的岁月。
她恨自己轻信了敌人的谎言,更恨他骗了她,却不肯一直骗下去,毁掉她所有的骄傲自尊,亲手替她的刑罚添柴加炭,还要亲自动刑,剐掉她的皮肉,啖其筋骨,一边嘲笑她,你看,当初不是你求着我,让我爱你吗?
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笑啊,你笑啊。
对了你不知道吧?你爸是我派人撞的,真是可惜了,没能撞死那个老不死的,你们家人真是命硬,你也是。
不过快了,很快我就能自由了,不知道吧,你也快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好好“疼爱”我的小娇妻。
放心,多年的夫妻情分,我会让你死得快一点的,到时候,你就能和你爸你妈一家团圆了。
孙文成狞笑的阴影笼罩在她上方,暗无天日的暗室是困住她的囚笼。他不止要她的钱,还要她的命。
所以现在呢,她要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