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姆洛克脸色凝重，吐出两个字，“伊姆……”

赫拉妮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姆洛克继续道，“这是只有天龙人高层才知道的秘密。所有被伊姆统领的人，都会被抽取灵魂。那样他们就能让肉身保持战斗状态，即使受伤，也能重塑。换句话说，就是肉身不灭。”

赫拉妮愣住了，像被什么击中一般，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失衡。

她缓缓地捂住嘴，眼中闪过的不只是震惊，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疼。

“……你的灵魂，也被抽取了？”

夏姆洛克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啊，我也被抽了一部分。”

他没有多说，也没提及那天在伊姆面前跪下，承受着灵魂被分离的痛苦。眼睛一眨不眨，或许，那个时候的痛苦比起现在，是值得的。

赫拉妮看着他，心跳像漏了一拍。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他为她承受了多少东西——不仅是把她带出玛丽乔亚的孤注一掷，不仅是父子决裂的撕裂，还有那些她从未设想过的黑暗与沉默。

他为她赌上了灵魂。

一种从未有过的痛紧紧裹住她的心，像是在心头生出刺来，每动一下，都是一阵钝痛。

她声音发颤，低低问：“……为了我，值得吗？”

夏姆洛克看着她，眼中像映着什么遥远的东西，柔和却不近人情。

“至少，我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他没有回答“值得”——也从未奢望有人为他确认价值。他一直都在忍，也只会忍。

赫拉妮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冰冷，却用尽了力气。

她抬起头，眼神里再没有一点犹豫。

“你不能走。不，我也不能就这么逃走。这已经不是嫁不嫁人的问题了……”

她的喉头微动，像咽下一整片荒芜的过去，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帮你把灵魂拿回来。”

夏姆洛克怔住了，原本沉稳如水的表情终于裂出一道波澜。他望着她，眼神缓缓收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刻进心里。

赫拉妮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嘴角仍倔强地扬起，几分不服气地说：

“你愣什么？今天不是我们的婚礼吗？”

这一句话像是击中了他心底那根最柔软的弦。

他望着她，沉默片刻，唇边缓缓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里有太多情绪无法明说——如释重负，又心甘情愿。

风掠过夜色，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他伸手替她拢了拢，却迟迟没有收回。

只是凝视她紫水晶一般的眼睛，像第一次真正看见她，也像终于敢去承认，她于他而言，终于不是可望不可即了。

他低声说：“好。那我们一起。”

他们最终回到了玛丽乔亚——正如珀尔赫斯所期望的那样。

这场婚礼，像是一场完美策划的演出。舞台早就搭好，宾客坐满，灯光与香槟交织在权力与荣耀的穹顶之下。

赫拉妮穿着雪白的婚纱，裙摆曳地，头纱下的目光却冷静得出奇。她站在夏姆洛克身侧，不像新娘，倒像一个准备赴死却拒绝低头的战士。

夏姆洛克笔挺地站着，仪表堂堂，像从书页中走出的正义骑士。但只有赫拉妮知道，他的手指微微颤着——或许，他的内心深处也有对未来的忧虑，但更多的是警觉。

仪式在天龙人的宫廷礼仪下迅速推进。他们在万众瞩目下交换誓言——没有反抗，没有逃避。

他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柔：“以此残魂，向你起誓，生死相随，一生相依。”

她回望他：“我以此心，向你起誓，共同沉浮，不离不弃。”

礼成之际，全场掌声雷动。

婚礼结束后，格林古在走廊尽头等他。月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他身上，那副熟悉的面孔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

“怎么样？”他笑着拍了拍夏姆洛克的肩，“我说到做到。你果然娶了赫拉妮。”

夏姆洛克没动，肩膀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他盯着那张脸——那是他父亲的眼睛、嘴角、轮廓，却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他声音低沉：“你到底想要什么。”

格林古歪着头，笑容悠闲：“血裔回响。”

这四个字一落下，空气仿佛沉了一拍。

“我不要一批机器，我要一支种族——神之骑士。统一记忆、统一意志。灵魂干涉与人格洗练同步进行，不存在‘叛逆’这一可能。”

“听上去，”夏姆洛克冷笑，“倒像是想制造一群傀儡。”

“傀儡也有阶级。”格林古语气柔和，“我会保留他们的自我意识——他们可以获得天龙人的身份，并且，只忠于天龙人。”

“你说的，是只忠于你吧。”夏姆洛克目光锐利如刃。

格林古耸肩：“有区别吗？”

“我提醒你，”夏姆洛克的语气压得很低，“伊姆和五老星不是傻子。你想悄悄替代他们，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才需要你。”格林古笑容收敛了一瞬，语气却更轻了，“我的儿子。”

他故意加重了那两个字，像是挑衅，又像是提醒。

“况且，谁说我要取代他们了。费加兰德家和卡特莱纳家应该得到更多荣耀。”

夏姆洛克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格林古靠近一步，几乎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已经站在我这边了，不是吗？今天在婚礼上，你以为那是为了救赫拉妮，其实……你已经站在了我这边。”

“我选择的是她，”夏姆洛克冷冷地说，“不是你。”

“可外人不会那么想。”格林古笑了，“五老星不会那么想，伊姆也不会。你没有退路了。”

他回到房间时，赫拉妮已经换下婚纱，穿着一件带着褶边的白色睡裙，坐在梳妆镜前，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托着下巴。

她从镜中看到他进来，转过头，眼神有点复杂。

“回来了。”她顿了顿，“他找你谈了？”

夏姆洛克点了点头，把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背上。他走得很慢，像是身体也被那场谈话耗掉了一部分。

赫拉妮站起来，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无论如何，我总算摆脱了嫁给老头子的命运。”她笑了笑，轻轻碰了下他的杯，“这可多亏了你。”

夏姆洛克低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那一瞬让她有些出神。

他放下酒杯，忽然看着她说：“你今天……很美。”

赫拉妮一愣，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也许，”他语气低哑，“我不该让你站在那里的。”

“可我已经站上去了。”她走到他面前，“费加兰德家的主母，不是被你推的，是我自己走上去的。”

夏姆洛克看着她，眼神里有很多话，最后只化作一句：“你应该有别的命运。”

“我也希望你有。”

他没说话，只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

那一刻，赫拉妮忽然觉得房间里安静得诡异。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像在较劲，又像在对话。

她低声道：“夏姆洛克……你有没有后悔？”后悔接下来将与伊姆相抗争。

他看着她，声音极轻：“我只后悔，我不能更早一点，站到你身边。”

房间外有风吹过，带起窗帘一角的涌动。她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微微抬头，目光望向他的眼睛。

夏姆洛克低头，轻轻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被命运拨开，又在此刻一点点缩短。

那晚，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

——婚礼已成，战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