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的效率很高。吃完早饭，他召集全体村民，在大队部开全体村民大会。
哐！大队长敲响铜锣。
“肃静。”他表情严肃。“今天找大家过来，是说昨天刘知青被绑的事儿。”
“首先，王支书知法犯法，侵害群众利益，村委决定罢免他村支书一职。其次，他绑架女知青，想坏对方名声，逼对方嫁给他儿子，影响恶劣，必须严惩。开除党籍，住牛棚、挑粪，以后他要参与劳动改造。”
“好！！”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点点头，一部分村民表示支持。一部分反对的是王家人。王姓不愧是大家族，他们聚在一起，能量不小。
“大队长，王前的伤怎么算？王支书在咱们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为一次小错误，就被一撸到底，是不是太寒心？”
“是啊，王支书是初犯，咱要给他改正的机会。爱子心切，他这样全是刘滢逼的。要不是她一直吊着王前，哪有后边这些事儿？”
“对。知青点的知青，都知道刘滢和王前关系不一般。出了事，却只罚王家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
王家人不服，薛英雄静静听他们吵。看他们越说越猖狂，他才冷笑着一敲铜锣。
哐！
震耳欲聋的铜锣响，盖过王家的势头。
“不公平？好，那咱们彻查。我到要看看王柱是真劳苦功高，还是咱咸水村的蛀虫。贪污腐败问题，尤其要仔仔细细查清楚。”
阴恻恻，薛英雄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无端的狠劲儿。薛英雄不是被吓大的。王家人横，他就狂。王家人不讲理，他就釜底抽薪。
是牺牲王柱一家息事宁人，还是让薛英雄一查到底，把王家势力都收拾一遍，薛英雄让他们选。王家人能怎么选？他们屁股不干净，当然是不敢跟薛英雄硬碰硬。
“队长，你别生气啊。”王家人服软。“咱们一个村的兄弟。你老帮着外人干啥？王柱有事，你不说拉一把，总不至于落井下石。”
“就是，王柱好歹跟你共事二十多年。他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硬的不行来软的，他们开始打感情牌。
“要我说，这事儿全坏石知青心眼子坏。咱家柱子那么老实，哪可能会绑人？这都是石知青教他的！他顶多算没禁住诱惑。”
祸水东引，他们把石娥供了出来。
“是她说刘知青脸皮薄，拒绝王前都是不好意思，是在说反话，我家王前才会越陷越深。昨天会闹起来，也是因为她说刘知青认识了更好的，会甩了王前攀高枝，柱子一时气愤，才……总之，这事儿不全是柱子的错。”
王家人没说假话，这次的事情里，确实处处有石娥的影子。但石娥不承认。
“咳咳，我不过是缓和气氛，随口一说。我哪知道王前会当真？咳咳……咳咳咳……”
咳的撕心裂肺，石娥虚弱的根本站不稳。董明扶着她，看众人的目光很不友好。
“够了吧？我们是知青不是犯人。”
“对，昨天刘滢丢了，你们怀疑我们。今天刘滢找到了，你们还怀疑我们？合着不管我们清不清白，我们都必须有罪吗？！”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鼻子里喷火，知青们义愤填膺。看宋玖玖和村民站在一起，他们干脆连她一起骂。
“叛徒！！”
“当你是多好的人，亏我还感谢你下水救人。谁知道你如此自甘堕落！”
“刘滢和王家明显是你情我愿。我们发现她不干净，没举报她搞破鞋，已经仁至义尽。凭什么她玩脱了要我们给她负责！？”
“就是！她活该！”
口不择食，钱青眼睛瞪的像铜铃。
宋玖玖冷冷扫他一眼，决定等他蹲坑，她要买鞭炮，让村里的小孩炸粪坑！
“嘴臭就回粪坑呆着。别像个二百五似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张奶奶叉腰帮刘滢骂回去。
“一群小人、红眼病！比不上刘滢能干，就编排人家小姑娘，臭不要脸！不怪俺们看你们不顺眼，就你们这种下三滥，谁稀罕搭理。呸！跟你吵架，老娘都嫌晦气！呸呸呸！”
老太太战斗力惊人。几句话把钱青骂的脸红脖子粗。偏他要脸。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他做不到像张彪妈这样接地气，只能干瞪眼。
酝酿半天，好不容易想到该怎么反击，薛英雄哐的一下子，又敲响了铜锣。
下意识安静，众人朝他看去。
沉着脸，大队长问石娥：“你就那么想回城？为了回城，你可以装病，可以把同伴往火坑里推，真是够心狠。”
“我知道，上次推荐刘滢去读工农兵，你们就不服气。可论努力，论下乡时间，你们谁比的过她？技不如人就乖乖认输。这样在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本事？”
“别以为我是老糊涂。谁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我清楚的很。别装了石娥，你想借刘滢闹事，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都是千年的狐狸。大队长一眼看穿石娥的小算盘。从大层面说，知青是个整体。刘滢出事，大队长为了息事宁人，一定会给刘滢和知青一个交代。到时，石娥回城会更容易。至少，村里不会卡流程。其他知青大概也是这想法。正所谓牺牲一个，救活十几个，不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刘滢踩着他们往上爬。她先不仁就别怪他们不义。石娥不觉得她有错。在她看来，刘滢和王家就是有猫腻。
依旧做虚弱状，石娥有气无力睁开眼。嘴角下撇，她眼泪一串串流下来。扑簌簌的泪珠，很快打湿她的睫毛，让她更显柔弱。
“咳咳……”她神情痛苦，眼底好似藏着无数委屈。“咳咳……我没有！”
石娥据理力争。
“没有装病，没有害人。我……咳咳，想回城，咳咳……是堂堂正正回家！咳咳咳……”
仿佛被气狠了，石娥说不出话。
董明于是替她问宋玖玖：“你喜欢帮人，为什么不帮石娥？她比刘滢更可怜。你为什么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啊？？”宋玖玖懵逼反问：“我只救该救的人，为什么要管她？”
石娥又不是系统的任务目标。
“………”被宋玖玖的真诚噎住，董明脸上的表情差点崩掉。一丝错愕从悲愤里冒出来，他显得有点滑稽。
宋玖玖不管他，只突然对石娥挥拳。拳风刚猛，速度很快。面无表情，宋玖玖好像突然发怒，要把石娥的头打掉。
昨天刚看过宋玖玖一脚踢飞王前，石娥怕步上王前的后尘，本能闪躲。动作迅捷，腿脚有力，石娥装出来的柔弱，瞬间散个干净。
“呵。”宋玖玖停下，冷笑。
“哈哈～”一切尽在不言中，现场的村民看好戏，兴奋的大笑。
沉默不语，石知青脸色铁青。其他知青或错愕，或失望，或麻木，也没有开口。
大队长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表情。
“还想狡辩吗？早说了，我不瞎不傻。你们得不到推荐名额，单纯因为你们不努力、不优秀还人品差。我不会偏心刘滢。真想徇私，我家亲戚多的很，根本轮不到刘滢。”
沉默。压抑的沉默。
石知青不回答。
面子，里子全丢光，知青不在乎。前路的希望破灭，才让他们发自心底的绝望。闹是最后的手段。这都不管用，难道他们真要老死在咸水村？好窒息，好绝望，呜呜呜……
在他们道心破碎，生无可恋时，薛英雄又开口了。他说：“人都会犯错。只要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刘滢同志刚来咸水村时，由于瘦小赚不到公分，偷啃过地里的青玉米。这事儿我当时没追究，以后也不会翻旧账。我乐意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做的很好。知错就改，你们应该向刘知青学习。”
“同时，王支书利用这事，威胁刘滢同志，罪加一等。王前的伤算他自找的。先撩者贱，刘知青不报警抓他们，已经很通情达理。别欺人太甚，我薛英雄还没死。”
哐！又是用力敲响铜锣，薛英雄表示他很生气。“王家就处罚就这样，以后谁再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儿，我就挨个找你们算总账！”
缩缩脖子，没人敢和薛英雄对视。
但钱财动人心。罐头厂的招工名额明晃晃摆在那儿，不去争取一下，还是人吗？
“咳，队长，刘滢偷青评不了先进分子，她罐头厂的招工名额是不是得让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现场吃瓜群众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说到这个，他们可就精神了。叽叽喳喳，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口。
“我家三妮勤快干净，干活不比刘知青差，空出来的名额应该给她！”
“我家大龙才是最适合人选。他本来就是候选人，是因为要照顾知青才落选的。”
“选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生活特别困难，应该被照顾。”
……
各抒己见，大家小算盘打的劈哩叭啦。不管名额花落谁家，反正刘滢得让出来。
刘滢昨天就知道会这样。此刻，她有失落，也有释然。仰着头，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就这样吧。能安然度过此劫，已经是她运气好。她要懂得知足。眸光越来越暗淡，刘滢知道她不该怨恨，却还是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