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旗扬腹中饥肠辘辘,手机一直震动,他在病房里不停地走动,来来回回,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很急躁,似乎也有些洁癖。
不停的拖地,而且将医院的地板用消毒水擦了几遍,最终用纸巾在地上又擦了一遍,白色的纸巾竟一尘不染。
看着胜利的果实,他终于安心地站起身将纸屑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的垃圾只有一点,他却迫不及待地将它倒掉。
他又用消毒剂将病房里各个角落喷洒一遍,白色的T恤一尘不染,方旗扬赤着脚跳上窗台,下面就是园林,很高很高,没有围栏。
他开着半扇窗完全不怕,又将台面和窗框来回擦了几遍。
白色的底裤在宽大的T恤之间,随着踮起的脚尖与抬手擦拭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裴攻止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
他感受到夏季傍晚的风从窗口吹来,抚摸着自己身体,就像一双温暖的手在安抚。
就像……那只正耐心擦拭窗棂的手……
透过那只纤细的手臂,他看见晚霞在天边高挂,同时也能看见树顶的鸟巢和叽叽喳喳的小鸟呼唤着母亲的归来。
倦鸟衔着虫子而来,穿过两座白花花的大桥?
不……
那不是一座桥,而是两条赤裸裸的腿!
白嫩嫩的两条腿在裴攻止眼前晃荡,终于,惹得他收回视线,目光全都凝聚在那双腿的主人身上。
还未定睛看仔细,只见窗台上的身影扑通一下跳了下来。
对方转身,原来那双漂亮的腿竟然是男孩的。
方旗扬风风火火,没发现裴攻止醒来,径直走向卫生间去。
忽然一个东西在裴攻止的病床前震个不停。
他斜眼瞄去,发现只是一部电话。
裴攻止定了定神还没看仔细来电是谁,盥洗室里的男孩已经勾身走了出来。
路过对面的矮柜时顺势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珠。
本以为他是来接电话的,却只是拿了件新的T恤与内裤又折回了浴室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裴攻止听见打开了水龙头的声音,听见哗哗的水声不由让他又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仿佛一直未曾醒来一般。
— —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天色已晚。
再次醒来时,整个病房里空荡荡的,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这令裴攻止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梦里出不去。
他转头望一眼窗外,已黑压压一片。
外面的灯还算明亮,仿佛大楼下着起了焚身烈火。
裴攻止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灰灰的,头很痛,大概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吧。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死人是没有感知的。
他想坐起身,只是刚动了一瞬竟被突如其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稍做一顿,抬头看到了架子上挂着个吊瓶,冰冷的软管里正缓缓流淌着金子般的药剂。
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冷,以至于想要撑坐起身都有些困难。
头痛昏沉的感觉,令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他好不容易坐起身,却忽然惊觉身边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跟着便手臂一软,整个人半侧着又倒了回去。
现在的裴攻止仍虚弱不已,肌肉酸困。
就在他侧躺之时方才看清,自己的身边竟还躺着一个男孩?
对方背对着自己,鼻息间届时响起轻轻的鼾声,仿佛是睡了。
裴攻止喉结轻晃一瞬,想要起来,但因为体力不支,四肢酸软,最终还是躺了回去。
— — —
他睁着眼看着病房里黑灰一片。
他听见身边男孩略有起伏的呼吸仿佛是一汪死寂的水面轻轻颤起的波纹。
而这一汪深潭骤然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撼动搅乱。
裴攻止的心莫名慌了一瞬,整个人有些情绪紧绷。
他想起身,毕竟身边睡着一个陌生人,如果此时对方被吵醒,裴攻止会觉得奇怪和麻烦。
然而,一旁的男孩比他动作更快!
竟已转身拿起两人枕头之间的电话。
此时此刻,这个房间里最亮的就是男孩的一张脸吧……
俊俏秀气中透露出一丝与生俱来的诱惑。
情欲就在他诱人微张的唇齿间,却又在严肃微怒的眉心中掩藏。
裴攻止侧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对方。
男孩张着口,鼻中发出一声反感的叹息,根本没接直接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又陷入黑暗与寂静。
方旗扬挂断电话时正看了裴攻止一眼。
因为这个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有事?”他似乎脾气很不好,不爽地蹙一蹙眉,冷冰冰似敌人般审问着裴攻止。
方旗扬枕着枕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奇。
他貌似既不惊讶于裴攻止的醒来,也不在乎正与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起。
反倒是裴攻止,有些不自在地盯了对方一会儿,没作回答,故作镇定的随之躺了回去继续睡觉。
仿佛他们睡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
只不过裴攻止颇为不自在地转过身背对对方,不多询问。
方旗扬握着手机也转过身去继续睡。
裴攻止却是完全清醒的,怎样也没有睡意。
他已经躺了许久了,现在只想醒着。
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所以也只能呆呆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不想再躺着了。
这种逼迫自己必须睡觉的感觉太难受了。
于是,一股脑坐起身来,就在同一时刻!
那个男孩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方旗扬随裴攻止一同起身。
裴攻止似乎有些精神衰弱,很容易被男孩霍霍然的举动吓到。
他一动不动的半撑着身体,看着那个男孩暴躁的跳起身,走下床,连鞋子也不穿地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然后急冲冲跑进了卫生间。
他听见男孩的声音闷闷的,从一堵墙后传来,正在与某人不耐烦地讲着电话:“医院。”
“没事。”
“不用。”
“不了!”
男孩的每一句回应都那样的冷酷无情。
裴攻止听见卫生间的隔间里,男孩忽然不说话了!
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问了什么让男孩无法回答的事吧,索性选择了沉默。
就在裴攻止终于艰难坐起身,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水时,卫生间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他一个惊惧愣在床上,那一声摔门声震得整个病房的门窗都在颤抖。
吓得裴攻止手中的杯子也在瞬间滑脱。
玻璃杯掉在地上,直接摔碎了。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