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灰色大门阖上,商筠止消失在视线中。
归漾回首看向小奶狗:“你怎么上来了?”
小奶狗不安地挠挠头:“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归漾没有回答,小奶狗立刻道歉,并将手里拎着的打包袋递过去:“你打包的甜品,落在我车上了。”
“给你发消息没有回复。”
小奶狗很知趣,没有多问,再次跟她道了声歉,直接坐电梯下楼了。
归漾拎着纸袋,面向商筠止家的大门,在门口站了会儿,转身回到自己家。
归漾:【我把小咪送过去陪你。】
归漾发完消息,放下手机,拿着一个纸袋给小咪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商筠止那边的东西比她这里齐全。即便如此,她仍装了一袋冻干,几个罐头和若干个毛绒球玩具。
收拾完,看到商筠止回复消息:【不用。】
她拎着纸袋,看看手机,又看看小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商筠止刚才的行为,胸腔似乎压着一块石头,喘不上气。
分手以后,商筠止面对她始终很克制,哪怕他们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依然能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相处时隔着适当的社交距离,言语妥帖,行动克制,就连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毫无冒犯之意。
奇怪的是,这并不会给她拔屌无情的感觉。她依然能在克制的行动下,感受到绵绵不断的爱意。
常常让归漾摇摆不定。
如果之前的克制是藏在湖面下的暗涌,那么刚才的拥抱,便是一粒石头,投入湖中,湖面开始泛起涟漪。
没过多久,门铃响起。
小咪以往听到门铃都躲得远远的,今天不知怎的,急急忙忙冲到门口,张开爪子挠门,归漾快步上前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小咪便挤出去,竖着尾巴,跑到商筠止身边。他蹲下摸了摸小咪,抬眸看到归漾睁大双眸。
“你要出差?”
商筠止身边放着一个大号行李箱,这个行李箱原本放在次卧的衣柜里,从没见他用过。归漾知道,他出差并不会用这个行李箱。
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这么问。
“我打算搬回外婆家住。”
“为什么?”
“外婆刚走,我不想让家里太空荡。”商筠止抿唇,无奈地笑了笑,“小咪就在你家吧,不用每天给我发消息,我知道你对它很好。”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归漾有些发懵:“你不会想它吗?”
“看你朋友圈就行。”
商筠止说完,握着行李箱的扶手,准备离开。小咪还没有被摸够,不断用头蹭他的小腿。他俯下身,继续抚摸小咪的下巴。
“进来坐会儿吧,陪陪小咪,它很想你。”
“算了。”
归漾急忙道:“我家里没有别人。”
商筠止猛地抬眸,望向归漾,眸底有犹豫一闪而过,短暂的挣扎后,他摇摇头:“还是算了。”
商筠止将小咪抱到地垫上,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归漾撸着小咪的下巴,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小咪挣开束缚,回到客厅,她才阖上大门。
-
韦崎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外婆的葬礼。
所有事情忙完,准备回去工作前,他把商筠止叫出来喝酒。
两人坐在一家小酒馆,店里没多少人,他们坐在角落位置,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向来话多的韦崎,面对商筠止目前的状况,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回来才知道,商筠止分手了。
分手原因不太清楚,不过,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归漾提的,商筠止肯定没为自己争取过。
刚在一起时,两人就聊过这个话题。商筠止知道他跟归漾不会在一起很久,十分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当时,韦崎就说,他以后肯定后悔。
现在后不后悔不知道,总之很痛苦。
再加上外婆的离世,商筠止现在的痛苦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起码,韦崎不能感同身受。
酒喝到一半,商筠止没有醉的迹象,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韦崎倒有几分醉了,说的话开始不管不顾:“哥们劝你一句,在爱情里不要太理智,更不要克制。”
商筠止无奈地笑了笑:“我比她大六岁,本就应该比她理智,更应该克制。难道要死缠烂打,耗尽最后一点好感?”
“你说对咯。”韦崎端着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酒,“就要死缠烂打,让她知道你有多喜欢她,有多舍不得她,有多想跟她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你就了无遗憾,说不定能柳暗花明呢。”
商筠止轻笑一声:“她不想跟我谈恋爱了,想跟初恋复合或是跟别的男人恋爱。我再死缠烂打的话,只会让她难受。这不叫爱她,这叫自私。”
“是是是,你爱她行了吧。”韦崎无语道,“我就知道你现在有多难受,她可看不见。”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她没关系。”
“你高尚行了吧。”韦崎哼了声,“爱情里,理智克制算个屁。只有爱人抱在怀里,才是真的。”
韦崎理解不了商筠止的脑回路,他也懒得理解。他们本就是不同性格的人,做事的方式自然不同。他劝也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做不做,全看他自己。
商筠止回到家,已经深夜十一点。
屋子里空荡荡的,属于外婆的私人物品已经被清空。他进屋环视一圈空荡的房间,在里面转了转,脑海中涌现出很多回忆。有外公外婆吵架拌嘴的画面,有他们三人一起看电视聊天的画面,还有很多很多幸福的画面。
越想越难受。
他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窗外有人声犬吠,楼上传来小孩拍球的声音,隔壁邻居家的爷爷,剧烈的咳嗽声。世界那么热闹,他却仿佛被排除在世界之外,只有孤寂属于他。
他怀念那个热闹的家,怀念有爷爷奶奶,有归漾有小咪,每天热热闹闹,很温馨的家。
而这些注定只能存在回忆里。
要像韦崎说的那样,死皮赖脸地求和?
如果她有一点点喜欢他的话。
哪怕只有一点。
商筠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猛地坐起来,头晕晕沉沉,那瞬间怀疑自己在梦里。铃声持续响起,他慌忙接通电话。
归漾声音有些慌张:“商筠止,小咪生病了。”
“具体什么症状?”
“左眼睁不开了,我掰开看了看,眼睑红肿。”归漾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我现在去宠物医院。”
“不要急,应该问题不大。”
商筠止是个严谨的人,为了安慰归漾,他根本顾不上原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安抚归漾。
他打电话的同时,拿着车钥匙下楼。上了车,想起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连忙打车,前往宠物医院。
约莫二十分钟后,商筠止抵达宠物医院,归漾正陪着小咪做检查,负责检查的医生恰好是上次给小咪治疗的聂医生。
商筠止率先看向归漾,见她情绪稳定,才放心下来。随后又看看小咪,它刚抽完血,归漾正抱着它,将棉签按在它的手臂上。
商筠止拍拍归漾的手背,示意他来。
随后将目光移到聂医生脸上:“小咪怎么样?”
聂医生回道:“等化验结果,你们在办公室坐会儿,等结果出来再说。”
“好。”
聂医生走后,狭窄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人一猫。小咪害怕医院,将脸埋进商筠止怀里,不敢看周围的环境。他一边摸小咪,一边望着归漾:“吓到了吧?”
“有点。”
归漾坐在椅子上,跟商筠止转述今天的事情。
事实上,小咪早上就有点不对劲。这几天店里忙,归漾出门比较早,看到它半眯着一只眼睛,还以为它在冲她眨眼。
中午看过一次摄像头,小咪一直在睡觉,没有发现异常。
晚上下班回来,小咪还在睡觉,她没有多想,直到半小时前,小咪醒了,它的左眼一直保持半眯的状态,眼眶有些湿润,她这才察觉不对劲。
归漾复盘一遍,自责不已,如果能尽早发现,小咪就不会难受这么久。
“猫的忍痛力非常惊人,它若没有表现,常人很难发现。更何况,它睡眠时间比较久,就更难发现。”商筠止安慰归漾,“不要自责,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我这段时间有点冷落小咪。”商筠止垂眸摸着小咪的腹部,眼里柔情和落寞交织。归漾看到的一瞬,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
“你喝酒了?”
商筠止点头:“跟韦崎喝的,他回来参加外婆的葬礼。”
“我本来想去的,回去问了才知道,我爸妈跟你们家没有人情往来。”
商筠止撸猫的手顿了下,怅然若失:“不去也好。”
两人沉默了很久,商筠止突然问道:“那天突然出现的男生,是你男朋友?”
归漾双眸微张,不知道他为何冷不丁问这个问题。商筠止见状,立刻说道:“不回答没关系,是我僭越了。”
“他不是。”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那样。”
归漾看着商筠止,突然有些看不懂他。很多时候,其实她都看不懂。明明有暗恋的人,为什么面对她时,眼里的喜欢藏不住。
姑且认为,是因为他的人品,一心一意,不管跟谁谈恋爱,他都能做到这点。
那么分手以后呢,为什么还要这样?
尤其那天中午,她事后回忆那个拥抱,里面包含的情绪,让她每每回想都无法平复心绪。
她正欲说话,聂医生拿着报告单走出来。
“抽血结果没问题。”聂医生将报告单递给商筠止,“初步判断是结膜炎,先滴几天眼药水看看情况。”
“谢谢聂医生。”
两人同时放松下来,聂医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又示范了一遍滴眼药水的教程。小咪对于喂药剪指甲等行为,十分抗拒,此刻四条腿都在抗争,商筠止只能钳制小咪,聂医生掰开小咪的眼皮,往里滴眼药水。
“每只猫的性格都不相同,你们回去配合一下。”
聂医生给小咪戴上伊丽莎白圈,商筠止将小咪放回航空箱,拎着走出办公室。
结完账,两人走到停车场。
商筠止主动说:“我坐你的车回去,这几天我回来住。”
“你一个人滴眼药水不行,我每天去你家吧。”
“不用。”
“那你先试试,不行再说。”
归漾驱车回到地下车库,两人并肩走进电梯,商筠止拎着航空箱,电梯匀速上升。
突然——
电梯内的灯光不知为何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