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漾没想到，李岩明会来店里找她。

这天下午，归漾忙完店里的事情，从收银台下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袋猫粮，取出一瓶矿泉水，走到店旁边的暗巷里，给流浪猫续上猫粮和水。

她几乎每天这个时间都要过来续粮，不在店里的话，便由梅梅或是小圆代劳。流浪猫由原来的一只，增加到五只，偶尔会有别的地方的流浪猫，过来吃几口猫粮。

此刻，已经有一只小白猫候在边上，除了头顶多了一撮黑毛，其他地方跟小咪一模一样。相同的品种，眼睛都是黄色的，骨架跟小咪差不多大，却比小咪瘦很多。

倒猫粮的声音吸引了附近的流浪猫，三四只猫一窝蜂挤过来，小白猫想上前吃粮，被一只奶牛猫挤走，它只好等在后面。

归漾偶然听说过，白猫在流浪猫中地位最低，极容易被欺负。她有些不忍心，从店里拿了张宣传单，将猫粮倒在上面，小白猫看到了，立刻跑过来，大口大口嚼着猫粮。

归漾曾经在朋友圈发过这几只流浪猫的照片，希望有人能领养它们。有人咨询，也有帮忙出主意的，就是没人领养。

她只好每天按时倒猫粮，这几只流浪猫肉眼可见的胖了很多。

为了小咪的健康着想，她只给流浪猫倒粮倒水，从不过度接触流浪猫。每次倒完粮，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看一会儿。

小白猫吃着猫粮，一只小黄猫想过来抢吃的，归漾低低地喊了声，想阻止它。

余光突然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她抬眸望去，李岩明西装革履，单手抄兜走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猫？”

她没好气道：“人是会变的。”

李岩明低声笑了笑：“我看你没变，对我还是这么大的脾气。”

归漾不想搭理李岩明，拎着猫粮袋子，回到店里。把猫粮放进储物柜，李岩明跟着她进入店里，梅梅眼尖，上前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找你们老板娘。”

“我们这里没有老板娘，只有老板。”

李岩明睨了梅梅一眼，指着归漾说：“我找她。”

归漾见状，让梅梅去忙自己的事，起身走到李岩明面前：“有什么事，到外面说。”

她双手环胸，高傲得像只白天鹅，面对李岩明意味不明的态度，打算按兵不动，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站在暗巷旁边，归漾认真观察小白猫的进食状况，始终无视李岩明。

沉默良久。

李岩明憋不住了，主动说：“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走了。”

“跟我有关系？”

归漾眸子里的冰冷，反而给了李岩明异样的勇气，他上前一步，见归漾不停往后退，他脚步骤停，不再上前：“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还是想为当年的事情，解释几句。”

见归漾沉默，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当年决定去做交换生，完全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我想毕业以后跟你结婚，给你优渥的生活，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想给你幸福，你知道吗？”

归漾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她伸手叫停：“你去美国，真是为了我？”

“当然！”

李岩明一脸懊悔：“如果我早知道你接受不了异国恋，我就不去美国了。”

归漾本想静静看李岩明表演，然而，看到这副嘴脸，一股恶心从心底涌上来：“李岩明，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如果不是暗恋多年的白月光在美国，你会愿意去？”

李岩明愕然。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归漾冷哼一声，“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想脚踏两条船，国内一个女朋友，国外一个白月光。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白月光看不上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

“当时你发给徐琳的消息，我现在还存有截图呢。”

李岩明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归漾：“我是喜欢过她，但我没背叛你。”

“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一样，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分手前的两个月，他们之间频繁爆发争吵。

归漾以为两人的感情进入倦怠期，本想静下心好好调和，却无意中得知，李岩明跟美国回来过暑假的高中同学，联系甚密。再后来，她从庾晓晚口中得知，李岩明要去美国做交换生。从来不检查男朋友手机的归漾，打开了李岩明的手机，翻到那些情真意切的表白，知道了李岩明暗恋徐琳两年，也知道他出国是为了徐琳。

再看手机屏保上面，两人甜蜜的合照，归漾只觉得讽刺。她心灰意冷，提出分手，却被误解为受不了异国恋。

她长得漂亮，成绩优异，多才多艺，从小到大很多人喜欢她。她受不了自己选的初恋，是三心二意的渣男，更接受不了渣男跟她在一起时，心里还想着别人。

她的骄傲被踩在脚下。

因此，她不愿跟任何人说分手原因，甚至连李岩明都以为她是接受不了异国恋。

当初，她只顾拾起摔得稀碎的骄傲，对别的事情完全不上心。哪怕被误会，都无所谓。现在看来，当年处理问题的方式，未免太幼稚。

“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徐琳早就是过去式了。”

归漾一阵厌恶，她懒得再听李岩明无意义的狡辩：“想干什么呀？李岩明。”

李岩明回来以后，面对归漾的态度，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大抵知道真相之前的归漾，为了挽留这段感情的所作所为，给了他错觉，以为她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如果想找我复合，那就乖乖认错，跪下来求我。”

归漾眼底不加掩饰的嘲讽，让李岩明顿时恼羞成怒。

“你说的没错，我当初跟你在一起时，的确还喜欢徐琳。”李岩明突然讥讽道，“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有长进呢，没想到还是找了个暗恋别人的男朋友。”

李岩明说这话时，目光移向马路，一辆黑色沃尔沃正好停在路边，商筠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男朋友暗恋吴央。”

商筠止径直朝归漾走过来，看清对面的男人，脚步倏地顿住，不再上前。

李岩明见状，态度愈发嚣张：“不相信的话，你把他叫过来，我可以跟他对峙。”

归漾没有看商筠止，而是冷冷地看着李岩明：“当初你骚扰徐琳的截图，我随时可以发到你们班级群里。你不是最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正好让他们重新认识你。”

“你……！”

“滚。”

李岩明怒目而视，嘴巴翕动，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拂袖而去。

归漾站在原地，垂眸望着地面。那几只流浪猫因为两人的争执，早已逃离暗巷。

她不确定商筠止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商筠止还没有来到她面前。此刻的她，心里乱糟糟的。

不知过去多久。

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德比鞋，她顺着裤腿往上看，触到那抹熟悉的温柔笑意时，内心的诸多情绪奇迹般被一一抚平。

她扯了扯唇角，正想开口，他突然伸出手，轻轻一拽，将她拉入宽厚的怀抱。

谁都没有说话。

归漾猜测，商筠止应该没有听到对话。至于他为什么不问跟她说话的男人是谁，她没有过多深想这个问题。

“不去餐厅了，想回家吃你做的饭。”

“好。”商筠止嗓音低哑，俯下身，脸埋在她的颈窝，十分依恋地蹭了蹭。

回家前，他们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两兜蔬菜肉类和应季水果，归漾还挑了两包膨化食品，说要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吃。

回到家，商筠止马不停蹄处理食材，准备做饭。归漾陪着小咪玩了会儿，起身进入厨房。倚在门上，观赏商筠止做饭。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系着灰色围裙，正弯腰切黄瓜。高大挺拔的身躯，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清越，总有股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明明是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他却不沾染烟火，美好得完全不像现实中的人物。

归漾迈步走到商筠止身后，双手环住劲瘦坚硬的窄腰。纤长的手指隔着衬衫，细细描绘腹肌的走向。她仍不满足，扯开纽扣，手如游蛇般滑进去，颇有章法地在里面游移。

沿着腹肌往上游走，来到胸肌，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侵袭周身。商筠止放下菜刀，按住作乱的手，难耐地叫了声：“漾漾。”

他想让她停下来，她偏偏不让。

固执地甩开他的束缚，继续四处作乱，点火。纤长的手指至上往下，再度来到腹肌，短暂停留后，她直接退出来，一把掀开了衬衫。

幅度过大，商筠止压抑地哼了声，转身面向归漾，顺势握住作乱的手，拽在掌心。四目相对，相隔很近，两人却看不清对方的眼神，急于求证似的，深深对望。

归漾先败下阵来，她伸手取下商筠止的眼镜，在她垫脚亲吻之前，密密麻麻让人窒息的吻，先一步，落了下来。

商筠止的吻，是热烈的，急切的，带着某种情绪势要冲破压抑，直直冲向归漾。她被迫承受过于浓烈的吻，险些招架不住，双手紧紧揪着衬衫领口，借此获得力量，更用力的回吻。

商筠止突然俯身，双手托住大腿，悬空的瞬间，归漾下意识将长腿缠住劲瘦的腰，双手紧搂着脖颈，感受着脚步的移动。

吻没有停止，被放在床上的那刻，她依旧搂着他，唇瓣像安装了追踪器，自动追踪商筠止的唇。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光。屋里唯一的光线，是从门缝透进来的。丝丝光源，让两人都处在朦胧之中。

做了这么多次，默契早已扎根在心底，一个轻微的动作，一声哼叫，抑或是黑暗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都让他们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意图。

归漾意外地感受到了狠。

这个跟商筠止的气质截然不同的形容词，恰恰是现在最真实的他。

狠狠地亲吻，狠狠地占有，一切都与平时温和的他截然不同。

归漾辩不清那丝漂浮在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感觉。每当她想要分出心神辨别时，下一秒就会被商筠止狠狠撞散，湮没在破碎的哼叫中。

这场无言的，激烈的，突如其来的，区别于平时的运动，在两人同时到达顶峰时，骤然结束。

酸软无力的身体被拥进商筠止怀里，充满欲念的吻换成了轻轻柔柔的吻，不沾染任何情欲，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陷入昏睡前，归漾有一瞬间灵光乍现，答案呼之欲出。然而，理智突然占据上风，全盘否定内心的猜想。

那丝朦胧，再次将她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