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筠止出差的地方，就在同省的另外一座城市，相隔三百多公里。工作忙完，他没有停留，驱车回家。

本想直接去归漾店里，刚进入市区，吴央来了一通电话，找他有点事，他便改道去了律所。

从电梯出来，恰好看到吴央跟一个男人走出来。

男人身高跟他差不多，长相帅气，穿着白色肌理纹衬衫，卡其色休闲长裤，手里拿着一个墨镜。边往电梯间走边跟吴央聊天，说话时，微微俯身，很有绅士风度。

两人走到电梯间，吴央快步上前准备按电梯，看到商筠止站在电梯前，目光发愣，有人过来都没有察觉。吴央出声提醒，商筠止才回神，往旁边让了让，伸手按了下行键。

电梯很快到达。

吴央将男人送进电梯，主动道别：“岩明，过两天我约了你姐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李岩明笑容明朗：“央姐放心，我一定到。”

电梯门缓缓阖上，吴央转身面向商筠止，见他没有反应，略带疑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筠止，你怎么了？”

“没事。”

商筠止面色恢复如常，抬步往办公室走：“找我什么事？”

“有个案子，想请教你一下。”

两人边说边往办公室走。

殊不知，方才下行的电梯，缓缓上行，最终停在律所这层楼。

商筠止跟吴央聊完，婉拒了吴央的晚饭邀约，快步走进电梯，直接去了停车场。

驱车赶到归漾的店里，梅梅和小圆正好下班。

商筠止走进店里，在门口敲了敲，归漾眼睛倏地亮了一瞬，放下鼠标，越过收银台，向他飞扑过来。

他早已展开双臂，将归漾抱个满怀：“去了趟律所，来晚了。”

归漾摇摇头，脸埋在商筠止怀里，深深地嗅了下，好像闻到了被子上的味道，淡淡的，有点像雪松的香气，闻起来很安心。

归漾将剩下的工作做完，两人到附近的商场吃完晚餐，回到车上。

几天没见，昨晚热情似火地打视频电话，归漾理所当然认为他们下一站是床上。

结果，汽车竟然朝着家相反的方向驶去。归漾面露疑惑，商筠止解释：“带你去一个地方。”

“约会？”

商筠止犹豫一瞬：“吃完饭消消食。”

归漾没想到的，消食的地方竟然是大学校园。

看着热闹的商业街，熟悉的大学校门，归漾惊讶不已，隐隐有种恍惚感。

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没有回过学校。尽管从小在这里长大，还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但她对这所学校没什么感情，从没想过回来看看。

商筠止将车停在学校门口，两人进入校园之前，归漾牵着他去了对面的商业街，买了铁板豆腐、狼牙土豆和两杯奶茶。

归漾去店里拿奶茶，出来时，商筠止拿着两串烤面筋走到她面前，她惊喜道：“我最喜欢吃烤面筋了，你在哪儿买的？”

商筠止伸手指了指远处角落里的烤面筋摊。

归漾一眼认出摊主：“我刚刚就想吃他家的烤面筋，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摊子。”

她接过烤面筋，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她心情愈发愉悦：“商筠止，你真厉害，随便买就能买到我最喜欢的食物。”

商筠止笑笑没说话，他一手拎着小吃，一手牵着归漾，朝学校走去。归漾吃着烤面筋，渴了便给商筠止使眼色，再借着他的手，喝一口奶茶。

吃着便宜大碗的小吃，漫步在校园，两侧种植高大茂密的香樟树，四周是骑行而过的学生，还有约会的小情侣。

归漾有种一秒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两人经过会议厅，往里走了几百米，来到足球场。里面满是夜跑的学生，也有散步的，看乐队表演的。十分热闹，到处洋溢着青春气息。

归漾吃得差不多了，站在仿真草坪上等商筠止扔垃圾。

看到他小跑回来，归漾后知后觉：“你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吗？好像对这里很熟。”

“不是，以前经常来。”

“跟你妈一起来的吗？”

商筠止牵起她的手，顺着跑道外侧，缓缓向前走：“算是吧。”

“以前上学，我特别喜欢跟庾晓晚来足球场散步。”

归漾在家里当够了电灯泡，整个大学期间，都住在学生宿舍。她喜欢热闹，不喜欢呆在宿舍，平时除了上课，剩余时间，要么去参加学生会活动，要么就跟庾晓晚出去玩。每当她们苦于门禁，不敢去远地方时，便喜欢来足球场散步。

听听歌，聊聊天，发发呆，日子很是惬意。

跟李岩明恋爱以后，昏暗的足球场，湖边的长椅和小树林里的草坪，便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商筠止牵着她逛了两圈足球场，打算找个地方坐会儿，便顺着道路走向湖边。

归漾立刻拽住他的手臂，不愿往前走：“湖边情侣比较多，没有位置。”

“碰碰运气。”他执意前往。

今晚月色不错，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面，空气不干不燥。

顺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终于在香樟树下找到一个空置的长椅。归漾坐下，将剩下的玫瑰青提奶茶喝完，商筠止顺势接过奶茶杯，将其扔进垃圾桶。回到长椅上，归漾习惯性钻进商筠止怀里。

“原来你喜欢这种约会方式。”

清甜的呼吸，带着玫瑰青提的味道，盈满商筠止的鼻腔，心底的那点焦躁，逐渐消散：“哪种？”

“学生时代的纯爱咯。”

商筠止但笑不语，过了会儿，他问：“你学生时代是纯爱吗？”

归漾从他怀里仰起头来，一副绝不可能的表情：“我跟纯爱沾不上半点边。”

“那你大学时期的恋爱是什么样的？”

“你真的要听？”

商筠止摩挲着归漾后颈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换了个问题：“大学时期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

“你问哪一个？”

商筠止眸光含笑，望着归漾煞有介事的表情，继而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末了，他才说：“初恋。”

“长得帅。”

“没了？”

“没了。”归漾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外貌协会顶级会员，男人不帅，我不爱。”

说完，她凑到商筠止面前，在唇上啄吻了一下：“你也超帅的！”

“多谢夸奖。”

“你学生时期怎么不谈个恋爱，应该蛮多人喜欢你吧。”

“没有恋爱的想法。”

商筠止从小跟外公外婆生活，除了性格生活作息等方面，爱情观也深受他们影响。对于爱情，他一直是宁缺毋滥，谈恋爱就要跟最爱的那人谈。

不过，身心成熟后，他一直没有遇到心动的人。直到在教学楼前的广场惊鸿一瞥，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真没想到，我是你的初恋。”归漾嗓音柔和，带着几分感慨，“初恋还是蛮重要的，很大程度决定了以后的爱情观。”

“我争取给你开个好头。”

商筠止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没有接这句话。

-

临近中秋，归漾采购了一批月饼礼盒、几箱水果和大闸蟹，一部分送给梅梅和小圆，剩下的，她带回家，给父母，爷爷奶奶和大伯送去。

爷爷奶奶和大伯住在同一个小区，她开车过去，在爷爷奶奶家坐了会儿，陪他们说了会儿话，便去了大伯家。大伯中年丧妻，此后没有再娶，有一个儿子，如今已经结婚生子，孙子都五岁多了。

从大伯家出来，归漾直接去了父母家。

归廷风在学校开会，只有杨舒在家。每次夫妻俩不在一起，归漾便能获得最高礼遇。她有一阵子没有回家了，杨舒攒了一大堆问题，等着问她。

归漾一边吃葡萄，一边回答杨舒的问题。

归漾从小就喜欢跟杨舒聊天，她跟大多数的父母不一样，不像父母，更像一个永不背叛的老朋友。可以倾听她的内心世界，为她的迷茫指引方向，什么话都可以跟她说，她从不泼冷水，更不会用母亲的身份，给她施压。

因此，杨舒知道她所有的恋爱经历，也是唯一知道她跟李岩明分手原因的人。

不知为何，今天杨舒问她有没有恋爱时，她犹豫了一瞬，最后只说，在谈恋爱。至于对象是谁，是什么样的人，恋爱细节等等，她都没有提起。

晚饭前，归廷风终于回家。

作为家里的主厨，他回家便钻进厨房，杨舒撇下归漾，嘴上说要帮忙，实际上是跟归廷风二人世界。

归漾习以为常，躺在沙发上跟商筠止发消息，闲聊时，还不忘吐槽父母秀恩爱，她当了二十三年的电灯泡，依然是最闪亮的那颗。

好在归廷风没有完全忘记女儿，做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席间，归廷风再次提起归漾的恋爱观，希望她找个踏踏实实的男朋友，谈场靠谱的恋爱，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尽找不靠谱的人。

杨舒在旁边打圆场：“漾漾最近谈的男朋友，蛮靠谱的，对吧？”

归漾咬鸡腿的动作，顿了顿，接收到母亲的眼神示意：“对呀。”

她怀疑杨舒看出来点什么，但直到离开，杨舒都没有再提起。

临走前，归廷风告诉归漾，今年中秋家宴，轮到他们家请客，让她务必腾出时间参加。

归漾问清楚时间地点，便驱车回家。

商筠止已经洗完澡，穿着家居服正在书房加班。归漾走进去，直接跨坐到商筠止腿上，双手搂紧脖颈，脸埋在颈窝，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将资料放下，两人抱在一起，没有说话，没有亲吻，亲昵的状态却显露无疑。

归漾很喜欢这种时刻。

安静的，温柔的，毫无保留的拥抱，总能让她的内心感到充盈，压抑在内心的那丝褶皱，逐渐被抚平。

抱够了，归漾去洗澡。

澡洗了多久，小咪就在门口候了多久。她每次进盥洗室，小咪总喜欢在外面等她，有时候还会挠门，大叫。她以为小咪想进去，特意敞开门，结果它根本不想进去。问了庾晓晚才知道，小咪是在担心她。

每次洗完澡，她都要抱着小咪安抚一番，给它喂根猫条，陪它玩玩具，撸小咪的下巴，或者什么都不干，陪它一起躺在沙发上。

商筠止加完班，从书房出来，便看到归漾侧躺在沙发上，小咪窝在小腹旁边，睡得正香。归漾对着他展开双臂，他大步过去，特意避开小咪，将她抱起来。

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卧室门，刚缠吻到一起，便响起小咪的叫声和挠门声。

寂静的房间，任何声音都显得异常清晰。

归漾趴在商筠止身上，隔着昏黄的壁灯，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待挠门声停止，小咪逐渐走远。

墙上映照的两道声音，再次陷入缠绵。

低吟的哼唧声，伴着微妙的水声，融于寂静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