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紧皱着眉头，在心中猜想：莫非两年后，我就回到了我原来的世界，但我培育出的良种没人继续栽种，建成的农庄也荒毁了？

只有农庄荒毁，大营才会欠缺食粮！北疆的兵士才会饿着肚子戍守！

可她已沽售出不少良种，即便这些良种没再继续改良，优势变弱，但只要认真栽种，收获也会比寻常种子更多。

农人皆会挑选好的收获留作良种，到底是有了何种变故，让良种在这个世界消失殆尽？让如今的胜局变为满盘皆输？

无方轻叹：“也许是卫公子遗憾非常，也许是游牧骑兵杀孽太重。卫公子去世后魂魄回到了从前，他再次睁开眼时，游牧骑兵正纠集着要南来。”

姚姜愣在当场，她几乎以为无方在说胡话了！

无方慈祥地微笑：“卫公子醒来后四处打听消息，确知回到了游牧骑兵南来前一年，但游牧骑兵已在厉兵秣马，将要攻打过来。他设法去户部任职，专司北疆粮饷的筹措与转运。但奈何田产有限，还有别有用心之辈从中谋利，任是卫公子想尽办法，筹集到的粮饷也有限。更兼遭逢旱灾，北疆的粮饷一直吃紧。”

“游牧骑兵南攻的第三年，户部已凑不出粮饷。卫公子将家产全都折变为银两，去往南方采买为食粮并送到北疆。卫公子先接管北疆牢城，亲自分派粮饷，并说服北疆的百姓离开，将他们留下的家产归到大营，仔细分派。”

“在卫公子的精打细算下，北疆兵士又支撑了两年，直至北疆大营的武官折损殆尽，后来主帅重伤离世，卫公子接掌大营。他将北疆仔细梳理了一番，能用的都用上了。依旧将前来劝降的说客斩杀，悬挂在城头，而后他与游牧骑兵死战，两月之后粮绝力尽，被游牧骑兵所杀。”

姚姜全身冰凉，如身处冰窟，她怔怔地看着无方，一个字都不敢问出来。

无方看了她片刻：“实则，我今日对卫夫人讲的，乃是卫千户的两个梦。”

姚姜看着无方，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问：“梦？”

话一出口，她便听到她的话声涩然。

无方轻叹：“对，卫夫人也可以将它们当成卫公子的两个梦。”

姚姜先是呆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寒毛倒竖，冷汗涔涔。

无方的微笑不变：“我曾对卫夫人说过，梦中所见或许便是另一人生。”

姚姜怔怔看着无方，无方端起茶盏：“这便是我今日请了卫夫人来此间要说的话。这些话我不会再对人说起。说与卫夫人，乃是我认为卫夫人应当知晓些许。现下我要说的话已说完了。”

无方面上的微笑悲悯，他拈着念珠，轻声祷告。

姚姜想不通，但知晓她该离开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收束心神，起身行礼：“多谢大师的好故事，姚姜告辞。”

出了定国寺，小四牵来巧巧，姚姜没有上马只是走在巧巧身侧：“我想走一走。”

苏季扬走在前方引路，小四牵着马匹跟在姚姜身后，一同随着姚姜回来。

沿途能看到农庄内没有风灯，但正是复夜，夜风清凉、月光清朗，山道、田亩看得甚是清楚，还能看到远处屋舍透出的灯光。

姚姜却因无方的话心思起伏，没有一刻停歇。

无方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他说这话必有其目的。

这是卫骏驰的梦？真是梦么？

朝廷中的别有用心之辈，说的便是静王府。

静王府的种种算得是天家秘闻，朝中官员绝不提起，百姓闻所未闻，更不是无方这样的出家人能知晓的。

可无方只用了短短一语，便说了个分明！

姚姜忽然想起韩娘子来。

自大孤城分别后，姚姜再没听到韩娘子的消息！这位归雁城第一冰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姜没打听她的去向，她以为韩娘子离去，是因她的噩梦已破去，往后余生只会平顺。

但姚姜那时若听已过了无方大师今日所言，或许会另有见解。

回到家中，卫骏驰已回来了。

冯嬷嬷小声抱怨：“千户又醉了！这些军爷们也真是的，不醉不归！将千户也灌醉了！多伤身呀！”

姚姜来到后院正屋，卫骏驰果然醉倒在床，他面色酡红，酒气熏人。

刘嬷嬷叹道：“泽哥儿少有喝醉，从前偶有喝醉也不闹人，但总得有人近身照料。夫人现下身子才大好，晚间得好生歇息，再来照料泽哥儿也太辛苦。不如让田兴才在榻上歇息，能照应泽哥儿些许。他是家中老人，有他照应，夫人只管放心。我去将厢房洒扫，夫人今晚就在厢房歇下，安稳歇一晚。”

看着田兴才安顿下来，卫骏驰也在床上熟睡，二位嬷嬷方才离开。

厢房内的床铺已铺好，再招琼叶洒扫完毕并换过了铺盖，姚姜进入厢房关上屋门，等候片刻，进入了系统空间。

她已有日子没到空间内来了，她盯着控制面板看了片刻，问：“系统，我回不去了，对吗？”

系统苍老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已经完成了九百九十九种良种的栽培与改良，完成了系统空间给你的初始任务。但你请求我帮助你找寻的两张处方所需的积分极高，当时我提醒过你，这两张药方不仅需要积分，还要用你培育出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良种来进行交换。”

“当时你说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是你回去要完全的任务的十倍？我告诉过你：因为你要的这两张处方不属于这个时空，它是这个世界再过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药方。药方虽是用于救死扶伤，但跨越时空提前出现，不仅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还很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因此交换的条件也很苛刻。我当时还提醒过你，你得到这两张处方后没能完成任务，就不能回去。即便你完成了初始任务也不能返回原来世界。”

“你依旧要求我尽快找到，我找到之后还得设法让它们在这个世界合理地出现，这些过程消耗的都是你的积分。所以，现在你还有九千多良种没有完成改良，积分也已兑换用完，你现在的确回不去。你后悔了吗？”

姚姜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后悔！找那两张处方时我已经想过我回不去了。但我现在有件事想不通，能向你请教吗？”

系统的声音过了一阵才响起：“除了帮助你培育良种，找寻你在这个世界所需的物资外，我的知识有限，或许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会尽力。”

姚姜：“你能看到我身边的人吗？”

系统：“我能看到。”

姚姜：“那你是否能听到我身边人说话？”

系统：“你想问无方大师对你说故事，我听到了吗？我不只听到了，还很清楚。”

无方讲的故事在姚姜脑海中响起，努力宁定心神后，她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无方大师说的这些话，真是两个梦吗？”

系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

姚姜：“无方大师的梦境一说，我认为是托词。我不认为它们是梦。但，这些事中没有我，时间也对不上，这些是我离开后才发生的事？我何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听无方大师说这两个梦大约都是庆历二十五年发生的，我会于两年内完成系统中的任务，回到我来的世界吗？”

系统：“我不能预测还没有发生的事。虽然改良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良种看似不可能，但世界上的植物有三万多种，每种植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不是有药效，就是能培育为菜蔬食粮，再不然便是能长成良好的材料；何况还有牲畜、水产都能改良，这个任务也不是不能完成。你现在培育出的良种不到十分之一，但培育良种到了一定的程度，原始种子改良的情形会成几何倍增长。之前跟你一同培育的人，把当时没培育成功的良种培育出来了，采用了你培育出的良种做媒介，也会算是你培育出来的。”

姚姜：“所以，我依旧能完成任务，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系统：“未来的事不可预测，还有许多变数，我也没法为你预测。但你是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你有疑惑，我应当为你解惑。”

“无方大师对你说的，不是未来的事，是曾经的过往。”系统：“是大周朝的过往。”

“我成为系统时，正是无方大师说的第一次游牧骑兵攻破北疆军营。我看到了饿殍遍野，战火连天。我看到了许多人死去，但我无力改变。我没想到几年后，我就又一次看到了北疆军营被北方的游牧骑兵攻破。”

“这个世界的时空出现了混乱，大周朝的兵士与游牧骑兵对敌成为循环。这个世界的人也开始在循环中轮转，不同的是，有的人只经历一世，但有的人则困在这个循环当中，不能摆脱。很快，我就发现游牧骑兵攻打北疆城会第三次出现，因为我三次看到了同一个人，前两次他都因戍守边疆而死在敌军手下。我没办法改变他的死亡，这超出了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