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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恨意早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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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殿试,百余人中,唯她一名女子,亦做了儒生装束。她倒是毫不慌张,陛下已进见过数次,太子侍立一旁,偶尔朝她微有一笑。

考毕,殿中当场点了三甲。状元她可不敢想,探花也不是她。

“看来,吾不如吾兄……”她心中还未念完,即听御前太监高声念出了她的名字,自己中了探花,她还挺欢喜。余光瞥见身旁少年,与她年龄相仿,瘦削的肩垂下了,微微颤抖。

“哦,是了,他落于我之后,失了三甲之名”,容鹿鸣想,“容家到了如今,定是要疆场杀敌的,我要这虚名做什么?不如学了吾兄。”

她当真上前一步,谢罢恩便辞谢“探花”之名。

皇帝萧绩笑意盈盈,容家的两个孩子,他个个都喜欢,可经纶可兵法,可谋国可杀敌。若非太子将娶宋家女儿,此女真正堪为太子正妃。他顿了一息,指指刚刚自容鹿鸣手中接了探花之名的少年,御前太监连忙躬身低语:“此人乃是尚书左仆射林大人的幼子,林如柏。”

“甚好!”萧绩想着,“省得几个皇子再为此女起纷争。”

“容鹿鸣,这林家小公子相貌俊雅,才华也堪与你相配,赐婚予你,可好?”

林如柏闻言,就势便要跪地谢恩。幸好太子出言相劝,“父皇,容少将恐怕尚需驻守边境,赐婚之事,何不往后延一延?”

太子说的在理,萧绩微微颔首。容鹿鸣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自那日起,她间或会有思量,若是被赐了婚,她当如何逃脱。

皇上倒是不再提及此事。容鹿鸣越发谨慎,不接任何人的拜帖,安心在府中读书练字,将养旧伤。

宫中太医来了几回,把她勤学不怠的故事传得人尽皆知,说她肩上旧伤未愈,仍旧忍痛,临帖不息。皇上还以此事训诫诸皇子:刻苦,方得文武双全。

容止在宫中议事。容鹿鸣、容雅歌聚在书斋内,各做各的事。

容雅歌靠在躺椅上,读着云顶寺主持相赠的《维摩诘经》。容鹿鸣在黄花梨的夔凤纹平头案上,专心致志地临一张《逍遥游》,那字帖是容雅歌亲自写的,还盖了他的印,刻着“梦竹”,当真是千金难求。

博山炉里香气氤氲,焚着炉上好的沉香。

容鹿鸣临罢贴,自己看了会儿,觉得颇为满意,可得兄长五分神韵。

“你自己细看。”容雅歌站到她身后,点了几个字。

“哪能跟哥哥比,当世之中,能超过哥哥的人,怕是还未出世呢。”

“这样啊,”容雅歌全然不领她的奉承,“既是未写好,那我刚差人买回的桂花蜜豆糕便不要吃了,全留给阿耶吧。”

“别——别——哥,你看,我还受着伤呢。”

“还疼吗?”容雅歌低头看。他知道她伤得不轻,只是在他面前装作并无大碍。

“吃了桂花蜜豆糕就不疼了!”容鹿鸣咧着嘴笑。

“行,去吧,吃完记得换药。”

话音未落,容雅歌只觉得眼前一阵飓风,容鹿鸣已是牵了美盼奔出了书斋。他亦是合了书卷,轻轻笑。

兄妹俩在府中休息了数日,太傅林思齐上书,让他们入宫讲学,也讲讲边境见闻。折子上的原话是:“臣年老,晚年的得意门生不过三人,太子殿下日不暇给,当令那另外两人传承授业大事。”

容雅歌讲经,容鹿鸣讲史。前者讲的深奥,萧正则年纪小,还听不大懂。容鹿鸣讲的却是极有意思,历史和政论一起讲,恢宏也悲凉,许多历史的教训由此叫他记得清清楚楚。

太子有时竟也来听,他们三人关系亲近。有次萧正则忍不住问他:“皇兄可是喜欢那个容鹿鸣?”

太子默了片刻,弹了下他脑瓜:“小小年纪,乱说些什么,”顿了顿,又认真地对他说:“则儿,身在皇室,不能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皇室婚姻,当于政治有益。”

所以,太子后来娶了镇国公的女儿,“微微一笑动京华”的宋淑离,也不知他是否喜欢。

他不再向皇兄提容鹿鸣的名字,只敢在梦里默默梦她。

虽然后来得以养在静妃身边,也和其他皇子一样入了弘文馆读书,但萧正则生母出身低微,不过是个宫婢,免不了被其他人欺负。太子每次都护着他,但太子不在时,他们欺负得更凶。

皇家最是势力无情之地,只是金灿灿的壳子显得好看,他老早就知道的。

年近十岁,他也和其他皇子一样配了文剑。有次去弘文馆的路上,三哥、十弟带着一群侍卫又把他围住了,说他锋芒太露,故意压他们一头。他心中苦笑:不过是自己的政论又被太傅褒扬了而已。

欺人太甚!他忍过的,这次终是忍不住了。把剑拔了出来,这才觉得不对,他的剑竟是开了刃的。宫中旧规,未成年的皇子,佩剑俱不开刃。就在此时,一个年幼的侍读突然被推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有人以书册掷开了他的剑。

“咣当”一声,在四下的静里恍若巨响。众人都是一惊,见了来人,纷纷低头行见师礼:“容讲郎!”

“今日之事我不深究,若有下次,我定禀告圣上。”容鹿鸣久在战场,那种压迫感无人能敌,两个得宠的皇子闻言,都点头称是,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萧正则拾了剑,收入剑鞘,又蹲下来帮容鹿鸣捡掷散的书卷。

“受伤了没有?”容鹿鸣蹲下来和他一起捡。他侧过脸看她,她好像已然不记得他了。

三年前在北境,她帮他包扎掌心的伤口。半月前,她自刺客刀下救回他,被暗箭射伤手臂。当时她失血过多,被送去了静妃寝宫治伤。皇上暗中封锁了遇刺的消息。

太医前来为她缝合伤口,她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却不吭一声。

“则儿,跪下!容讲郎的救命之恩你必要牢牢记住!”

“无妨。”她虚弱地说,示意他起来。“我亦当速归相府,免得惹那些人生疑。七皇子……”她喘息了片刻,接着道:“七皇子暂且装病数日,让他们以为刺杀得逞,我与哥哥便于私底下查探。”她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静妃的侍女连忙扶住了她,“就说是娘娘您赐酒,我贪饮了两盏,醉了。”

“鸣鸣!”静妃亦上前相扶。她摆摆手,由那侍女扶着,慢慢向宫外走去。

萧正则心里明白,自己的体弱之症是装的,静妃亦知晓。而太子之疾却是真的。皇上对静妃深情,执意立二皇子为太子。可太子恐怕难得天年,静妃收养自己,定是有政治上的考量。如今,她的打算被人察觉了,他亦身陷险境,需得万分谨慎。

此后再见面,就如此刻一般,容鹿鸣不提两人相识之事,也不提救他之事,全然当他是个陌生人。

见他不答,她也不生气,接着说:“你政论写得入木三分,高出那一众人等许多,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她接过他递来的书页,在一旁的汉白玉阑干上理了理。

“可是,君子如竹,中空而不改其志,顺势而为。当有防人之心,凡事藏拙,静候时机。”她整好书页,转身走了。

初春明亮的阳光透过树的叶芽,印在她清劲的背影上。萧正则看了好久,起初觉得她怎么变矮了,后来想到,应是自己长高了。

第二日下了学,他送了枝虎头茉莉给她。是他自己在静妃宫中暖阁里亲自培育的。自从知道她喜欢这花,他私下里已种过许多,梦里觉得见花如见人。

这事过了没多久,她就又和兄长容雅歌一起回了战场。而她说的那些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就这么忍耐着、默默经营,等待时机。

几个兄弟纷纷赐了婚,静妃一贯恬淡,这回却坐不住了,要去找皇上论一论,萧正则却是往她面前一跪,只推说自己年少,尚不着急。

“那可不行,则儿也是母妃的儿子,京中贵女当中,母妃定要为你挑个拔尖儿的。”

拔尖儿的,什么样的人算是拔尖儿的?他只想到容鹿鸣。说来也怪,自从认识了她,再听别人说什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说什么“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他都只想到她。

他渐渐地攒了些力量,得了朝中大员青眼,见到的各色名门闺秀,他也总觉得,不如她。

奇怪了,他自己觉得,身在皇室,不能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皇兄说的对,自己的婚姻当是千钧之重的政治盟约。轻浅的喜欢不过一如水雾,朦胧时好看,但短暂易逝,终不可靠。

又这样过了几年,萧正则想,总是患得患失太过怯懦,最好,给自己一个决断。

此刻,忽闻得暗卫来报,父皇将为三哥赐婚,对方正是容鹿鸣。他对自己说:“无妨,无妨,不过是个女人!”

压住心底翻腾的不驯,他继续品那盏御赐的蒙顶甘露,却一个不小心,捏碎了手中白玉薄丕的茶盏。

“挺好的”,他继续骗自己,“会有个玉貌花容的三嫂,偏是军功在身、才冠京中的她。无望得到便不必再自苦……”缓缓擦了掌心的血,他却突然道:“走,不装了,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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